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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下身,望着痴痴呆呆的龙婆,我那日明明见她被黑龙喷出的火焰烧得满地翻滚,此际她好端端地坐在墙角,哪里有半分被火烧过的痕象?真的,是幻觉吗?那龙婆口中又何以会一直念念有辞?
“龙婆?”我不死心地又叫了一次,她仍旧保持着自己的姿势,神叨叨地重复着“大仙饶命”。小红蹲下来,轻声道:“姑娘,看来现在问不到她什么,过些日子,等她的神智清醒些再来吧。”
我蹙着眉,想了想,望了龙婆一眼,想起那日她初到我脖上黑玉时,满脸震惊,一字一字地把她那天的话念出来:“宿星轮回,天道真神?”
龙婆全身一僵,顿时停止了念叨,我心中一喜,看来她对这句话有印象,我继续道:“宿星轮回,天道真神,宿星轮回,天道真神……”
她缓缓地转过头,向我看过来,我见她有了反应,立即道:“龙婆,你认不认得我?”
她呆呆地看着我,不言不语,我心中一急,将脖子上的黑玉拎起来:“你记不记得这块玉?”
龙婆脸上顿时露出恐惧的表情,双手抱住脑袋,缩到墙角,大声惨叫起来:“救命啊……,大仙饶命……,饶了老婆子吧,救命……”
我被她凄厉的喊叫吓住了,惊得站起来,狱卒跑过来,不耐烦地嚷嚷:“吵什么吵什么?不准叫了!”龙婆尤在那里惨叫,那狱卒转过道:“我说你们快走吧!弄得人一刻不得消停!”
我见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只得和小红走出去。这次的府衙之行一无所获,没有从龙婆那里打听到什么,亦探不到是什么人保的我。锦绣庄和火锅店被官府清盘了,我还欠着林老板四千两银子。这林老板倒也奇怪,自我被保出来之后,倒来找我,说同意给我时间筹款,不是合约上的三日,而是以十日为期。
这前后态度的转变,真是让我大为诧异,我疑心是保我出来那神秘人暗中进行了调停,那林老板却不露一点口风,只道:“之前是林某考虑不周,叶老板关在牢里也还不出钱,还不如给你时间让你想办法。”
早点儿想通了何必这么费事?只是,我拿着云老爷子留下的翠玉板指,低头思量着,小红他们没找到人,也许不是找不到,只是避而不见吧?说到底,我与那云老爷子到底交情不深,何况还隔了那么一重关系,只是去找他的朋友。我叹了口气,四千两银子,到哪里去弄?这玉板指看上去也值点钱,不如拿去当了,既然我脖子上的黑玉都能值八千两,这翠玉值个四千两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转而又啐了自己一口,叶海花,看你那点儿出息!若是有一日再遇到那个云老爷,拿什么跟人交待?
不过,心里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倒弄得我一刻不得消停。我厚颜无耻地想,反正这板指是云老爷子送我的,我拿它去找人帮忙是帮忙,把它当掉也相当于帮了我的忙。我不识货,也不知道这板指到底值不值钱,不如先拿去当铺估个价,反正,还有几日时间,若这板指真的值钱,到最后一日实在还不出钱,就拿它抵债。
这么想着,我捏着板指,对小红道:“小红,咱们去找间当铺。”
进了沧都最大的当铺“得福堂”,将手中的板指递给掌柜:“老板,看看这玉板指值多少钱?”
他拿过翠玉板指,眼中闪过一丝诧色,看了我一眼,笑道:“姑娘,这东西值不了两个钱?”
“那值多少?”我留意到他眼中的诧色,想起当铺这行的规矩,什么都说成是破的,无非是想压价罢了。
“顶多五十两!”掌柜的道。
“什么?”我跳起来,“这板指玉色均匀,青色欲滴,成色极佳,是上好的货色,老板你再看看!”我即使不识货,也看出这玉色细腻,何况那云老爷子看上去那么富贵,怎么会用这么便宜的玉器?
“姑娘,古玩玉器,本身的价值也许并不高,但是若有传说附身,或是尊贵盛名之人用过,那价值又有不同。”掌柜地把玉板指放到柜台上,“你这玉板指只值这个价,你当不当?”
当个鬼,五十两和四千两差得太远了,我气结地抓过玉板指,没好气地道:“不当了。”
又找了家当铺,得到的答案差不多,价钱反而出得更低,只出到四十两。又换了一间,那家竟然说这玉板指是染玉,一钱不值,我差点呕得吐血,看来这板指拿到哪个当铺,都换不到更高的价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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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板指还债指望断了。我郁闷地走在街上,小红知我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嘴,只静静地跟在我身后,穿过市集,小红突然“咦”了一声,我转头看她:“怎么了?”
她指了指街角,我转过头,看到那里摆了个书画摊子,摊主埋着头在写什么,我望着那人,怔了怔,竟然是安远兮。怪不得这几日都见不着他人,原来在这市集上摆摊儿,他这么缺钱么?他在绣庄做这几个月,挣的钱也够用几年了,何至于要来摆摊卖字?
我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他没同我说,想必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小红轻声道:“我听安生说他家公子每日替人抄书抄到很晚,白日还到集上来摆摊卖字,原来是真的……”
“抄书?”我看着安远兮埋头在抄的,可不正是像书,“他缺钱么?卖字能卖多少钱?”
小红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姑娘糊涂了,安总管是在帮姑娘筹钱呢。安生说,安总管接了好多抄书的活儿回来做,这几日每日都只睡一两个时辰……”
我怔住了。
此际才发觉自己有多可笑。我从来没有正视过我负债的问题,自来到这里,我挣的每一笔钱,都带着投机取巧的嫌疑,在我看来,钱是好挣的,我的负债总会得到解决,可是,怎么解决?安远兮也许不知道怎么解决,他只会老老实实找他最熟悉的事来做,循规蹈矩地挣这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几十文钱。我一直以施恩者的身份出现在安远兮的面前的,我是他的老板,我付他工资,我在心理上比他优越,我指挥着他跑来跑去,心里还得意地偷笑……。可这个时候,当他认认真真做事挣钱为我还债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在想怎么变卖东西,怎么不费力不费事地还钱。我怔怔地望着安远兮,他专注地抄写着,浑然没将闹市的喧嚣放在眼里,仿佛眼中只得只件事值得他关注。
我咬了咬唇,感到脸一阵阵作烧,转过身急急地跑开,小红急忙跟上我:“姑娘……”
“回家。”我不自在极了,低声道。我要好好想一想,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认真过?来到这个时空,在这个世上,虽然是重生,然我一直融不进这个世界,或者我刻意不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总是以旁观者的姿态,以现代人的优越感,俯视别人,嘲弄别人,而我,其实我,有什么,值得骄傲和自怜的?我捂住脸,为自己感到羞愧!
真的该好好反省了,我站在窗前,怔怔出神,应该怎么样筹到这笔钱,还债?安远兮是书生,能想到的是为别人抄书,卖字画,我呢?我能做什么?前世谋生的技能用不上,做生意,我苦笑,看来我还真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且我现在没有本钱来重头开始。十日之期已经过半,我到哪里去寻到四千两?几天之内挣这么大一笔钱?
我叹了口气,小红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劝道:“姑娘也别老想着这事儿,愁也愁不来,别把身子弄病了。”
“小红,我真是想不出办法来了……”我叹了口气,“你跟着我,要受罪了。”
“姑娘说的这是话,人活在世上,谁能不遇到点事儿。”小红笑道,“我相信姑娘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这世上什么地方来钱最快啊?”我哀叹道,要是这里也有福彩买就好了,我衰到极点就该行大运了吧?说不定一买就中了。
“赌场和青楼呗。”小红道。
“什么?”我怔了怔,小红诧道,“姑娘不是在问我这世上什么地方来钱最快吗?当然是赌场和青楼这些捞偏门的地方了,姑娘忘了你当初登台的时候,拍出了千两黄金呢。”
登台?多久以前的事了?那一晚,是我到这个时空,命运的第一个转折,瞬时思绪如潮,小红见我神情怔忡,担扰地道:“对不起,姑娘,我失言了。”
我回过神来,明白过来她指什么,笑了笑:“没事。”
小红说得没错,青楼,是销金窝啊!我沉吟了一下,轻笑起来:“小红,你提醒了我,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2006、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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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沧都篇:第99章 卖歌]
歌鼓燕赵儿,魏姝弄鸣丝。粉色艳日彩,舞袖拂花枝。
把酒顾美人,请歌邯郸词。清筝何缭绕,度曲绿云垂。
……
李白的《邯郸南亭观妓》,歌尽青楼风流。青楼的夜,莺声燕语、浅唱低吟、脂粉成行、锦帐千重,不管是在京师还是沧都,都没有什么不同。才方踏入烟花巷,已觉无边的风月气息袭来。立于沧都最大的青楼“风月楼”门前,我觉得有一丝讽刺,这个我当初一心想逃离的地方,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主动踏进门去。
已有龟奴迎了上来:“这位公子眼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找姑娘?”
我淡笑不语,那龟奴也是懂看眼色的,见我不欲多说,笑着将我迎进堂子:“公子爷,我们风月楼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善解人意,公子若没有相熟的姑娘,小人给你介绍两位……”
“先寻一个小厢。”我淡淡地道,“今儿有什么节目?”
龟奴听我这么说,当我是个经常出入勾栏院的纨绔子弟,眼睛一亮:“公子爷可来得巧了,今儿咱们风月楼有一位清倌人初次登台,歌舞那是一绝,皆是京城最盛行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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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入了小厢,倚到榻上:“那敢情好,我倒有兴趣瞧瞧。”
那龟奴见我不咸不淡的,摸不清我的底细,赔笑道:“公子可要叫两位姑娘进来赔酒?”
“不用了,我需要的时候再叫。”我淡淡地道,我又不是来嫖妓的。甩了一两银子给他,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却痛得抽搐,见那龟奴笑开了花,一脸媚笑:“那小人不打扰爷的兴致,有有什么需要再吩咐小的。”
待他出去,扮作小厮的小红才出声道:“姑娘今儿到这里来,是想要……?”
她迟疑了一下,语声顿住。我抬眼瞥了她一眼,轻笑:“你当我想重操旧业么?”
她见我似嘲非嘲的表情,蹙眉道:“姑娘……”
“小红,好不容易才摆脱倚门卖笑的生活,你当我真的会回来么?”我打开窗,垂下竹帘,看着大堂的动静。
“姑娘……”小红怔怔地看我着,我莞尔道,“今儿我们也做一回爷,你只当出来寻乐子。”
小红的脸上飞起红霞,跺脚道:“姑娘好没正经。”
大堂热闹起来,之前龟奴说的那位清倌出来登台了,却见一个衣着艳丽的盛妆女子抱着琴登上表演台,虽然半垂着脸,仍能看出面容姣好,神情楚楚动人,可算得上是一位美人。她弹起琴,唱了一首小曲儿,我听那曲子,觉得曲风有些怪异,又似乎有些熟悉,待她唱出歌词,才觉得哪里不对,原来那词曲隐约有我之前在京城唱那几首歌的影子,歌词也很白,不是按律填的词,而是模仿着流行歌曲风格写的歌,听着让人啼笑皆非,觉得不伦不类。
我微笑着,听她唱完,抬眼看小红:“小红觉得她唱得怎么样?”
“没姑娘唱得好。”小红笑着拍我马屁,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白她一眼。外间已经开始竞价了,那个清倌被一个瘦瘦的老头以两百两拍去。我淡淡地笑道:“小红,开门跟那龟奴说,帮我请老鸨进来。”
风月楼的老鸨柳如月是个风韵尤存的半老徐娘,妆扮得风流妖娆,之前玉蝶儿在铺子里当掌柜的时候,还挺爱缠他的,借着做衣服找过他数次,不过我却没见过她的面,此际才算是看清她的长相。那老鸨进门,看到我和小红,神情一诧,笑道:“哟,这位公子是初次来吧?可看上哪位姑娘?如月让她过来招呼……”
我笑道:“柳妈妈请坐。刚刚那位姑娘登台那曲儿,倒有些别致,不知是哪位乐师作的?”
“公子客气了,这可是如今京师最盛行的词曲儿,据传是当年‘倚红楼’的艳妓卡门姑娘所创的,深受客人欢迎,公子也喜欢这曲儿?”柳如月坐下来,笑问。
“卡门姑娘?”我扬了扬眉,淡淡地道,“卡门姑娘的歌我听过,这词曲儿可不太像。”
柳如月怔了怔,脸色颇有些尴尬:“原来公子是从京里来的,我也不瞒公子,卡门姑娘词曲无双,京城盛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