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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的人体哩!至少我不会伤害你的肉体,而且会把你的形象处理得十分完美。抛开边防线哨卡冰天雪地那个戍边的小伙子刚强不说,或者,还有我本人,说不定正以不同的方式喜欢着你,爱着你哩。道德问题是不可原谅的。”
她有点傻乎乎地笑了。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她拧着眉头,坚定地说,“我还是我。”说完,望着西岭画院门前那株古老麻柳,树上已经绽放出稚嫩的绿叶青枝。她不像是开玩笑地歪着小分头,挑了柳眉,笑望着我,说,“真的么?你已经愿意画我了?”
唉!我哭笑不得,低头想想,又摇摇头。
“这个时候,我可没有心思和你开玩笑。”
表面生活是平静的,也可以理解和感受。无论多么复杂,时间是公正的判官,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终将在时光流水中,露出真实的面目来。佳苇对我来说,有时像一场梦,有时又像一朵云。梦中的佳苇,不知通过谁,向我传达了真实的声音。她果然做了一个著名化妆品的代理商,或形象代言人,走上了瑁黧曾走过的路。我们现在还可以从电视屏幕上看到她光鲜靓丽的形象。一夜暴富,有人说她傍了大款。有人说,她居然兵也不当了,和一个什么高干拉上了关系,成为了干女儿。什么干女儿啊!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想,瑁黧就是这样回来改变佳苇生活的么?如果这样,我宁愿瑁黧不要回来,不要让佳苇的生活发生这样的改变。我不好猜测她。一个惊奇的消息梦幻般飘逸而来,一个晚霞如火的黄昏,居然,她过去的男朋友刚强,已变得五大三粗,从边防线哨卡跑回来。找到了我们这个城市,要找佳苇算账。先和她大吵大闹,后来,找到了我工作的艺术殿堂西岭画院。男孩穿着便装,蓬头垢面,略卷的头发如一蓬乱草。浓眉似剑,目光如炬,指着我张牙舞爪大叫,骂我勾引了他的女朋友。醒来,我觉得这场梦如此蹊跷。扪心自问,是不是我对佳苇产生了很深的感情?老实说,正因为想到了佳苇和刚强的那层关系,我才时时克制自己的感情,没有向她表示爱意,怎么这种事情,会降临到我的头上?从此以后,我和佳苇一定小心相处。不再搭理她,或交往谨慎些,不要弄出不必要的乱子,伤害我们的友谊。突然,一个夜晚,她和瑁黧出现在我的画室,这件事情令我惊诧莫名。我想世上的事情怎么会有这么巧合。她们到这里来不是叫我画画,也不是叫我和她们一起参加什么宴会,而是,正如我们知道的,叫我以她们为素材画一幅最美的人体,送给港商,以取得那笔早已答应给她的房地产公司的投资,甚至有可能送她一笔巨款。并告诉我,如果画成了,还可以给我多少多少美元,或者港币。我十分犹豫,我想我的画笔还没有庸俗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需要这样的钱。虽然,我的创作和画展需要大量的资金。我不想把我需要的资金和她们这样的活动联系在一起。不是我清高,而是我和她们,产生了一些复杂的感情,我不想伤害这种感情。
那天晚上,尽管我们谈得不很愉快,但我还是在这个城市最著名的风景区,大江上的鱼馆招待了她们。虽然分别了十多年,瑁黧依然那么年轻漂亮,沧桑的岁月,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点风霜。其实,我们每一个人的岁月,究竟怎样度过,只有自己知道。外人不可能完全从她的外表看出来的。瑁黧在她租住的商务套房大客厅里接待了我。那天晚上,佳苇不在瑁黧那里。瑁黧在弹钢琴。大约是一首西方古典名曲。贝多芬的爱丽依思吧?她背后是一幅著名的山水画。她们这些经商的,这些年过得真滋润,情调高雅,谁知道她们背后隐藏着什么东西?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她从银色保险箱里翻出了那幅很多年前,在某某国宾馆,我无意画给她的那幅未完成的速写稿。虽然已褪了色,但那团缥缈如云的秀发青丝还在。我真不知道,她把我那幅并不经意的随手之作,珍藏了那么久。这幅画会对我们未来的生命,发生什么联系?各自的人生,发生了哪些变故,我们谁也不清楚。当然,我们不是这次才决定到康巴草原去的。到康巴草原去的,也不是那位写诗的女人。诗人的生活,可能天然地与众不同。我们风风火火地上了火车,又赶汽车,还坐了当地藏民的耗牛车,翻了许多道沟,穿越了荒无人烟的大草地。我们哇哇大叫,兴奋异常。她说,这么多年没有见面,我不再和你谈论诗歌绘画,也不用再考虑怎么做生意开发房地产。一个人完整的生命,和绘画经商都没有必然的联系。我们在雪山顶上打闹嬉戏,我们在飘着经幡的喇嘛寺过夜。纯朴的藏民,用自制青稞酒招待我们。晚上,围着篝火和藏民一起唱跳粗犷原始的歌舞。高高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明光光的月亮。我们尽情地享受原始自然的少数民族风光。她叫我把一切忧虑烦恼扔到脑后。原来,她的房地产开发得并不顺利,而且即将垮台,经济上出了一些问题,而且有些问题还十分严重。果然,从康巴草原回来不久,就听说她被公安局拘留。原因是她以中外合资名义开的公司,完全是一场骗局。她根本没有注册那么多资金,而且还有偷税漏税嫌疑。这事在我们这个城市曾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我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听说她闻到一丝风声就想逃跑。但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的警车公务车,乌云一样开到她租住的公寓门前,把她堵得严严实实。究竟她是怎样从公安局里逃跑出来,或动用了哪些关系才得以脱身?我现在尚不清楚。当然,围绕她的营救,也是一场特殊的战斗,港商莫尚究竟在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了营救她花了多少钱,只有他们才知道。还有那个和她关系密切的文化行政官员蓝一号,现在已经是我们这个城市某某部门的主要领导。我们应该怎样来看待她和周围那些人物之间复杂的关系?也许每种关系都动用了,或者说,扯动了这个城市的整个神经。无论如何,后来,她没有被判刑,也没有在公安局待多久。可能补交了一笔数量不小的钱,她就从监狱里放了出来。我不知道佳苇对这件事情怎样看待。佳苇已经好久没有和我联系了。
瑁黧(11)
我们的生活,宛如泥潭。但是,陷入泥潭的方式,谁都不一样。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我去残忍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一步步走向深渊。
的确,有些事情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佳苇并没有受到她们学校当局指派,去做某某的情人和二奶。而且这种事情,也不能指派。堂堂共和国的军事医学殿堂,当然不会容忍这种现象明目张胆地发生。不错,佳苇和她的三五个,有时十来个同学,当然是从整个护士学校挑选出来的。那些身材高挑、端庄靓丽、如花似玉的姑娘,某个下午,或者夜晚,换了便装,皆打扮得柳绿花红,由学校某企业局领队,参加过在某些高级宾馆饭店,为政府要员和准备投资学校医院的商人举办的宴会舞会。那时,事业企业和美女资源,交织起来共同开发。当然也无一例外地污染了那时的军营。尤其是佳苇读的那种某某医学院校,整个医疗系统服务对象、医疗器械、药品采购、新建医院连锁等等项目,都实际上已经和地方社会密不可分。所谓,佳苇曾当过那时某种意义上的花瓶和交际花,就是那么回事。这些,目前,佳苇已经离开了这个学校,而且,她们学校早已停办了企业禁止了经商。发生在佳苇们身上那点事,现在看来也是可以摆在桌面上来看的。成长的代价!我们常常这么回首来路,怅然地望着一路的跌跌撞撞和坡坡坎坎。不过,我关心的不是曾作为花瓶和交际花的佳苇,单个一次充满商业味道的美的出行,而是这种活动,历史上、现实生活中,不少女性一次次美的出行,本身,实际上,应该由我们的心灵承担,还有她们在那些场合散发出的生命魅力和美的万千气象,究竟该由谁来享受和承担?
这样,那么,我们就不会简单描述佳苇的那段经历了。而且,后来我才隐隐知道,有些事情的发生,模模糊糊地和我有关,相反,和她所在的某某医学院校和她的列兵身份,倒没有太大关系。军人军装,不是这种故事必然发生的理由。颇有智慧和见地的弗洛依德不是通过梦的解析,预示着佳苇的生活命运会发生巨大改变么?后来,听说,确有贵人,而且就是我们这个城市文化行政官员蓝一号,或来自香港泰国的商人莫尚,真的出现在佳苇生活中。而且,引荐者是佳苇已经介绍给我的瑁黧。瑁黧那时在香港、澳门、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经营化妆保健品、珍珠玛瑙。她和官员商人关系不错。而且,官员商人除了有权有钱来帮助瑁黧商业运作外,还特别喜爱珍藏古今中外名家名作。甚至商人,我们姑且叫他鹰钩鼻子光头港商莫尚吧,据商界人士称,他居无定所。不是因为没有定所,而是定所地太多。香港、澳门、新加坡、泰国等地都有他的办事处和别墅。当然,按照庸俗电视剧的编排方法,他的办事处和别墅里,当然应该养着漂亮干练的小秘,怀抱胖娃娃的年轻漂亮而慵懒的二奶,甚至三奶。既然那样,那种商人的经商才能,我们不好妄加揣测,至少道德底线,就该深表怀疑。因为,港商,我们知道,他毕竟是画家,还有特别的嗜好,经商之余,作得一手好画。并已经向瑁黧提出这样明确的要求,就是,大约出某十万百万,叫瑁黧在内地给他物色一批某某岁以下的,青春靓丽的绝对Chu女作人体模特。瑁黧,虽然已在商海摸爬滚打十余载,毕竟照她的话来说,蛇头老鸨,贩毒卖淫之类,黑道白道红道,道道皆通,毫不含糊。她觉得港商向她提的要求,价格倒是诱人,就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去寻找这样的模特。但瑁黧也不敢拒绝。自认识港商莫尚后,他们联合做成了好几单买卖。经瑁黧卖出去的好几个品牌的化妆品,都是莫尚的老顾客。未来的生意,还得靠他来帮忙。这样吧,瑁黧和港商经过协商,原则同意找一个内地著名画家,请一个照他要求的那种模特,画一幅人体画来送给他。至于价格,就先不要说了。港商奇怪了,问,现在内地还有这样人体画家?我对大陆绘画界太熟了。他们没有几个的人体画在世上值钱。算了算了,我也仅仅开开玩笑而已,不会影响我们未来的合作,你不是要回内地投资房地产么?以后我们一起回去,各方面观察观察再说。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周六的夜晚,远在香港的瑁黧和佳苇通了几个小时的电话,当然也谈到了关于模特的问题,以及这个问题给她带来的好处和难处。瑁黧也没有给佳苇提出这样的要求,谁知道佳苇竟然异想天开地来找我以她为模特作一幅那样的画。她甚至很真诚地几乎用哽咽的语气请求我,帮助她无比亲爱的瑁姨克服这个困难,她和她瑁姨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之间感情太深太深。
瑁黧(12)
“说不定,”她亮着迷人的丹凤眼,望着我,轻声而且香甜地对我说,“我是真心想让你,那么,那样,绘画,创作哩。你不是说,肉的身体,也能给画家最新鲜,最神奇的灵感吗?”
说完,她又轻轻掠了小分头,望着她楚楚动人的样子,我倒动了一点恻隐之心。我差不多就想把她从客厅里|乳黄的长沙发上扶起来,吻吻她,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极不自然地摸摸我画画的手指,轻声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钱是什么?裸体人体绘画,又是什么?经你这么一说,我真有点迷糊了。我们还经历过风雪弥漫的大漠边关哩。”
我们木然地望了一会儿,低下头,又转过头望着窗外,那里,阳台上的棕色瓦盆里,种了一丛她第一次来我房间送我并种上的骆驼草。许久没浇水了,芒刺茎干蔫蔫的,露出一脸苦相。她站起来,走过去,拎了军用瓷缸,从水管接了水,用虽不小巧,但很生动健康的手,拂起清冽的水珠,一点一滴浇注枯萎的骆驼草,水珠粼粼,满面生光。说实话,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身躯,说不定真是很好的绘画材料哩。但今天晚上,我们没有也不能这么做。草草吃了黄瓜西红柿加豆腐面条,我亲自开了代步车,连夜把她送回了学校,一路无语。商铺发廊歌厅洗浴城的霓虹灯光,依然明亮而俗艳。在离她学校不远处,依然彩灯闪烁的大时代商场门口,叫她下了车。我不愿意因我而在她身上增添供人茶余饭后的无聊谈资。尤其是处于她那样学习环境中的姑娘。我觉得我和她之间的交往还有很远的路,我们应该干净一些,也更简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