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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的声音:“爸,去北方的车有几点的?”
徐振明声音:“我问一下。”
徐慧的声音:“爸,你能不能派个人帮我马上去买车票?”
徐振明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徐慧的声音:“哎呀,现在没时间和你说,快派个人去买,最早的,蟠城的。”
徐振明的声音:“蟠城?是欧阳一鸣哪里?”
徐慧的声音:“是啊,就是他那。欧阳的奶奶病了,我等会和你说。”
徐振明的声音:“哦,我去一下,让人给你买。”
话筒里又传来徐慧的声音:“玫子,我爸马上派人去给我买车票,现在几点的车还不知道。我会最快的。”欧阳玫说:“姐,我知道了。姐,你别着急,奶奶就是想你,你千万别着急。”徐慧心里明白,欧阳玫愈是这样说就愈是严重,心里不免焦躁。但还是说:“玫子,我不着急,你也别着急,听话玫子,别哭。”欧阳玫说:“姐,我没哭,我也想你。”徐慧说:“姐也想你,想奶奶。”顿了下问:“玫子,你哥哥在医院?”欧阳玫转头看哥哥,欧阳一鸣急忙摆手。欧阳玫说:“奶奶在家里,哥哥也在家里。”
徐慧说:“你回去告诉你哥,就说我会尽快赶过去。”欧阳玫说:“我知道了。”这时欧阳玫在话筒听到了徐慧爸爸的声音:“派人去了,下午二点有趟上海到北京的直快。”
话筒里又传来了徐慧的声音:“玫子,我下午二点从这里出发,上海发北京的直快,到你们那里要到晚上,你哥要没时间就不要去接我,我自己回家。”欧阳玫说:“我和我哥一起去接你。”徐慧说:“那好,就这样说,你回去给奶奶说我很快就会到的。”欧阳玫答应,两人挂断电话。
第七十六章
兄妹俩回到家后,老太太已经回屋打上了吊针。毛玉琴问儿子:“打通了?”欧阳玫接话说:“下午两点的车,到咱们这要晚上十点左右。”毛玉琴舒了口气说:“来就好。刚才你奶奶又是念叨徐慧。我想啊,你奶奶要是见不到徐慧也不会安生走的。”欧阳玫说:“刚才和慧姐说,她马上就说来。”欧阳一鸣默默地在一边站着,心里很沉很闷。
一个白天,老太太时醒时睡,时不时地问几声徐慧到了没有。听说还没到就嚷着说怎么会这么慢的。总也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又多次起来要去烧羊肉汤,说是徐慧来了要喝。毛玉琴就说她来弄。老太太说:“你弄得没我弄得好。”毛玉琴就说:“那你给我说一下怎么做。”于是老人便说怎么怎么做。毛玉琴应着到厨房烧了羊肉汤。
晚饭过后一会,老太太一度昏迷,嘴里不停的喊着徐慧,一家人吓得慌了神,欧阳玫就在奶奶耳边哭着说:“奶奶,徐慧在火车上,一会就来了。”老太太在一家人的泣哭与千呼万唤中又睁开了眼睛,吐了口气说:“烦,烦死。”众人不解,也不好问。老太太侧过头看着弟弟说:“你说烦不烦,唉。”弟弟点头附和道:“烦。”老太太说:“你看咱娘,老是来催我。”所有人听了这句话都惊得心跳。毛玉琴慌忙将欧阳枚和欧阳冬冬拉出了屋去。
老太太的弟弟干笑了声说:“姐,你,你别吓着孩子。”老太太说:“不能,咱娘疼这些孩子。是吧娘?”老太太的弟弟说:“姐,你别说了,咱娘又不在。”老太太说:“在,怎么不在,她不就在你身边吗?你没看到?”这一说差点把老太太的弟弟吓昏过去,转头看了看,浑身颤抖,哆嗦着嘴唇说:“哪有,哪有?”老太太说:“娘,你要再不走我就不跟你去了。你看你老在这,看把狗剩给吓的。”老太太的弟弟说:“咱娘,真的来了?”老太太说:“这不,我说了才走。你说烦不烦,她就老是来催。都是咱爹。唉,娘不让我给你说,你说我不说心里又憋得慌。”停住话眼睛看着欧阳一鸣说:“你们都出去,我给你舅姥爷说说家里的事。”
欧阳一鸣抬眼看看爸爸,欧阳安平点了下头,于是除了老太太的弟弟全都出去。老太太“唉”了声说:“说出去丢人,你说咱爹多大年纪了,这会把咱娘一扔,领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走了。那个狐狸精的男人还在世,没去,就她一个人在那边,那个不要脸的就老去勾咱爹,这下好了,高低给勾走了。咱娘也找不到咱爹,这不,就老是催我走,你说这算啥事!唉,也是咱爹不像话,你说就怎么忍心扔了咱娘?我本来不想问的,你看我这还有一大家子,可咱娘整天哭,你说让我可咋办哦。”老太太冲空中连吹两口气,眼睛闭上,便喘着粗重的气。
老太太的弟弟听得头皮发麻,脸上刷白,浑身发冷,心头打颤,嘴唇哆嗦着也说不出话来。怔了阵想,姐姐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难不成就是真的?去世的爹在世时也是生的一表人才,也是四里八乡公认的美男子。而娘却生的又矮又瘦,长相平凡。爹娘婚姻是自己的爷爷奶奶给父亲包办的,父亲和母亲直到拜堂入洞房后才见上面,当晚父亲揭了母亲的盖头,看了眼母亲后便转身出门。母亲那天就在洞房哭了一夜。第二天是爷爷找回了父亲,先是让父亲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了一个下午,晚上又被喊进爷爷奶奶的屋里跪着。奶奶就跟父亲说,你别看你媳妇长得不咋的,可能给咱家生很多孩子。操持家也是个好手,娶进门就是咱家的人,就是你的媳妇,不乐意也得乐意。
原来他的爷爷会看看麻衣像,认定给自己儿子娶来的媳妇能给这个家生出一大堆的孩子。可爷爷看得并不准,母亲自生下姐姐,接下来又生了两个哥哥夭折后,第十一年才生下自己,自那以后就再没生育。姐姐随爹爹的面相生得漂亮,自己就随娘的面相长得不好看。父亲从心眼里看不上母亲,活着的时候也是风流成性。这会听姐姐说爹爹又带着别的女人走了也合情理。但这阴间的事被姐姐这样说来,听着就心里发慌。
这会又见姐姐往空中连吹两口气,心里更是慌张。这里有个说法,临死的人往空中吹气是吹天门,要不要多久就会走了的。就想,可能姐姐是熬不过去今晚了。见姐姐闭眼不说话,起身就想出去和姐夫、外甥去说说,还没抬步就听姐姐说:“你上哪去?我还没说完呢。”心里一惊又赶忙在床前坐下,说:“姐,你说吧。”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咱娘也苦,咱爹自走后家里就咱娘一人,钱也都被咱爹都带走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房子漏雨没人给修。咱娘也怪你,说你不孝顺。你也是,清明给咱娘送钱时怎么就不好好修修咱爹咱娘的房子,就让你儿子糊弄着撒了两掀土,那能搪个啥?我这一去,咱娘说就跟我过去,跟我过也行,可你也得把咱娘的屋给修修,那么老漏着雨人家看着都笑话咱娘,再加上咱爹也不问了娘的事,左邻右舍的说这说那,咱娘在那哪能抬起头了,就催着我赶紧去。”兄弟听着姐姐的话,虽不敢相信真假,除心里发虚外也是一阵阵的脸红,想着可不就如姐姐说的那样,在那一片老林地里,也就数爹娘的坟小了,自己的儿子每次清明上坟都是说意思下就得了,这会看是绝不能马虎的。就对姐姐说:“姐,俺等天就去把爹娘的坟给好好修修,再送点钱过去。”姐姐听后说:“就是嘛,往后记住,多给咱娘送点钱,她一个人也不容易。”弟弟答应。
又一阵老太太不再说话,老太太的弟弟一时也不敢起。坐在那看着姐姐也不敢吭声。这时欧阳安平进来,看看母亲对舅舅小声问:“妈睡了?”舅舅欠身看了看,起身出去。在老爷子坐着的八仙桌对面坐下,点了只烟抽了两口说:“姐夫,看来姐姐是熬不过今晚了。刚才都吹了两次天门了。”老爷子哆嗦了下,点点头,一会也没说话。默默抽了两袋烟起身出门到了院里,在儿媳和欧阳一鸣兄妹三个跟前站住问:“小慧确定今晚能来?”欧阳玫说:“确定,我和哥哥九点多去车站接她。”老爷子点点头说:“这就好,你奶奶恐怕就是在等小慧。”毛玉琴问:“俺娘这会咋样?”老爷子说:“都吹了两次天门了,你娘恐怕是熬不过去今晚。”几个人听后心里又是一沉,欧阳玫止不住又哭。欧阳一鸣问:“啥是吹天门?”老爷子说:“就是临去的人把天门吹开。吹不开就走不了,吹三次就该走了。”欧阳一鸣无语。毛玉琴说:“要不要再让医生来看看?”老爷子说:“算了,这会还麻烦人家干嘛。”欧阳玫就哭出了声来。毛玉琴拉了下女儿说:“别哭,别让你奶奶听到了。邻居听到还不知怎么回事呢。”老爷子说:“是啊,别哭。”于是几个人就默默地流泪。
这之后老太太又醒来几次,每次都要问到徐慧到了没有。脑子也好象越来越清晰了。先是喊过儿子、儿媳交待说:“安平、玉琴,我这一走你爸可就交给你们了。他不会做饭,你们就让他跟你们吃,冷了热了的你们俩得常注意着。他不会照顾自己。衣服也常给他洗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得赶紧给他看,你爹这人啥都好,就是不愿意进医院,身上不舒服就硬撑着。你们俩要常看着他。”毛玉琴含泪说:“你放心吧妈,过几天俺就把爸爸接俺家去。”老太太问:“接你家这老宅咋办?”毛玉琴说:“那要不然俺就搬到着老宅来。”老太太说:“搬来这你和安平上班又远了。我看这样,让你爸在你家吃饭,晚上回到这看着老宅。”毛玉琴含泪说:“妈,俺听你的。你咋说俺就咋办。”
老太太又把欧阳一鸣兄妹三个喊到跟前来,说:“奶奶最疼的就是你们三个,疼你爸你妈也没疼你们疼得很。咱们欧阳家辈辈讲究孝道,你们以后可要知道孝敬你爷爷你爸爸妈妈。”三个孩子点头答应。老太太叹了口气说:“我就是不能看着你们三个成亲,等不到那一天喽。小鸣你可记住,小慧是个好孩子,咱可一定得好好待人家。”欧阳一鸣含泪点点头。老太太再对欧阳玫说:“小玫,要说你们这三个我最疼的还是你。”欧阳玫抓住奶奶的手哭着说:“奶奶,我知道。”老太太说:“你是个女孩子,咱们欧阳家四辈才有你这么一个女孩,你可给我记住喽,女孩不能和男孩一样。要讲妇道,啥事都要规规矩矩,咱们欧阳家的女人多少辈也没有人说过啥闲话,你以后嫁了人也是从咱欧阳家出去的,可不能让人家说上一丁点不是来。咱们女人最讲究的就是名声,可不能让别人说啥。你是个好孩子,自小奶奶就看得出。可奶奶还是要和你说。”欧阳玫哭着说:“奶奶,你的话我都记住了。”老太太点头,又交待了欧阳冬冬几句。再就给自己的弟弟说了一些话就闭眼休息。
晚九点的时候,欧阳一鸣和欧阳玫骑车去了火车站。等了近一个小时,终于等来了徐慧乘坐的那趟列车。徐慧刚出了检票口,欧阳玫上去便一下搂住她呜呜地哭。徐慧就惊慌地问欧阳一鸣:“奶奶到底怎么样了?”欧阳一鸣说:“不是很重。走,回家再说。”喊了声欧阳玫说:“别哭了,你看好多人都在看。”又接过徐慧手里装了很多食物的包和一只小巧的皮箱说:“你又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徐慧说:“都是妈妈给奶奶买的。”说着话就牵着欧阳玫的手向广场走去。
拍了老宅的门,欧阳安平将门打开。除了躺在床上昏昏睡着的老太太,所有人都迎到了大门口。徐慧一一喊过众人,老爷子又给徐慧介绍了自己的妻弟让徐慧喊他舅姥爷。徐慧喊了声,毛玉琴就拉住了徐慧的手说:“徐慧,你奶奶就是想你。”徐慧便急切地问:“奶奶咋样?”毛玉琴哆嗦着嘴说:“不太好。”徐慧的心里格登了下,问:“一鸣不是说不很重吗?”说着话就往堂屋进。毛玉琴拉住她说:“徐慧,你先听我给你说一说你奶奶的情况。”徐慧点点头。欧阳安平及老爷子和舅舅先进了屋去。
毛玉琴便就把老太太的实际情况给徐慧说了一遍。徐慧听着时已是泣不成声。听完毛玉琴的话后就哭着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毛玉琴流泪说:“徐慧,咱们也是没办法,有一线希望咱们也不能放弃。现在事实就是这样,咱们不能不面对。等会你见了奶奶可一定要控制住。”徐慧哭着点点头。毛玉琴说:“那你就去看看你奶奶吧。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弄点饭。”徐慧边流泪边说:“不用,我在火车上吃过了。”话毕拿过手绢擦了擦眼泪,随欧阳一鸣、欧阳玫等走向正房。
徐慧进门就向老太太住的房间看,就见老太太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屋顶。徐慧走到床前还没开口,老太太便看见了她,霎间脸上堆起了多日来难得的笑,嘴里喊着:“小慧,我的孩子,你可来了。”徐慧的眼泪刷得流下,喊了声奶奶。老太太便挣扎着起来,徐慧急忙拉住老太太的手说:“奶奶,你别起,我就坐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