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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
愁病相仍,别尽寒灯梦不成。
朱淑真·减字木兰花·春怨
南诺扬的心比冬天更寒冷。
他望着躺在床上休息的宁初,心痛至极。医生刚走,宁初之所以晕过去完全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刚才他真的太严厉了,她是他至爱的妻子,他不该这么愤怒。
不管他们相识的原因是什么,不管背后埋藏着什么丑恶的报复之心,他爱她不是吗?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动了一下,缓缓张开眼,迎上他忧虑的眼眸。“对不起,我知道你有权这么生气。”
他握住她纤弱的手,包裹在他有力的掌心中,“别说话,好好睡一觉。”
她点头,稍微放心了些,至少他看来不那么生气了。
“我们一起面对胡秋霖,不论多难堪的局面,只要我们坦然面对,他也拿我们没辙。 乖,快睡觉。”他哄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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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会有什么惊人的消息,非把我们全找来不可?”方静瑶不耐烦地问。
“你有点耐心好不好?现在才七点多钟,你又不是女主角,心情应该最轻松。省点力气,一会儿可能用得上你的肺活量开骂。”梅英杰头一次在他的小公寓待客人,胡秋霖能找到他这间房子来作谈判场所也够厉害的。
“我看最好报警处理,他不知会不会奸诈到一把火烧了这幢大楼,或放爆裂物让我们死得难看?这不就是用最好、最便捷的方式毁掉南诺扬!”
方静瑶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胡乱猜测一番。她看向南诺扬和夏宁初,由进门到现在,两人始终手牵着手,并且不时相视而笑,像是给彼此打气。
“你好好坐着,别走来走去,像只活跳虾。大家已经够紧张了,你还吱吱喳喳吵死人了。”梅英杰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哄方静瑶坐下。
门铃声响起,梅英杰看了对讲机的萤幕一眼:“是胡秋霖。”
×××
南诺扬和侮英杰七年来第一次和胡秋霖会面,岁月在彼此的身上都留下痕迹。
“给我一杯白兰地。”胡秋霖冷冷地道。
南诺扬点头示意,梅英杰便由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斟了一杯给胡秋霖。“我这里从没打算招待酒鬼,所以酒不多。”
胡秋霖喝了口酒,然后看向南诺扬和夏宁初,“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揭发一件丑陋的内幕。”
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你就行行好快点说吧!一口气说完,不要分好几个段落!”梅英杰提高音量吼道。
胡秋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后邪恶地笑着。“我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七年前我离开香港时,我就立下心愿一定要毁掉你。”他的食指指向南诺扬。
“你明明知道胡敏的死不是因为我。”南诺扬冷峻地道。
“不是吗?要不是当年你让胡敏到日本,她也不会在纤细断崖投崖自尽,就是你这个帮凶,害我失去心肝宝贝;如果不是你的鼓励,她不会大胆地离开香港,全是你的错!”胡秋霖的愤怒七年来并未减少一分,只是更深。
“你的指控我没有一件承认,如果我有错,是错在没有亲自陪她去日本,当年若是我在她量身边,她也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跳崖自荆”
这些话南诺扬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但固执的胡秋霖没有一句听得下去。
胡秋霖开始狂肆的大笑。“就算你编了再好的理由想脱罪,都无法阻止我报复的决心。你们——哈哈!兄妹相奸、天理不容,会招天打雷劈的——哈哈!”
兄妹相奸?天理不容?天打雷劈?这些罪名如五雷轰顶般炸得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动魄,完全无法招架。
“胡秋霖,你放尊重点,宁初不是我妹妹,我根本没有妹妹。”南诺扬试图镇定,他的脑子被炸得一片空白。
“哈哈哈!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为什么选择她来毁掉你?”胡秋霖报复仇家的心让他失去了最后一丝人往,眼眸布满血丝。
“胡老——我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弟弟宁远。你是知道的,诺扬不是我哥哥——”夏宁初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方静瑶站出来挡在胡秋霖面前,“胡老头,你太扯了,你是老人痴呆症了呀?说什么疯话?诺扬和宁初怎么会是兄妹!”
“胡秋霖,你要报仇干脆给我一颗子弹结束我的生命,不要用这种伎俩伤害宁初、伤害我。”南诺扬吼道。
“我不只要伤害你,我还要毁掉你。你们生下来的孩子一定会遭天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七年,我要睁大眼睛看看你的下常”胡秋霖早已疯狂。
“你的话没有人会相信,拿出证据来。”方静瑶嫉恶如仇地指着胡秋霖。
“二十多年前,在英国有几个上流社会的贵族因为赶时髦流行,在某位贵族的起哄下,每人捐了一颗子存放在精子银行里,让不孕症的夫妇取来进行试管婴儿,而你的父亲,阿德烈家族的大家长南爵士,也不落入后地捐出他的精子,宁初就是那精子和某颗卵子结合之后的产物,你们不觉得宁初之所以拥有这种不寻常的美,是因为混了西方的血统?”胡秋霖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
没有人能够接受这套说词,南诺扬看向胡秋霖。“我父亲在世时从来没提过关于捐赠精子的事,我的母亲也只生下我们六兄弟;如果你编的故事是关于私生女的剧情,可能还暂时可以唬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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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花这个闲工夫,弄来一对孤儿孤女。”他打开牛皮纸袋,几张影印纸张跃人众人眼帘。
南诺扬抢过纸张,那是捐赠过程的同意书,上面确实有父亲的亲笔签名,他颤抖地倒抽一口气。
夏宁初看了南诺扬的表情,就知道胡老的话八九不离十。她的心跳加剧,脑中一片混乱。
一旁的梅英杰精明地道:“这只能证明诺扬的父亲确实捐了精子,并不能证明宁初是南诺扬父亲的女儿。”
“你们省点力气吧!如果我的消息是乱掰出来的。我又何苦导演这场闹剧?二十多年前,那个负责保 管精子的医生,恰巧是我的同窗,七年前他来香港度假,我正逢丧女之痛,他听到我提起南诺扬的名字,作了联想,然后告诉我多年前在英国一群贵族捐赠精子的事。”胡秋霖翻出一张写着夏宁初出生的证明文件。
“不!我还有个弟弟宁远,我母亲不可能不孕!”夏宁初加重了语气道。
“你在上海的母亲并不是你真正的母亲,她是你的阿姨,你母亲的妹妹。你母亲在英国住过几年,她是当时少数有机会到英国念书的中国人。她嫁给一位英国实业家,实业家经诊断为精盎稀少不健全症。所以有了之后的试管婴儿,也就是你。”胡秋霖辛苦了七年,全为了今晚精采绝伦的表现。“你亲生母亲早已死了,英国的父亲也不要你。”
夏宁初再也无法忍受那些在脑中徘徊不去、令人心痛的字眼——兄妹相奸,天理不容……
而南诺扬还处于惊愕、沉默之中。
方静瑶愤怒地瞪着胡秋霖。“胡秋霖,你真是肮脏、龌龊,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也做得出来,简直变态到极点,应该让你五马分尸!”
胡秋霖一脸奸计得逞的嘴脸。“随便你们怎么骂我,如果不是他们甘愿相爱、作贱自己,和你们这些好朋友的帮助,我的计划岂会如此天衣无缝?”
一旁的梅英杰和方静瑶恨不得撕裂胡秋霖的脸泄恨,他把他们也拖下水,分明是故意陷害他们。
“你们慢慢想办法自圆其说,我不打扰了。”胡秋霖冷冷地说完,开门往外走,他的恨意终于得到救赎了。
×××
教堂上十字架上嵌着一颗星,外头明月皎洁,繁星熠熠,南诺扬几次抬头看向十字架底下的圣母像,内心异常的痛苦、凄凉。
梅英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她还好吗?”南诺扬并未回头,只是淡然地问。
“好得了吗?哭了一夜,静瑶还在陪她,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你呢?”一脸憔悴,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其实梅英杰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胡秋霖那个老家伙说了一大串屁话就一走了之,让他们几个人懊丧不已。
“我觉得自己像禽兽、像畜牲,连自己的妹妹——”南诺扬根本说不下去。
“我也有错,莫名其妙求你娶什么老婆,如果当初我自己有胆去面对,今日的局面或许会有不同。”梅英杰和方静瑶也自责了一夜,两人都后悔极了,若有一人或嫁或娶,也不至于弄得人家兄妹……
南诺扬摇摇头。“这是孽缘,注定的,若我们当初没有结婚,胡秋霖一样不会放过我,我和宁初的悲剧照样会发生。”
“看来你真的陷得很深。”梅英杰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深,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他幽幽地道。
“和老南夫人联络上了吗?”梅英杰问。
“母亲和诺奇到北欧去了,下个月才会回台湾。”
“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联络上他们吗?”
“家里的管家说诺奇怕人打扰,什么讯息也没留。”
“你相信这样的事吗?捐精子给精子银行?以你对你父亲的了解,他会因为赶时髦,在几个人怂恿之下就捐精子吗?他是如此聪明绝顶的人,不怕贵族血统外流?何况他已有了六个完美的儿子。”梅英杰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里的判断,认为父亲不会做那样的事,父亲在许多传统观念上是很保守的。但这样的事怎能用理智分析呢?人都有疯狂的一面,或许父亲当时是在一种好玩的情绪之下捐了精子。”如果真是这样,他恐怕只能痛苦一生。
“混蛋邪恶的胡秋霖!”梅英杰咒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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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毁我毁得够彻底。”南诺扬的语气极苦涩。
“诺扬,你有什么打算?”他不得不问。
南诺扬看向他。“我到现在仍然不相信宁初是我妹妹,因为我没有那种感觉,若她真是我妹妹,我一定会知道,我不可能对她产生如此炽烈的爱。”
“你怎能如此确定?”
“我就是知道。”他固执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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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宁初哭了一夜,声音都哭哑了。
“宁初,你再哭下去,肚子里的宝宝会不舒服的。”方静瑶陪了一夜,也安慰了一夜。但她自己也很难过懊悔,自己的婚事自己为什么不嫁?若当初嫁的人是她,也就不会弄出这桩悲剧来。
“这个孩子已经诅咒了,一定不是个健康的孩子。”夏宁初可怜兮兮地哭道。
“不要自己吓自己,孩子当然健康,若不健康,产检时医生一定会告诉你。”科技已经很进步了,不是吗?
“原来这就是毁掉诺扬的方法……”夏宁初喃喃自语。
“胡秋霖真贱,用这招他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不!十九层地狱,害人害得这么惨。”静瑶咬牙切齿地咒骂一番。
“静瑶,如果是你,碰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呢?”
方静瑶搔了搔脑门,一脸为难。“我大概会不想活了吧!世俗的眼光千夫所指,诺扬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这流言更具杀伤力。哎呀——别问我,我对这种事很白痴。宁初,你要想开一些,所谓不知者无罪嘛。老天爷会原谅你们的,一定可以绝处逢生。”
夏宁初苦涩地笑了笑,“我是当局者迷,没有办法像你一样乐观。”
“宁初,坚强点,事情的真相一定还要再经过求证。”
“我尚有一个弟弟——现在是表弟了,叫宁远。他有肾病,需要动手术换肾。不知道被胡老藏到哪里去了。我很想他。”她担心他不知道会被胡老怎样对待。
“诺扬一定有办法救他出来,你闭闭眼,睡一下吧!”方静瑶一夜无眠,累得直打呵欠。
夏宁初点了点头,她是为了让静瑶安心,其实她哪里睡得着呢?
诺扬呢?他好不好?同样是椎心刺骨的痛吧!
×××
南诺扬发疯似的叫喊,像一头受伤的猛兽。
宁初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他拿起信,失魂落魄地打开,娟秀的字迹让他心碎——
诺扬:
请原谅我不告而别,人生自是有情痴,最美是痴情,最悲也是痴情。
我爱你,但这种爱世俗不容,会遭神谴,所以我选择千里飘零。答应我,人生的路勇敢地再走下去好不好?
至于孩子,我们的悲剧我会让他知道,在他足以承受时告诉他,他的父母在命运的捉弄下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我会尽毕生之力,让他避开爱情的魔障,避开你——其他的婚生子女,不让悲剧历史再重演。请多珍重,好吗?
宁初
信纸从南诺扬的指缝间飘落。宁初的离去,在他的生命中刻下深深的痕迹,若是不能找到她,埋掉的将是他的人生,他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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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英杰拾起飘落的信纸读着;而方静瑶则无法置信地尚在震惊中。她只不过打了个吨——
宁初就走了。
一天一夜发生这么多事,南诺扬和夏宁初的悲欢离合有谁能解?
外头又下雨了,彷佛连大自然也叹息悲泣。
第七章
自叹多情是足愁,况当风月满庭秋。
洞房偏与更声近,夜夜灯前欲白头。
鱼玄机·愁思
夏宁初走后,众人找了她一个多月,但整个香港竟没有她的踪迹,她就像平空消失一般。
更讽刺的是,胡秋霖这一个多月以来天天泡在PUB里,喝得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