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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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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我们这些来自南方平原的兵士对山谷有着浓厚的新鲜感,他们几乎全乱了,竞相争着往旁边的山崖上爬,看谁爬得高,他们和刚开始出征时一样的兴致勃勃,一路上应接不暇的美景冲散了行军的疲劳,我爹带了足够的粮食和柴禾,足够他的士兵能吃得饱饱地上路。我爹说,这帮混蛋,一旦仗打开了,他们有的是时间爬山。  
  天气越来越冷。  
  部队跨过边界,虽然带兵官早早就派了人去给北部长官送了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并没有按照帝国惯例派人来迎接我爹的人马,要在往常,他们是要在边界上为远道而来的地方长官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的。战争把很多礼节都给改变了。  
  行军到第五天晚上的时候,人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溪,溪水很清,有人喝了一口,很甜,于是管家就决定用溪水来做晚饭。  
  带兵官指挥士兵把帐篷搭起来,四周高地上布置好了巡逻哨兵。  
  帐篷的一边是悬崖,全是湿漉漉的石头,有水往出渗,水里面的盐分在石头上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盐渍,仔细看,很多长相怪异的蚂蚁正舔舐那些盐渍。  


  人们在帐篷外燃起了很多堆篝火。  
  问题很快就来了,晚上的时候,除了你,几乎所有士兵都开始上吐下泻,我爹的症状最严重。他不断地要跑出帐篷找地方排泄,士兵们害怕我爹在黑暗中会一脚踩空,专门打着火把跟在他身后,不过士兵总是支撑不到我爹排泄完毕就忍不住自己也要脱掉裤子了,连聪明的管家和带兵官也不能幸免,他们也在自己的帐篷里出出进进,肛门不受控制地往外喷泄稀水。  
  起先,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在我爹的帐篷里为他煮茶,往火炉里面加柴禾,直到最后我爹疲惫不堪地从外面进来,脸色苍白,你才知道怎么回事。你把茶壶从火炉上拿下来,走出帐篷,借着火光用枯萎了的草叶在悬崖上刮了一些盐渍,你把那些盐渍放进我爹的茶壶,说,老爷,喝口茶吧。  
  喝了茶,我爹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再腹泻,不过停了一会却开始腹痛。  
  我爹说,姑娘,那些水有问题。说这话的时候,他把手中的茶杯递给了你,双手捂在小肚子上。军需官送来了止痛药,我爹一仰头就吞下去三片。  
  喝完药,我爹很快就睡着了。这时已是夜里二更时分,天上有雾月,星星稀少,天空冷冷清清的,仔细看的话能看见空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色的尘云,山间松涛的声音忽近忽远,风一刻都没停过,但却越来越小,不过寒冷还是在狠命地从地下往上冒,冒得忽忽响。  
  你把火炉里的火又拨旺了一些,你看看我爹,他睡着了,鼾声雷动,嘴巴微微张着,你看见了他的眉毛在抖动,一双手放在胸口,右手握成拳状。  
  往常,你就睡在我爹帐篷里,一张很小的行军床支在我爹的床前。我爹身上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帐篷,那味道叫你睡不着,叫你蜷曲得不安生,你坐起来,去给火炉加柴,柴禾碰到火炉,发出响声。我爹被那响声惊醒,问,姑娘,你还没睡呀?你不说话,把柴禾送进炉膛,不声不响地回到床上,我爹于是就又睡着了。  
  今晚,在冷僻的山谷地带,经过一场病痛的折磨后,我爹沉沉地睡去了。你在微光中给火炉加了几次柴,一段干木头被火烧得嘣地爆裂,火星从炉膛里溅起来很高。可是那响声没有吵醒我爹,我爹的鼾声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火光亮了,帐篷里能看的清楚物什,不过却温暖异常,一点不冷。  
  趁着这个时机,你在自己的行军床后面洗了脸。山谷一片静寂,甚至能听见火苗燃烧的声音,士兵们裹在厚厚的军大衣里面打瞌睡。带兵官判断在这种地方是不会有人敢来侵袭我们的,加上刚才频繁的上吐下泻,现在就连他自己也在帐子死死地睡去了。  
  你又洗了自己的身体,你脱光衣服蹲在木盆上洗下身,水声很细碎,惊不醒我爹,以前几天你不敢洗,夜很深的时候也不敢,我爹的耳朵太灵了,微微响动他也能觉察。今晚不同,今晚他睡死了。这么想着,你就不感到害怕,你把水撩起来,水顺着大腿根往下流,两腿间的气味被热水蒸腾起来,你闻到了这气味,脸在微光中红透了,你使劲挫着,想把这气味搓进水里,最后你几乎都要坐进盆子里了,两腿狠命向外撇开,保持着方便搓洗的姿势。  
  洗完后,你穿上裤子,钻进毯子。  
  一年前,你就在这条路上,一年后,你又回到了这里。不同的是,那时候你缩在很多人中间,而现在你躺在温暖的地方长官帐篷里。人们说,一切都会改变的,而且变化总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现在你是南面地方大军的向导,是长官夫人的贴身丫鬟,不再是流浪的逃难者,不再是北边月亮山上喊着要吃饭的穷苦山民。你睡不着,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寂静。你还在想着我爹的那双手,一开始你就想着,每天晚上,当我爹脱掉外衣躺下后你都会想,他会喊你,会叫你到他的床上去,或者忽然间地来到你的床边,把手伸向你,像以前在后花园抚摸以及揉弄珍太太那样子对待你。你娘说,男人不能没有女人,而北征大军里面只有你一个女人,你等着。                         
  你等不到,我爹总是背对你,给你一个黑黝黝的背。你轻声咳嗽,想借以引起我爹的注意,可是我爹一次也没有回过身来,他把手埋在自己胸前,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可是今晚,他累了,他破例没有背对着你睡觉,他仰躺着,双手放在胸上。  
  你躺在帐篷里自己的行军床上,一点也无睡意,有时恍惚一下,可是脑子里面总有东西在转,转得人发晕,晕得睡不着。炉膛上的水开了,滋滋响,你从床上下去,光着脚把水壶拿开。你跪在火炉前拨弄炉膛里的柴禾,火苗起来了,帐篷忽地亮了一片,那一瞬间你看清楚了我爹的脸,那些皱纹和胡须。你如此拨弄了几次,火苗明灭闪烁,光亮和黯淡交替,你在黯淡的间隙窥视着熟睡中的地方长官。  
  你想着我爹的手,现在它在离你不到三尺的地方。  
  你走近他的床,他睡得太死了,无任何觉察。你先是轻轻地喊了一声老爷,他没回应。你蹲下来,将两只胳膊支在我爹的床沿上,这一次你就更能断定他彻底是累垮了,睡得死沉死沉,你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到他的毯子上,指尖顺着毯子往上移动,指头碰到他的手腕,你心跳加快,甚至都要闭上眼睛了,身体里面有股热流在往下腹部的地方快速流淌。最后,你在惶惶中抓住了我爹的手,你攥住他的一根手指,把它攥在手心。  
  我爹并没有醒来。  
  你紧张极了,牙齿在嘣嘣响,长大的欲念就在你的手心里,你想着这是一双充满希望的手,你想把它拉近一些,最好能拉到你的怀里,放在你隐秘的地方。你试了试,可是你没能拉得动,我爹他处于沉睡状态的手也比你富有力量。  
  你俯下身子将嘴唇靠近我爹的手指,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手指冰凉冰凉的,你亲完一个手指,又亲了另一个,直至把两只手的每只指头亲了个遍。我爹手指上的旱烟焦油味染到你嘴唇上了,苦的,涩的,这气息让你振奋,犹如芒刺一样扎在你心。深夜里,再无瞌睡。  
  我爹的手指在动,他轻握着的右手竟然伸展开来,继而又合上,不过这下合上之时,却把你的一截指头掐在了他的手指之中,你的两根指头陷在了我爹指缝之间。你试着抽出来,抽不动,一点也抽不动,用另一只手掰,掰开一根指头,还有另外几只,再掰一只,原先掰开的那只又合上了。  
  这样,你的手在我爹指头下面,逃脱不开。你紧张极了,汗从额头往出冒。你想着,我爹他会醒来,会呵斥你,或者会把你抱上床,像对待珍太太那样的抚摸你、要你,那样你就会迅速长大,变得美丽。  
  而我爹却没有动静,很长时间过去了,炉膛里的柴禾都快要燃尽了,只剩下红红的火底,你不能动,走不到炉膛那边去加柴。  
  你像一只安静的猫一样被拴在我爹床边,主人在沉睡,你在做着焦急的挣扎,那牵着你让你不能动的是你长久以来的渴望,你无可奈何但却心无旁骛,紧张而兴奋,你亲吻那双手,让脸在那手背上摩挲。幸福这么近,又那么远。  
  后半夜时分,温度达到了最低。你听见外面被冻醒的士兵走路的声音,他们把篝火挑亮,火焰旺旺的,火光再一次把帐篷照亮了。  
  这个时候,我爹翻了个身,他想恢复以前几晚睡觉时背对你得姿势,把手藏在胸前,他一翻身,你被拉着带上了他的床,你拼命缩着身子才没压在他身上,你从他身上小心地跨过去,跪倒在他身子前面。长官老爷的床真柔软,尽是温暖。  
  第二天,士兵收拾帐篷的声音吵醒了你。你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睡在我爹空荡荡的床上。我爹出去了,他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正冒热气。你拍着脑袋回忆,回忆不出什么,你身上的衣服还在,一切并无变化,你没有等到我爹醒来的那一刻。  
  大军又要上路了。管家想让士兵们休息一天,可是我爹没有同意他的提议。人们吃了早餐,喝掉热乎乎的豆浆,然后喂了战马,就轰隆隆地投入到继续北进的征途之中了。  


  那一天,我爹没怎么和你说话,他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昂首挺胸威风凛凛。  
  我爹问带兵官,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山谷?  
  老爷,要不了一天我们就能走出去,这山并不大。  
  果然,在快要黄昏的时候,军队走出了山谷,山北边是看起来稍显平整的开阔地带,乍一看上去分不清是草原还是沙地,或者是一望无际的沙石滩。人们先是走过一片平坦的乱石累累的荒野,然后翻过一级又一级石梁,翻这些石梁的时候很艰难,人和马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装有粮草的战车弄过山梁,来到一片低地平原。平原上有很多枯萎了的冬草,马匹看见草,迎了上去,十分喜悦地又撕又咬。  
  军队在平坦的沙石地带行走了一天,也没到尽头,不过可以看到对面的山越来越近了。过了那座山,就是北边山区行政长官所在的县城了,县城在一片环山的包围之中,越过县城再往北,翻过几个山梁,就是我们要去的月亮牙山了。  
  风很大,高山没能挡住那些风,它们从北面来,夹着刺骨的寒冷,和我们相撞在这乱石林立的地方。开阔地带没阻挡,风变得横行直撞,有时候简直能把人刮倒,部队行走得很慢。  
  最辛苦的就是搭帐篷了,必须很多人扯住才行,帐篷北面拉了很多条绳子,系在石头上,战车、马匹以及粮草都用来挡风了,就这样,帐篷还在不停地摇摇晃晃,随时会倒下去似的,顶部呜呜响。所幸的是,吃完晚饭后风竟然停了,帐篷不再摇晃,大家于是抓紧时间赶紧去睡觉。我爹也睡觉去了。                 
  风一停,旷野陷入了古怪的安静之中。  
  仰头看着天,天上什么也没有,黑漆漆一片,四周静悄悄。  
  人们在安静之中享受着难得的休息,这时,你看到了朝这边压过来的黑色云阵,它们和黑夜一样黑。你站起来,在我爹的帐篷前扯着嗓子尖利地喊了一声:将军们,快醒来吧。人们在寂静中都被你吵醒了。  
  你指着北边空中的黑云,尖叫。  
  那排巨大的黑色云涛顶端融进了灰暗的天空之中,云团看起来很大,并且不断在增大,像从极大的烟筒里冒出来的黑烟,正在徐徐往南面漂移。  
  黑云,人们喊,惊恐起来。  
  你跑近我爹,说,老爷,快让人把帐篷收起来吧,大风要来了。  
  被拴在战车上的马匹这个时候仰天长嘶起来,它们开始躁动起来,拼命地想挣脱缰绳,四足狠刨地面。  
  快把马牵过来吧,牵在战车中间。带兵官说。第一阵飓风已经到了眼前,寒冷掠着耳边而过,地面上的小石块打着旋儿舞动起来。  
  你站在我爹身边,手不由自主的抓住我爹的胳膊,但是被他轻轻推开了。士兵们把所有帐篷都放倒了,他们还把战车围成一个大大的圈,人和马匹躲在战车中间,天这个时候黑得不成样子,篝火已被大风吹灭,什么也看不见。  
  暴风来了。  
  你又一次抓住了我爹的胳膊,你站在他身后,你的个头刚好到他肩膀的位置。你说,老爷,风来了,来了。这下我爹没有推开你,事实上,即就是距离那么近,谁也看不见谁。他想安慰你,手放在你的手背上抚摸了一下,最后,他目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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