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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道熊爪又深又长,由他厚实的右肩延续至后背,拉成四道恐怖的血痕。由疤痕上结出的嫩痂来看,这场意外应该是最近才发生。璎珞不自学地颤抖着,下意识地抓着她颈上一直戴着的护身项链。
“你是怎么受伤的?”是巧合吧?他只是正巧有个伤痕在右肩上,也刚好是四道疤痕而已。
“不久前皇上在东北围猎,我在探勘狩猎区时不小心被熊攻击。”
“就只是这样而已?你不是因为救人而受伤的吧?”最好不是!否则这一切的巧合太诡异,教人难以置信。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救人而受伤的”这件事连费英东及思麟都不知道,大家只晓得他在围猎时负伤而返。
“不可能!”她惊骇地坐起身子,退往卧榻里面。
“别往后靠!”他一个箭步奔上来拉住璎珞。“你背上有伤,没事别轻举奇#書*網收集整理妄动。”她再这样迷糊下去,他迟早会被她气死!
这不是真的吧?不会吧?
“璎珞?”她怎么了?他的伤有恐怖到令她目不转睛,不住颤抖的地步吗?
“你是为了谁而受伤的?是多久以前伤的?”
她是怎么回事?
“我一个月前才受的伤。当时是被熊由背后攻击,没好好防备,所以伤势严重。现在已经没有大碍。”而且他的右掌还正紧紧拉住她细细的臂。
“谁?你是为了救谁?该不会是个小女孩吧?”拜托千万不要!
“你怎么知道?”赫兰泰的意外证实了她的疑虑。“璎珞!”他赶紧抱住完全瘫软的璎珞,让她卧趴在榻上。
不可能,这全是巧合,全是一场梦……
她才正要走入赫兰泰的心中,两人相依相守地平凡过一辈子,却让这四道疤痕粉碎所有的美梦。
所有的幸福都不存在了,现在正是灾难的开始。
“璎珞的烧还没退吗?”这个问题费英东和思麟已经追问玲儿一整天。
“还没还没!”他们问不烦啊!“你们别一直问我,我得再回去多挑几件干净的衣服给姐姐换。”
“唉,等一下!”思麟抓回掉头就跑的玲儿。“到底情况怎样?”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雪格格害她受伤的并发症吧?”费英东硬着头皮低声逼供。
“我怎么知道?”她甩开思麟的手。“她一直昏睡,还嗯嗯啊啊地说了一堆呓语,浑身冷汗流不停。军医方才给她开了两帖安神的药,我看她可能太焦虑了。”
“为了咱们赴本博图山驻防的事吗?”
“什么‘咱们’!”费英东以手肘拐了思麟肚子一记。“璎珞惦记的只有赫兰泰一人,你少在那儿臭美。”
“我们可不可以偷偷进去探望她?”他们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帐外一角窃窃私语。
“最好不要。”玲儿瞟了两人一眼。“赫兰泰将军今天动不动就冲回帐内探视姐姐的状况,难保你们潜进去时不会正巧被他逮到。”
“玲儿!”赫兰泰突然冲出帐外怒吼,吓得躲在帐后的三人挤成一堆。不过玲儿似乎被人“出卖”似的给推了出来。
“将军……我在这儿。”她平日是很凶悍,但面对真正狂猛的赫兰泰,她绝不嚣张。
“璎珞的衣裳又湿了,快去拿干净的来!”他用力一甩,一件微湿的雪白中衣立刻扑打到她脸上,等她扯下衣裳准备回话时,赫兰泰早已消失在帐门内。
“搞什么嘛!”她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
好像全天下除了姐姐璎珞是至宝外,其他人全是人渣,什么态度嘛!
躲在帐后的两个家伙朝她做了深表同情的表情,气得她冲过去狠打他们一顿,嘘声、拳脚声、窃笑声交织成一片,和帐内的深沉隔成两个世界。
璎珞不断重复作着恶梦。她小时候受到极度惊吓的恐怖印象,反复呈现在梦中,冷汗流满全身,让她浑身湿冷难受。
“璎珞!”一直有个低沉而担忧的声音在呼唤她,有只粗糙的大掌紧握着她冰冷的小手,给她温暖。可是这一切都无法将她自梦境中救出,反而让她更深陷其中。
恐怖的童年记忆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又回到事件发生的当时。那年,璎珞六岁。她从小就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娃儿,只要她开口索求,大伙儿什么事都会替她办到,讨她欢心。当年她阿爹——蒙古哈喇沁部的部落长奉清朝皇帝之命,与蒙古各部贵族一同前往东北参加狩猎,在抛不过她的苦苦哀求之下,私下带她一同前往东北围场。
在围猎期间,她竟在森林里迷路,遭到巨熊袭击。对一个才六岁的小女孩来说,巨熊简直就像山一般的庞大可怖,她当场吓呆了,也不惊叫也不跑,就傻愣愣地睁着惊吓过度的大眼迎接熊掌的重击。
这一掌,足以打碎她的脑袋。
一个疾速冲上来的魁梧身躯扑倒她,这一跌倒摔回了她的神智。有人救了她!她从草地上颤抖地坐起身时,看见那名壮硕的救命恩人正与巨熊搏斗,他背对着璎珞,她根本看不见那人的脸,可是在他奋力激战当中,他右肩到后背审美观点熊掌抓出的四道大血痕不断涌出鲜血,他的后半身一片鲜红。是他替她挨了一记熊掌,是他带她闪躲过差点栽入的鬼门关。她双脚发软得站不起身,什么都再也看不清楚,但那四道血痕与汨汨涌现的一大片血水深深的刻印在她脑中。
“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到这儿来的?”那人在击倒巨熊之后,不断以大掌摇晃着她和身子。
她一时之间仍处于恐惧中,视线涣散,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她记得有血,很多很多的血。
“璎珞格格——”
“璎珞,你在哪里?”
远方传来的阵阵叫喊声让她眨了眨眼睛,是阿爹的声音,阿爹来找她了。
“璎珞格格,你在哪儿?快出来啊——”
那男子回过头来摇晃她的肩头。“他们是在找你吗?你就是璎珞?”
她一边乖乖点头,一边慢慢集中涣散的焦点。第一眼看见的是倒在不远处,眉间插入半截断弓的巨大死熊,一动也不动。她吓得死命抱着那人哇哇大叫,眼泪像洪水似的倾泄而出,刚才的惊恐全在这一刻崩溃。
“好了,已经没事了。”他不耐烦地任她死命抓着他号陶大哭,赶到他已经有点受不了,而且搜寻她的人也越来越近,才火大的甩开她黏人的身子,破口大骂:“下次记得别再到处乱跑,小心没命!”
她被这声斥骂骂缩了肩头,在救命恩人离去之际看见了他的面孔。他非常高,而且比阿爹壮得多,蓄着满脸的大胡子,尤其是他的犀利双眼,像野兽般。
她见过这个人!她确实见过!她认得这副躯体,这张脸孔,她真的认识这个人!
就连他翻身骑上的骏马与离去的熟悉身影她都认得!她知道他就是——
“赫兰泰!”尖锐的恐叫声划破宁静的午夜。她透过梦境由童年的记忆跳回现在的处境。
六岁的她只记得那四道血痕,以及那个留着落腮胡的高大男人。现在十六岁的她却认得那个人的一举一动,认得那张面孔——那个她交将身心都交付出去的男人!
“赫兰泰!”她几乎是用全身力气嘶吼。
“我在这里!璎珞,你醒醒,我就在这里!”他紧紧握住璎珞绻成拳头的两只小手,贴着她的脸颊不断叫唤。
一张开眼,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视线被泪水糊成一片,她只能不断喘息,又急又重地抖着喘息,完全克制不了浑身剧烈的颤抖。
“没事了,我就在这里!”赫兰泰爱怜地抱起璎珞,让她趴在他怀里。
他不断轻抚她后脑的大手,渐渐稳定住她狂乱的情绪。这个怀抱是安全的——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个直觉。她的双手虚弱地拥着赫兰泰,汲取振作的力量。
“我怎么了?”她觉得全身乏力,整个人虚脱了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很微弱。
“发烧!”还好她及时清醒,否则再昏迷下去,军医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我觉得……好累,没有力气……”
“你昏迷两天两夜,没吃东西当然没力气。”他口气不好却动作轻柔地抱她到矮桌旁坐下,将一旁小炉上一直以文火煲煮着肉汤端上桌,一口一口地喂她进食。
她的头无力地枕在他的臂弯中,柔顺地让他喂食。
“你在我昏迷的这两天,一直都陪着我吧?”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总有一双大手紧握着她,轻抚她,照顾她。
他不回话,只管喂汤。
“我有没有耽误你训练征战军的行踪?”他为了要亲自训练出一支精锐清兵,成为漠此第一善战的劲旅,每天耗费全副心力在这千名士兵的阵法训练上。
他以手背擦掉她嘴角渗了的汤汁,仔细而确实地把第一匙送进她嘴里,根本不理会璎珞的问话。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只能由昏暗的帐幕、微弱的烛光与悄无人声的周遭,判断现在是深夜。
“你照顾我……很累吧?”他火大地把汤匙摔进空碗里,刺耳地撞击声吓住璎珞。“你管好你自己的身体就行了,我的事用不着你罗嗦!”
他开骂完毕,让她自己坐在矮桌旁,迳自踱到脸盆旁,猛力泼水拍打脸颊。
他真会被璎珞气死!整整两天两夜,他差点为璎珞不明的高烧昏睡急白了头发,千担心万焦虑,就是希望她赶快清醒,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结果呢?她一醒来就叽哩呱啦地讲个不停,现在谁是病人?谁是照料病人的人?
“赫兰泰,你……”
“你闭嘴!别再让我听见你说一个字!”他奋力脱下身上的外衣,气愤地倒在卧榻上,背过身去。
璎珞委屈地坐在桌旁绞扭手指,也难怪赫兰泰发脾气,他照顾她已经很辛苦了,又睡眠不足,延误士兵的受训课程,哪还受得了她的喋喋不休。
她本来想问他右肩上伤疤的事,看来还是先搁在一旁比较好。可是一想到童年的印象,鲜血淋漓的画面与四道深深的熊爪伤疤,她的思绪就一直下沉、不安。
她下意识地握住颈上的项链——那条串着两里熊牙的项链。
背对着她侧躺在卧榻上的赫兰泰心思也是一片混乱,无法入睡。他刚才会不会吓坏她了?她是不是又两眼带泪地坐在那儿无辜地瞅着他?歉疚与不忍又一点一滴地啃蚀着他,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来由地被她惹恼。
他何必这么在乎她,徒增困扰?对啊,他根本不必把她放在心上,最好能把她自脑海中完全赶出去,管她要死要活要哭闹,都与他无关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但他刚才是不是骂得太凶了?伤到她脆弱的心了吗?他会不会吓得她从此躲得远远的,避免再莫名其妙地受辱挨骂?
“王八蛋!”他咬牙低咒,恨透了自己摆荡不定的思绪,想不甩她却惦着她,想远离她却老是更亲近她!
他突然感觉到背后的卧榻上有动静,他停止一切胡思乱想,靠着灵敏的感觉文风不动地侦测她在干什么。这女人,烧才刚退,不好好休息,又不知道在搞什么。
正想翻身开骂之际,赫兰泰突然感觉到背后有副柔软的娇躯轻轻躺下。她细腻的脸颊贴着他背肌,像是怕惊醒他似的,偷偷依偎在他背后。
他转过身来倏地拥她入怀,让她趴在他身上,心中五味杂陈。
“对不起,吵醒你了。”她贴着他的胸膛喃喃地道歉。她还以为她的动作已经够轻柔,不会吵醒这头狮子。
“睡觉。”
她乖乖地沉默了一会儿。“你还在生气吗?”
他也跟着犹豫,不知该不该回话。可是不回话,她一定又会自以为是地认定他是在生气——虽然他根本没有。
“赶快睡觉,不要罗嗦!”
看来回话的效果也和沉默差不多,听起来仍像在发火。
“你……你什么时候要动身去本博图山?”他虽然一再警告她快快休息,废话少说,可是这件事不问清楚,她根本睡不着。
“后天。”
“后天?”她惊讶地抬起小脸,他却闭着眼,一副已经入睡的模样。璎珞沮丧地趴回去,难过地咬着指甲。“后天……我们只剩下一天能在一起。”早知如此,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昏睡发高烧,白白浪费两天相处的时光。
“我好想跟你一起去。”她轻声地低喃着。“如果我能够缩得很小很小,就可以藏在你的衣襟里,跟你到天涯海角,都不必分离。”
反正他已经睡了,她就任自己胡思乱想。
“分别三个月……你会想念我吗?还是根本忘了有我这个人待在这里傻傻的等你回来?”她眨了眨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我好想躲在你的衣服里,偷偷跟你去……”
她的身躯逐渐放松,呼吸沉缓。
“我们一起……永远……”她在赫兰泰平稳的心跳声中坠入梦乡。
“睡吧,我们会以在一起的,永不分离。”他温柔地抚着璎珞的后颈低吟,爱怜地抬头吻啄伏在他胸前沉睡的脸庞。
只有在每夜璎珞熟睡之后,他才会坦白流露无限的疼惜。平日不轻易表达的柔情,只在此时才会泛滥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