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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账单给我,我过后还你钱。”方晓翎伸出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她板着脸,脸色有点阴沉,刚才太激动了,一瞬间情不自禁抱了刘远纬,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今晚的牌局虽然不乏刺激,但最后的逆转实在是太侥幸了,自己一开始应该断然拒绝这个邀请的。
刘远纬无可奈何,将那张纸找来给方晓翎:“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希望你以后要约我的时候提前给我说一声,不要做小动作先斩后奏。不过,今天的晚餐不错,谢谢。”方晓翎提起背囊,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出了刘远纬家走了不到十分钟,方晓翎有点后悔,外面这条路很长,也很安静。路的两边种着高大的树木,远处的房屋很少有灯光。路边稀疏的停着车辆,看不到有出租车经过。自己现在这样子很怪,身穿着华贵的晚礼服,却背着个廉价的背囊。方晓翎有点害怕,但要她回头找刘远纬送自己,或者在他那里过一夜,她说什么都不愿意。
这时,前面驶来一辆轿车,在她身后转了个弯追上她身旁停下来。从车窗里探出头的是基茨,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有点吓人:“方小姐,刘打电话给我,叫我送你回学校。”他说出了方晓翎就读的学校名:“上车吧,我就住在那附近。”
面对打开的车门,虽然有点犹豫,但看着这条遥远得不见底的漆**路,方晓翎还是坐上了车。基茨开的是前门,方晓翎坐在他身旁低声说:“谢谢。”
方晓翎将背囊放在他们两人之间,坐得非常拘束,幸好这里离学校的并不会很远。基茨也不说话,车开得很快,大概有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学校了。车子在马路上飞驰,只能听到车轮和马路面摩擦声。
这样太尴尬了,方晓翎迟疑着对基茨说:“其实,刚才那把牌,我应该对你说一声抱歉的。”当因为幸运的公共牌击中小概率的赢了对方,而对方的打法实际上是正确的时候,想对方说一声抱歉是牌桌上的礼节。虽然不喜欢这个对手,但不能不服气,基茨的技术确实比她好,今晚能全身而退,实在是非常幸运。
“嗯?被河牌击倒,谁都试过不是吗?你打得还不错,我在刘的牌桌上见过不少美女,她们全是花瓶,你是唯一的例外。”基茨眼望前面,漫不经心的说。
“我不是刘的女人。”方晓翎一阵焦躁,脱口而出说。
“我知道,如果是,你就不会用自己的钱打牌。”基茨显然是从自己的神态上看出来了。“很了不起,虽然我们平时多数都打100元盲注,但今天这个牌桌对你来说已经是超额的了。如果我没认错人,你是在学校旁边那个餐厅打工的对吗,那个有中国菜供应的餐厅,老板好像姓许。”
“不要用那么惊奇的眼睛望着我,赫赫,我是你们餐厅的常客。你是那个计数很快的亚洲女孩,你大概对我也有些印象吧。”基茨在刘远纬家已经放下了帽子,这时他摘下墨镜,转头向着方晓翎,嘴角似笑非笑,然后又转回前方。
那一霎间,方晓翎的呼吸几乎停止,这个人她确实有点眼熟,但如果不是几天前许先生对她说过的话,她不会想起这个人来。
“我不知道是谁开的枪,不过斗殴中有个人我认得,他是餐厅的熟客。左眼角上有一条两寸长的伤痕,头发很少,鼻子高挺。你有印象吧,他经常在附近出没,如果遇到了你要小心他。”
方晓翎只觉得双手冰冷,她扶着车门把手,但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心里面告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他是刘远纬的朋友,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但不由自主的,她张开嘴来呼吸,频率也急速起来。
基茨好像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他继续说:“我经常看到,你和许先生说话的时候很亲切,想必你们的感情不错,我想,你能否帮我做一件事情。”他右手往怀里伸进去。
“你在这里放下我吧,我在这里回学校!”方晓翎心中一阵发紧,双眼充满恐惧的看着基茨的那只手,生怕他拿出一支枪来。要打电话报警,还是跳车,这种想法似乎很可笑,但方晓翎当时冒出来的就是这种念头。
基茨嘴角嘲弄的笑意更浓了,他的手拿出来,手上夹着的是卷成一圈的一叠钞票。他用不变的冷淡语气说:“许先生的手艺,很合我口味,所以我经常带朋友去他的餐厅。那天的事故,是我没控制住场面,说起来有一些责任。我听说许先生中了流弹受伤,我不希望他的餐厅从此就这样关闭了。这里是三千元,就算是我赔偿他的一部分损失。”
方晓翎大出意料,她没接钞票,竭力用稳定的语调说:“如果这是你的心意,你可以自己拿去给他,我和许先生无亲无故,不是那么方便。”她不知道该不该拿这笔钱,用婉转的话来推脱。
“关于钱方面,你和刘之间计算得很清楚,你今晚佩戴的首饰,都还给他了,不是吗?”基茨平淡的语气一句句击在方晓翎心上,令她心跳越来越快。邓肯一样的目光如炬,但他给人安宁贴心的感觉,而基茨则令她害怕。“你和许先生是朋友吧,我觉得可以相信你,由你转交给他。当然,如果你坚持不愿意这样做,我也无所谓。”
方晓翎咬咬牙,接过那卷钱。许先生无辜受伤,这是他应得的赔偿。她刚将钱塞入背囊的口袋里,车子突然停下来又吓了她一跳。她一抬头,发觉基茨那张凶恶的脸向她不断的靠近。她心头大震,整个人紧紧缩在座椅的一角。但基茨还在靠近,而且伸手向她摸过来。
“顺便告诉许先生一个好消息,开枪打中他那个人,现在正躺在警察局的停尸间里面,我敢肯定他的大腿是不会有任何知觉。”基茨狞笑着,手越伸越近,他的前身甚至开始倾斜贴过来方晓翎这边。
方晓翎头皮发麻,几乎要大声叫了,然而她马上发现基茨的手从她身边经过,替她打开了车门:“到了,你可以下车。”
方晓翎这才发觉车子已经停在自己的宿舍门口。“刘很少这么罗嗦的,他很详细的告诉我你的宿舍在那个方位,并且一再嘱咐我要将你送到宿舍门口。”基茨手把方向盘,表情恢复了平静。
这个人真是可气,方晓翎瞪了基茨一眼,拿起背囊下车,连再见都不和他说。基茨的脑袋却又伸出车窗:“我喜欢美女,也喜欢德州,很少有女孩能兼备这两样,我很期待在牌桌上再见到你。”他挥挥手,车子扬尘而去。
方晓翎一脚将一颗小石子踢向基茨离开的方向,一肚子气走上宿舍的楼梯。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焦躁,其实基茨并没有对她无礼,但这个人就是非常的可恶。
推开宿舍的门,正好看到林嘉兰披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晓翎,你也这么晚啊,我也是刚回来……”话未说完,林嘉兰整个人怔住了,她随即用很惊奇,很羡慕的目光看着方晓翎,声调都变了对她说:“哗,晓翎,你是不是发大财了!这件衣服,这件衣服我上个月看中了的,可是实在太贵了,我在那个店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受尽了白眼,终于还是没舍得买。天啊,你穿着真漂亮,明艳照人啊,可我相信我穿着也会一样的漂亮,因为这件衣服本来就很漂亮。是不是邓肯送给你你的,你今晚和他在一起?他是不是看得如痴如醉,他还舍得放你回来……”
“闭上你的嘴。”方晓翎没好气的喝住林嘉兰,她关上门,问林嘉兰:“这件衣服很贵?”
“很贵!喔,你真是太幸福了,邓肯送你衣服,你连价钱都不知道。”林嘉兰抢过方晓翎的背囊仍在椅子上,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她,双眼好像要喷出火来。“如果再加几件闪烁夺目的首饰,你简直像仙女一样。脱下来让我试试,晓翎。”
方晓翎不理会林嘉兰的大呼小叫,从背囊里面翻出那张账单,看到上面那个数字。
“真是该死。”方晓翎一下坐倒在椅子上。
'(四十七 贝克的身世)'
四十七贝克的身世
“做罗宋汤一定要用牛肉,而牛身上适合做汤的部位不多。位于腹部的肉叫做白奶,肉层薄,有白筋,即使煮很久也不会缩水,本身又有油,是炖罗宋汤的最佳选择。另外,颈部的肉因为肉质较差,只能用来炖汤或是红烧,也可以拿来用。汤要味道好,肉不可以节省,烧一大锅汤,至少需要一斤半的牛肉。你看,这是我昨天特意叫我的厨师炖的,你尝尝。”
方晓翎走进许先生病房的时候,露西亚正在称赞许先生的厨师手艺,她是许先生请的私人看护。看到方晓翎,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哦,你的朋友来了,我先出去啦,有事按铃叫我。”
方晓翎微笑着目送露西亚走出房间,回头看到许先生也是这样,她拍着自己的手提电脑说:“我今天不该带这个来,是吗?”
“开什么玩笑,我天天盼着周末的对战呢,你的功课不忙吧?”许先生打开了自己的手提。“说实在的,忙的话你可以在这里做你自己的事情,不忙我们就打一局。”
“好啊,我有点忙,‘就’打一局。”方晓翎特意加重了“就”字,不等许先生回答,她从口袋里拿出那卷钱:“这是基茨先生给你的。”
“什么?谁?”许先生愕然。
“那个餐厅的熟客,黑社会分子,你提醒我要注意的那个人。我……昨天在餐厅附近遇到他了,他认得我,并问我为什么你的餐厅不开。我当时没认出是他,就告诉他整件事情。于是他对你说很抱歉,他当时没能控制住场面,并要我将这三千元交给你。我已经推辞了,但他一定坚持要我这样做,我有点怕他,最后还是收下来了。”
“天啊,有这种事。”许先生的脸色变得很凝重:“这钱你得拿好,以防有可能要还给他。嗯,不,你还是存到我的卡里。有机会你得对这位基茨先生说,钱是我收了,替我谢谢他。”
受这件事情的影响,两个人打游戏的时候都没提起精神来。草草流了一局,方晓翎说想要到草地上坐一下,做做功课。她在休息室看到露西亚,便对她说:“许先生请你过去,关于如何炖罗宋汤,他有更多知识和你分享。”
方晓翎坐在草地旁的长椅上,凉风吹得她感觉很舒服,并不想打开电脑。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草地一边几个围坐在一起的人吸引住,隐约听到他们当中一个人在说话,看到他的背影,像是贝克。方晓翎走过去,看到七八个人坐着,中间铺了几张报纸。上面摆放着扑克牌和……撕开了的扑克牌(没有筹码的时候,可以将扑克牌撕开成两份和四份作为大小筹码),看样子他们在打德州扑克。
围着一起坐的有一同住院的病人,还有医院的护工,贝克正在对另一个人讲解:“你是一对Q?那为什么要盖牌呢?我在前位加注,你在中位3bet,然后我在前位4bet了。虽然我的4bet代表我肯定有一些东西,但由于我的位置不佳,因此我不会跟注你的3bet。你在3bet我的时候,已经需要预计到我要么盖牌,要么就是4bet。你只有不到100倍盲注,用QQ在3bet之后盖牌就显得太弱了。通常在这种筹码量之下,你决定用QQ3bet了,面对4bet就不能盖牌。AK和QQ的情况相似,但在单挑的时候,AK比QQ还是稍微弱了些,AK面对4bet盖牌的理由会多一些。”
“我们随便玩玩嘛,哪有这么多讲究,我该干活去了。”那个护工扔下手上的扑克牌,站起身走了。其余的人看样子兴趣也不大,纷纷离开,这个牌局就这样散了。
“我们……再玩一会儿吧。”贝克显得很失望,大概他好不容易才组织起这个牌局。但他平时说话一点不像说起牌局时那样滔滔不绝,既小声,又怯弱。大家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有在挽留。
大家很快散开了,贝克孤独的叹了口气,默默的收拾着扑克牌。方晓翎蹲下来,帮他把扑克和“筹码”分开。贝克看到方晓翎,眼睛似乎一亮,嘴唇动了几下,却不作声。直到“大小筹码”都收拾好了,贝克才说:“丽……你要打牌吗?”
方晓翎提议到长椅那里去,然而贝克的脚步还是那样酸软无力。方晓翎扶着他到长椅上坐下,对他说:“贝克?”
“是的。”贝克挺直了腰,充满期待的望着方晓翎,似乎他还是觉得方晓翎就是丽莎。
“你还记得吗,我叫方晓翎,是艾薇的朋友。你是艾薇的父亲,可以叫我晓翎。”
“啊,晓翎。”贝克心不在焉的答应着,仍然痴痴的看着方晓翎。
“你在教他们打牌?”方晓翎试图引开贝克的注意力。
贝克果然转头望向前方,刚才的牌友们正在懒懒散散的分头行动。他叹口气说:“是啊,我一直希望教会他们打牌,但他们的兴趣始终不大。好不容易教会了几个,他们却又出院了。”
“你住在这里很久了吗,你的身体是哪里不舒服?是腿脚不方便吗?”
贝克轻轻拍着自己的双腿,神色黯然:“我也不清楚,我有时候走路很有力,有时候就酸软无力很容易跌倒,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