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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你,事实上,即就是距离那么近,谁也看不见谁。他想安慰你,手放在你的手背上抚摸了一下,最后,他目视着那黑墙一般铺天盖地过来的云团,握住了你的手,那乌云此刻急速推进着,完全像是飞驰而至的黑色骏马。风越来越大,摧撼着人们的腿脚,把石头刮得贴着地面在飞,马匹受不了了,在人群中间烦躁地摔蹄子,刺耳的呼啸声从耳朵往人身体里面钻,南方士兵根本没见过这么大的风,他们蹲着身子,双手抱头,一言不发。
所有的东西都在飞舞,全是声音,石头打在战车上,一阵一阵咣咣地响,士兵头上的帽子被吹走了,有人站起来想抓住它,可是立刻就被风弄得摔了个四仰八叉。有几匹马没能被拉住,挣脱缰绳冲出人群,有人被踩伤了,石头砸在奔跑的马身上,马就更加疯狂了,直直地跃过战车,一举消失在黑暗之中。带兵官喊着,让大家抓紧马的缰绳,蹲下来,在风中他的声音像呼哨一样尖利,尖利得没人能听得见他在喊什么,又有几匹马挣脱人群被黑暗卷走了,一些帐篷也被风刮走了。
直到黎明时分,风才见停,东边露出鱼肚白的晨曦,大家蜷缩在战车和马匹后面捱过了一个夜晚。大家从地上爬起来,每个人脸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尘土,马匹对着风的那一侧竟然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太冷了,大家拼命地挤在一块,互相取暖,咬牙忍受着。风突然停住,这就像哪儿一闪门被关上了似的,一下子整个世界变得非常沉寂,忽然间的安静叫人们耳朵里不断嗡嗡作响。灰白的光线正在逐渐变亮,大家看到了一个满目狼藉的场景,到处都是沙石和尘土。
我爹从狼皮毡子下面钻出来,他的腰疼得直不起来了,一个卫兵连忙上来为他拍打身上的尘土。士兵们在带兵官的指挥下,正在从沙土下面挖寻东西,很多东西都被沙土埋住了,藏在鼓起的沙包下面。粮食、枪支、装饮用水的铁皮水桶,一个个被挖了出来,幸亏它们被埋住了,要不现在还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一些帐篷也被陆续找到了。
带兵官清点了一下,昨晚,军队总共失去了14匹马,9顶帐篷,还有半数士兵的帽子。他向我爹耸耸肩膀,灰扑扑的脸上咧开无奈的笑。
草草地拾掇之后,后勤处做了简单的早饭,吃完饭,大家又都上路了,谁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留一分钟,一秒钟也不想。
相对于昨夜的那场大风暴而言,让人更不能接受的是,这场风暴带来的极度的寒冷,虽然没风,可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冷扰得人们简直受不了,风暴走了,人们有机会正儿八经品尝北方的寒冷季节了,士兵们的身体在风中被冷得直打哆嗦。
出征后的第九天,人们又一次进入了山区地带,天气忽然转暖,云层变薄,看到了大雁,人字形往南飞。越过一座山,前面还是山,松林青翠,没有砂石地南面那山的突峻,没有直削的悬崖,山棱皆为缓缓的坡,山间路径也看起来宽阔些。带兵官说,快要到县城了。我们要去的不是县城,我们要去月亮牙山,打仗。
前面有人,他们的马铃声叮叮当响,几个人影在动。我爹问带兵官,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带兵官派人上前去追那几个人了。
现在,我们的人极其盼望北边的地方长官能够派人来接应他们。帐篷和军马都有缺乏,严重影响了部队的正常生活以及行军速度,甚至因为这个我们不得不扔掉了几辆战车,战车上装的那可是粮食和水。没有马,人无法拉得动那些沉重的车子。士兵私下抱怨,我们要是有卡车就好了,可是我们没有,只有帝国中央军才有卡车,全在首都的城防部队服役。在全国范围内,没有一家地方军队有卡车的。
过了许久,派去追那几个人的士兵回来了。他们说,前面并没有人,追了很久什么也没追到,马铃声总在前面响,有人影,可是找不到人。我们在动,他们也在动,影影绰绰,隐在山间的雾霭和黯淡之中,那里只有闪闪烁烁飘忽不定的微光。
为了保存力气,我爹下令缩短每日的行程。部队用了一个下午翻越山岭,只翻过了一座山。夜幕降临,星星闪现在雾蒙蒙的苍穹,大家斜倚在篝火旁取暖,舒展着累得发酸发麻的手脚,帐篷不够了,很多人不得不围在火堆旁睡觉。
晚上,你从军需官那拿来了药酒和棉绒,我爹被昨夜飞动的石头砸伤了肩膀,肿了起来。你给炉膛加满干柴,把火调到最旺,这样我爹就可以光着上身让你给他涂药酒了。我爹没有拒绝你,他闭着眼睛,配合着把右肩转向你。
褐色的药酒散发出清香的气味,那气味沁人心脾,棉绒蘸到药酒,鼓起来了。帐篷外有人在唱歌,唱着南面村子里的歌,歌声之外,一望无垠,火苗高窜的篝火在闪,很多火星奔向天空,很快灭了,那熄灭的尘埃落进了茫茫夜色当中。你把药酒往我爹肩膀抹,他在抖,刚从外面拿进来的药酒太凉了,突然受了凉,皮肤不由得会颤。你连忙俯下身子往我爹肩上哈热气,嘴唇几乎快要挨到我爹,你又一次清晰的闻到了男人身上的味道,混着药酒清香的男人气味,遥远但却丝毫不存陌生。你喜欢这种遥远,遥远像黎明之前西天的寂寥星辰,它挂在天际,指示着白昼到来;你喜欢这种遥远,一缕发髻散开了,飘浮着掠过我爹的臂膀,发梢有感觉,你感觉到了雄性体内的血液在流,温暖从你发梢往回荡漾,你不由得开始发热,喉咙深处有热流,想倾出却被堵塞。我爹的短枪放在床头,乌黑放光,他的枪从来都是这么铮亮,抹着牛油,此刻你还看到了,我爹的臂膀和他的短枪一样发亮,一层密密的细小汗珠渗出来,那无数汗珠在火光的照耀下灼灼生辉。
老爷,您的肩膀抖的厉害,你疼吗?
姑娘,不疼。我爹他闭着眼睛,他盘腿坐着,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像个打坐的和尚。
您都出汗了。
姑娘,有些热,今晚的火太旺了。
那我去把火弄小一些吧,老爷。
你放下药酒,稀稀簌簌地下床,帐篷里面温度实在有些高了,连地面也是温热的,地面上枯萎了的杂草垫在脚心,叫人发痒,痒得舒服痒得柔和。火小了,光线倏地暗下来。你重新爬上床铺,跪下来端起药酒。这是个温暖的夜晚,天宇和人皆沉浸在红色火光的暖色调中。你继续往我爹身上擦拭药酒,这次你擦得慢极了,那样你可以多用些时间,可以更久地回味在那温暖而充满漾动的热流之中。你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你怕我爹也听到,你忍着,胸部下意识的用力收缩,把心缩起来,你缩不住,那声音就在耳边,响得你胆怯、慌乱,涂抹药酒的手因而有些不听使唤了。
外面的人还在唱歌,不过歌声显然没有刚才热烈了,有人在拍手,酒喝多了的时候人倒下去的声音,马儿打响鼻的声音,都在渐次减弱。
我爹说,姑娘,好了吗?
好了,这就好了。
你将衣服拿给我爹,那衣服上面全是我爹的味道,你想给他穿上,可是他直接从你手中把他的衣服拿过去了,他不看你,径直穿上衣服扣上扣子出去了。
军队越过山峰,看到了县城,青灰色的城墙就在不远的地方,县城上空有黑色烟雾在缭绕,那是城里的几家兵工厂在夜以继日地生产武器呢。战争在继续,武器生产就不能停止,他们现在用着从国外买进的烧煤的机器,山里最不缺燃煤了。
军队并没有进城。我爹说,我们是受着帝国的差遣前来打仗的,就应该早日地奔赴战场剿灭叛逆,为总统送去凯旋的消息。我爹让军队绕过县城不做停歇地继续往北进发,对士兵们的抱怨充耳不闻。士兵们望着城里袅袅升起的烟雾,他们还以为那是做饭时候的炊烟,咽了两口唾沫。走上了山道的分叉口,山路变得崎岖起来,右边是山坡,左边是深沟,刚有战车两只轮子那么宽,战车需要小心翼翼而行。
可是我们的补给有了问题。老爷,帐篷和水都不够了。管家说。
我爹不理管家,管家不敢说话了,他策马去追带兵官。毫无疑问,先前北边的军队也是顺着这条路开往月亮牙山的,路上有战车留下的车痕,那些车痕很旧,被一层枯叶覆盖着。
队伍行进时车轮声和脚步声,从山道间嘎吱吱地传了很远,藏在林子间的鸟被惊飞,扑碌碌地一大片飞上天,那是麻雀。北方最多的鸟就是麻雀了,他们飞起来就像唧唧喳喳的褐色云雾,一不小心就从背后飞出一大片,慌慌张张地往远处飞了,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带兵官派了几个士兵去县城,好叫北边长官为我们准备一些帐篷、马匹、柴禾以及饮用水,所幸的是我们带的粮食不少,不用补给。晚上军队驻扎休息的时候,派出去的几个人回来了。他们说,北边长官并没有接见他们,他的秘书说,北边长官正在忙着修筑城墙工事和招募新兵的事情呢,至于那些物资,你们得去找这个地方的军需官,可是军需官已经随着北方军队打进月亮牙山了。很显然,他们没有带回我们的军队所需要的物资。
我爹在帐篷里拍着大腿对着县城方向吼了半天,他这么一吼,牵动了受伤的肩膀,又开始疼,不敢抬胳膊。我爹喊你,樱桃,樱桃。他要你去军需官那去拿药酒,药酒你就备在身边,你从行礼中找出来。我爹这时候已经把衣服的扣子解开了,等着你给他脱下来。
涂完药酒,我爹侧头就睡,他让你告诉带兵官,从现在开始,我们得要加强防卫了,多派些人巡夜吧,这已经到了北边的山地,兵不厌诈,说不定叛军就藏匿在此地。你去了,脚步细碎,回来时,我爹已经睡着,他涂了药酒的肩膀露在外面。
外面夜空中有猫头鹰在叫,呜咕咕-呜咕咕,中间偶尔有一声特别凄惨的叫声,那是夜间秃鹫的叫声。
你走过去,轻脚轻手地想把毯子往上拽一些,好盖住我爹的肩膀,他肩上的药水已经凝结了,青色的淤痕隐约可见,你看到了他的脖茎,脖茎里面潜伏着很粗的筋。我爹高声大吼时,那些青筋会一根根暴起来。他的耳朵,半圆弧形状,耳垂颇大,人们那时候都说耳垂大是贵相,富贵通着天,耳听八方呢。这样你又想到了我爹的手,人们那时候还说,贵人手掌,能揽天地,指纹之间有灵气在奔涌,十指连心,心连天地日月。想到这些,你就禁不住心里发热,你想着自己是个女人,女人只有经过了男人才是真正的女人,女人的身子需要男人的激发和佐证,这是那个丫鬟说的。那丫鬟还问你,你没看见吗?珍太太那丰腴美丽,她的美带着贵人的灵光呢,不露丝毫媚俗,可是她不是贵人,她只是贵人的女人,老爷才是真正的贵人。男人是根,女人是花儿,老爷把贵人的精血和气息传给了珍太太,所以她才美丽无比。
你拽着毯子,往上提,毯子被我爹身子压住了些,你拽不动,使劲,最后,你把被我爹压住的毯子从他身下拉了出来。我爹嘴里含含糊糊地嗫嚅了几句,手抬起挥了挥,你刚才的动作把他弄醒了。
你说,老爷,还疼吗?
我爹没说话,他背对着你,手再一次从胸前抽出来,示意他并不需要你的照顾。
你往后退,默默地退到自己床边。你想说话,喊声老爷,或者说句关于眼前战争的话也行,可你没能说出来,我爹的背宽厚的呈在你面前,不言不语,像堵墙,阻隔着你的愿望。你想越过这堵墙,可是脚在发软,火光把你照得满脸通红,脸在发烫,额头以下连着耳根全是烫的,火在耳边烧。
你不敢说话,上床躺下,摸到了自己的Ru房,它们膨胀着,既硬又软地坚挺着,它们长大了,一只手已经不能完全覆盖,|乳头已不再像米粒般的那么小,而成了黄豆那么大。你不敢拨弄那黄豆,指尖在发麻,而|乳头之处会阵阵发酸、痛、痒,心被拨得像波浪鼓一样地摇摆不定和不受控制。
你想说话,不能自抑,声音被憋在喉咙口,你转过身看我爹,那堵墙没有变化,它依然如初,横在你的希望中央。
你跑出帐篷,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你怕自己的声音会在一刹那之间从口里喷出来。在帐篷前,你碰到了我爹的卫兵,他给你行了一个军礼。寒冷立马向你袭来,脚下的地面冰冷刺骨,一颗石子垫在脚心。
北边有雾,有东西在天上飞,那是昼伏夜出的猫头鹰,它们躲在黑暗之中,在高高的树枝上眨动着荧光闪闪的眼睛。士兵说,山里肯定死人了,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