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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小叔现在不是挺能帮你么?我一个妇道人家,眼睛又不好使,不给您添乱就好了,还能帮您做什么?”我微笑道。安远兮当初在绣庄当总管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能做事的,老爷子现在已经把很多生意上的事都交给他在打理,听说他也胜任有余,这一年来,充分发挥出他在经商方面的才干,处理事务的能力让几位执事都没闲话好说。
“可是诺儿才是世子,而你是他母亲。”老爷子摇摇头,“诺儿现在还小,你这当娘的要为他多担待一些,我这老头子还能照看这个家几年呢?到底还是要你挑起来才成……”
我的头开始痛起来,有些走神。老爷子其实是满意安远兮的办事能力的,表面上看起来对他也很信任,很疼他,可是心里对他庶出的身份还是有些疙瘩吧?再加上上一代那些纠葛,老爷子不肯将云家的大权交给他。可是,我就有管理云家的本事么?莫说我一个半瞎的人,又无心理事,即便是当初身体和心都好好的,可能也不如现在的安远兮吧?如果他让安远兮当家,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么?我落了个清静,安远兮也能发挥长才,老爷子更不用担心他百年之后谁会威胁到诺儿的地位,明明可以平平和和地过下去,为什么要把局面弄得这么难搞?揣测半天,老爷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老爷子这么做总有他的用意,他精明了一辈子,唯一看走眼的大概就是当今圣上了。
“丫头?”老爷子见我半天没反应,出声唤我,我回了神,听到他说,“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
“什么?爷爷?”我茫然地道。老爷子怔了怔,叹道:“丫头……”
我顿时反应过来,知道老爷子说的什么,笑了笑:“好,等守丧期满,我就搬回来住。”我不能太自私了,老爷子还能看诺儿多久呢?而我,对云峥的怀念,不会因为住不住在傲雪山庄,而减少半分,到底,是我太偏执了。
“好好。”老爷子像是长舒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睛,半晌,温和地道,“丫头,你这眼睛,傅先生说淤血早已经散了,按说早该好了才是,怎么你还是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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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原来不是我的眼睛看不见,是我的心不想看见吧?或者我下意识里一直在逃避,逃避那些必需担负起的义务和责任。老爷子走后,金莎他们几个跑来看我,几个孩子又大了些,可能这一年里经的事多了,都不像以前那么叽叽喳喳的,性子渐渐沉稳起来,孩子们陪诺儿玩了一会儿,诺儿开始犯困了,我让慧娘抱他去睡觉,几个孩子也懂事地告辞了。房间安静下来,无边的沉寂似乎要将我淹没。我站起来,小红立即过来扶住我:“姐姐,你想去哪儿?”
“外面的雨停了吧?屋里有些闷,我想去园子里吹吹风。”我轻声道。小红赶紧给我披上锦裘,扶我出门。走到园子里,坐到池塘水榭的长椅上,椅子有些凉,小红赶紧道:“姐姐,我回屋给你拿两个垫子,你别乱走。”
我笑了笑,我能走到哪里去?侧身趴在水榭长椅的椅背上,脸贴着手背,闭眼眼睛,感受着雨后湿润的空气,觉得胸口闷闷的感觉渐渐消失了。身旁似乎来了人,我没有睁着眼睛,轻声道:“小红,垫子拿来了?”
来人没有应我,我轻声道:“快拿过来呀。”
“大嫂,是我。”耳边响起安远兮的声音。我怔了怔,睁开眼睛,望向出声的方位,朦胧的眼中显出一个朦胧的身影。我转身坐直身子:“是小叔啊,我还以为是小红回来了。”
他不出声,只是站在原处。我半晌没听到他开口,脸转向他:“小叔有事?”
“哦,巧七将大嫂送去换弦的吉他送来了,我送过来给你。”安远兮像是才回过神,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我。我接过他递到我手的吉他,摸索着将琴从琴套里取出来。前段时间我发现吉他的弦断了两根,让人送去巧七那里换弦,想是今儿听说我下山给诺儿举行抓周礼,就把琴送来了。手抚上琴弦,摸索着调音,试了试换好的弦,没什么问题。笑了笑:“有劳小叔了。”
“姐姐……”小红回来了,见了安远兮,声音有些冷,“见过二少爷!”
他没理会小红冷淡的态度,只对我欠了欠身:“大嫂,我走了。”
我点点头。小红见他走远了,才愤愤地道:“姐姐,这死呆子来干什么?”
“他把拿去接弦的吉他送过来罢了。”我笑了笑,“别呆子呆子地叫他,他现在是云家的二少爷,身上也没呆气了。”
“我管他是谁?他就算当了皇帝,也是个没心没肺、薄情寡义的东西!”小红撇了撇嘴,将垫子铺到椅子上,让我换了座,又道,“随便支个人都可以把琴给姐姐送过来,要他来无事献殷勤,非……”
“小红!”我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听出我语气里有责备的意思,悻悻地住了嘴。我淡淡地道:“这里是云府,别随便说些惹祸上身的话。”
她没有出声,想来心里还不服气,我幽幽一叹:“你回房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小红别别扭扭地走了,我抱着吉他,无意识地望着前方发呆,清风拂面,我感到有脸上溅了几点冰凉,又下雨了?额前的发随着风悠悠地轻颤,我把手伸出去,感受那随风飘荡的薄雾般的雨丝。云峥,是不是你回来了?是你回来看我么?
雨水渐渐将我的手浸湿,指尖冰凉刺骨。“姐姐!”手被人抓住,气结地用衣袖擦去我手臂上的雨渍:“姐姐,你怎么这么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
我微微一笑,任他把我冻得有点发红的手捂在掌心里:“冥焰,我没事。”
他看着我,皱着眉头,闷声不语,只顾着帮我搓手。我笑了笑:“冥焰,你今儿又学了什么新鲜玩艺儿?弄得诺儿的抓周礼都迟到了。”
一年前,他和莫修齐被人莫名其妙追杀的事,云家也没查出什么,那两个忍者从此也销声匿迹。冥焰住在傲雪山庄后,云峥让铁卫们教冥焰学一点防身术,原意只是想让冥焰有点事可做,并不指望他真能学成一身好武艺,他学武的年龄毕竟已经过了。没想到冥焰竟然很聪明,铁卫们教给他的招式,他看一遍就会了,打起来有模有样的。铁卫们都说他是练武的奇才,可惜内力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拥有的,除非有内力深厚的高手或者精通医理的人帮助他打通任督二脉,可以一夕之间获得内力。我对这种传说中的事不太相信,有次特意问了问傅先生,没想到傅先生早就对冥焰的聪慧天资大感兴趣,替他诊脉摸骨之后,更是欣喜若狂,非要收冥焰作徒弟,说只要冥焰答应,就帮他打通经脉,提升内力。能有这等好事,我求之不得,冥焰就这样拜了师,每天除了练功,还跟着傅先生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自此才知道,原来傅先生不仅仅是医术过人,还会一些旁门之术。再一深想,又恍然,如果傅先生不是会这些旁门术术,又怎么有本事压制云峥的蛊毒呢?老爷子能把傅先生这样的奇人收为己用,也算本事。
“对不起姐姐,我已经尽快赶过来了,我去看过诺儿,他还在睡呢。”冥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笑道,“姐姐,今天师傅教我‘随口禅’,可有意思了。”他的性格这一年来倒是渐渐开朗了,可能学了些本领,恢复了一些自信,人也可爱多了。
“随口禅?是什么?”我有些讶异地道,“傅先生还通佛理么?”
“不是指那个啦,随口禅是一种小法术。”冥焰兴奋地道,“简单来说,就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比如我无意中说你今天会捡到钱包,然后你在路上果然捡到了,就是这个意思。”
“这么神奇?那不是心想事成的法术吗?”我有一丝激动,抓住冥焰的手,“那,能不能让云峥复生?”
冥焰的笑容僵在脸上:“姐姐……”
“不能?是不是?”我的笑容也僵硬了,“对不起,是我糊涂了……”
“姐姐……”冥焰的眼神满是担忧和抱歉。我抽回手,落到吉他的琴弦上,发出轻微的闷响,冥焰转开话题:“姐姐,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唱歌呢。”
“你想听吗?”我看了他一眼。冥焰点点头,坐到我身边。手拨响了琴弦,琴音在风声中低泣呜咽,云峥,谁都知道,你不可能再回来,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异想天开。
白色陌生的街,凛冽的风模糊了一切。
雾在窗边在心里在眼角间泛起,无法辩识冷冷的夜。
窗外飘落着雪,越来越远所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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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温度没有你没有了思念,所有火光都已熄灭。
雪缓缓飘落而夜黑仍不停歇,这是个只属于放弃的世界。
漫天的风霜都成了我的离别,我的心冷得似雪。
风吹过脸上我颤抖那么强烈,眼泪是散落在风中的冰屑。
漫天的风霜里爱恨都被忽略,说再见在异国的夜。
是在这个季节,拾起一片落叶,在那白色的街,你让我心贴。
也是这个季节,心象断了的线,不想再要聚散圆缺。
雪缓缓飘落而夜黑仍不停歇,这是个只属于放弃的世界。
漫天的风霜都成了我的离别,我的心冷得似雪。
风吹过脸上我颤抖那么强烈,眼泪是散落在风中的冰屑。
漫天的风霜里爱恨都被湮灭,说再见在异国的夜。
云峥,我的爱。没有你的世界,依然运转,没有你的我,依然活着,只是,心空了,被你带走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再见到你,把我的心归还给我,把我的心空填满。
——2007、3、15
第2章 忌日
今天是云峥的忌日。
一晚上断断续续地,醒来好几次,每次醒来,睁开眼睛,都落进黑茫之中,闭上眼睛,也是黑茫一片。我暗自苦笑,我这双眼睛,如今在夜里睁开和不睁开,根本没有多少区别。摸索着坐起来,立即惊醒了小红:“姐姐,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睡不着,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揉了揉额头,轻声道。
“卯时了。”小红见我掀开被子,赶紧拿了狐裘帮我披上,“姐姐,你再睡一会儿吧,今儿祭祀会很累的,这么早起来,我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
我笑了笑:“反正也睡不着了,躺着也难受。”我下了床,小红帮我穿好鞋:“那我服侍姐姐梳洗。”
“小红,这些事有宁儿她们做就好了。”屋子里亮起了微弱的光,想是小红已经点了灯。我心里早就是把小红当成妹妹的,沧都“天锦绣”和火锅店的生意,我离开后原本是由她在经营,她上京之后,我让安远兮安排了人接管。我对那几间店,早已经没有什么打理的心思,原本那几间店,我就是想留给小红做嫁妆的,安远兮每月都会来向我汇报一次店里的情况,大多数时候,我都让小红去听,去拿主意。
“姐姐,我自己做才放心。”小红扶我坐到妆台前,宁儿和馨儿听到声响也起来了,赶紧帮我准备热水。洗漱过后,小红拿了梳子帮我梳头,一会儿,听到她“呀”地一声轻呼,梳头的动作也止住了,我从镜子里看着她:“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她挑出一根头发:“姐姐,有一根白头发,我帮你拔了。”说着,头皮微微一痛,她已经将那根头发拔了下来。白发?我伸手摸了摸头发,淡淡勾了勾唇角,已经有白发了呵。原来不止是心老了,身子也渐渐老了。
小红见我摸头发,赶紧道:“不用在意的姐姐,就只有一根,现在已经没了。”我笑了笑,谁说我在意了?小红帮我把头发简单地绾起来,别了一根样式简单的沉香木簪,从衣柜里取出黑色的丧服,服侍我穿上。一切妥当,天已经蒙蒙地亮了,宁儿端了早餐进来,我对小红道:“去看看诺儿起床了没有,起了就抱他过来。”
诺儿和慧娘住在我隔壁的房间,我眼睛不方便,夜里无法亲自照料诺儿。小红把诺儿抱过来,我喂他喝了米羹。诺儿四个月的时候,我就开始给他增喂一些加了材料的米羹,不让他光喝奶,他是早产儿,我老担心他的营养不够。抓周礼行完,我坚持给诺儿断了奶娘的奶,每日除了喂米羹,还让厨房准备一些牛奶。我前世了解的一些简单常识里知道,孩子周岁后对营养的需求已经发生变化,母|乳的质量也在逐步下降,仅靠母|乳喂养已经不行了,虽然天国的风俗是孩子吃奶要吃到两岁,但我更相信现代科学的育儿方式。
给诺儿换了丧服,带着他去云峥的墓园,云峥的墓园在傲雪山庄内,园子里植满了梅。我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孤伶伶地躺到山上,我想云峥也愿意住在家里。雪还没化,梅还没有凋零,园子里飘着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