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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在战争中的如花女子:红翻天(独家全文) 作者:温燕霞
战争题材和美学元素(序)(1)
刘上洋
这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历史,这是一幕慷慨悲怆的大剧。只是,随着岁月的渐行渐远,无数的梦幻与激|情,无数的歌哭和血泪,无数的追求与叛逆,都如风中的流云,晴空下的露滴,在静悄悄散失流佚……
苏区、红军、先烈、根据地……这一系列的字眼,逐渐从那充满腥风血雨的时代背景中抽象、凸显出来,放射出一种圣洁的光芒,但那数不清的生动过程和触手可及的生命细节,却隐退为难以辨析的暗色背景似乎永远不再浮现。这,让大半个世纪之后的人们在回想那些让人充满景仰的往事的时候,不能不感到些许的遗憾和怅惘。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历史最好是具象的、可感觉可触摸的——这样的历史才会在他们心中真正活起来,并融入到现实生活的喜怒歌哭中去!温燕霞的新作《红翻天》即是这样一部能够将人带入过往的长篇小说。
《红翻天》,聚焦于1933年秋到1937年底的江西赣南,尤其是被称为“红都”的瑞金一带。这段时期,恰值第五次反“围剿”前后,从历史研究者的角度看,它无疑是苏区革命史最重要的一个“节点”。血与火的考验、爱与恨的激|情、生与死的搏杀,在那个时期尤其显得酷烈。千里赣南大地上浸透的鲜血和泪水,至今让人嘘唏与怀念。
作为生长于赣南的客家女儿,温燕霞深受当地民俗和历史的浸染,对那段红色的历史尤其有着强烈的兴趣。从小耳濡目染的许多人物和故事在她心头萦绕,最终凝结为不可化解的情结。
作为作家而言,她们更为关注的不是历史的抽象,而是形象而生动的细节,因此,在长篇小说《红翻天》中,大家所熟知的那段时期的历史结论化为苍茫的背景,凸显在读者面前的是一批有血有肉的鲜活的生命。
出身不同、性情各异的几位女主角:周春霞、江采萍、马丽、刘观音、杜青秧、杨兰英,同时为时代大潮所裹挟,加入了红军队伍。她们当中有富家千金、知识女性、福音堂长大的孩子,也有女仆和农村女娃。她们或为崇高的革命理想所激励,或为浪漫的爱情所引导,或为偶然的因素所裹挟和推动,不约而同来到红都瑞金,参加到红鹰宣传突击队中。
红鹰宣传突击队的主要职责是进行革命宣传和鼓动。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女子在红色的土地上,以她们靓丽的青春和纯洁的生命,组成苏区一道闪亮的风景。她们矫健的身影燕子般穿行于纷飞的战火中,时而是枪林弹雨中引吭高歌的宣传队员,时而是硝烟弥漫中救死扶伤的美丽天使,在根据地由蓬勃发展转向被“围剿”扼杀的严酷时刻,她们经历了人生最严厉的考验,度过了难以想象的困厄与苦难。那些变幻奇谲的冲突和遭遇、那些充满矛盾纠葛的爱恋与感情、那些大喜大悲大爱大恨,那些金戈铁马缱绻痴情,被作者以无比细腻的笔触渲染出来,就好像一幅用工笔描绘的波澜汹涌的历史长卷。
红色苏区的革命斗争,是中国现代史上极其重要的时段,但遗憾的是长篇小说中真正反映这段时期历史的很少,特别是通过几位青春女性如花生命的绽放与凋零来折射那段特殊历程的作品更少,从这个角度而言,温燕霞历经打磨的这部鸿篇巨制《红翻天》,可以看作是开创之作。对于小说中的那些女主角来说,参加红军是她们人生路上的关键一步,而对于红色根据地来说,第五次反“围剿”更是一次重大转折。广昌保卫战的失利、主力红军在十分保密的情况下全面撤退和苏区的沦陷……一次次严酷而惨烈的斗争恰恰被刚刚参加红鹰宣传突击队的女红军们所遭遇。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中,周春霞、江采萍们的形象尤其显得光彩照人。
《红翻天》的开创意义还在于它没有回避历史中的缺陷和人性中的矛盾。书中的主人公不是那种高大全式的纯英雄,而是有着这样或那样弱点和缺点的凡人,面对困难,有人退缩了;面对生死,有人背叛了,但更多的人选择了坚持。在情节的层层递进中,弱小的人物长大了、坚强了,她们性格的完善、人格的成长使得整个故事呈现出韧性和张力,并让读者获得感同身受的深刻体验。当我们读到招娣为了腹中的孩子悄悄离开突击队、却在瑞金沦陷后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战友的故事;当我们目睹方梦袍受到战友的误解仍坚持使命并最终献出宝贵生命的壮烈;当我们看见周春霞即使参军后,“军装洗后总要用装了滚水的茶缸去烫,刘海也时不时用火钳烫一烫,眉毛修得整整齐齐,站着和坐着都要考虑美观”的娇小姐变成在红军撤退后仍敢扮成农妇和敌人周旋、身陷监狱后面对鲜血和死亡依然能坚贞不屈地顽强战斗的细节,终于能理解革命和战争之所以被称作生命的熔炉或灵魂的炼狱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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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题材和美学元素(序)(2)
战争是惨烈的,革命是艰苦的,但作为艺术创作,作者的视觉却始终是审美的。人性之美和灵魂之美在《红翻天》中得到了足够的诠释,自然之美和女性之美在小说中同样不乏精彩的描述。
作者细腻、传神、优美的笔触,无疑使这部战争题材的作品具有了更充沛的美学元素。
赣南既是当年的苏区红色根据地,同时也是客家人祖祖辈辈居住的乡土。作品中随处可见的客家乡风民俗,得益于作者的客家女儿的身份,得益于她在赣南这块土地上所吸吮的营养。而这些乡风民俗也大大增添了作品细节的真实性和可读性。
总之,正像小说出版简介中所形容的那样:战争与女性,鲜花与硝烟,青春和死亡,战争背景与客家风情,这些原本互不和谐的元素被小说中六个如花女子扣人心弦的命运神奇而又繁复地糅成了一曲低回、哀婉并壮烈的战地之歌,将战争的残酷与女性的柔美推向让人撕心裂肺极致,用青春和生命的凋零唤起人们对正义的向往以及对那段如火如荼历史的深情缅怀和追忆。
最后,要谈一谈小说的书名。《红翻天》这个书名一看就特别响亮,它的寓意更是热烈而又丰富。赣南老表是喜欢吃辣椒的,那儿出产的辣椒就叫红翻天。“这辣椒生得可爱,小小的个儿尖尖的嘴,花序般簇拥着指向天空,仿佛孩童团起的指尖。夕阳下,留得有些老的辣椒闪烁出红玛瑙的美丽色泽,晃眼间又似团团耀动的火焰……这辣椒确实红得热闹,红得有气势,除了夺目的红光外,它的味儿也够劲,让吃过的人难以忘记。”
那段如火如荼的岁月同样让人难以忘记!——不是吗?
(作者为中共江西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废墟的辉煌》等多部著作,并多次荣获国内散文大奖)
红翻天 第一章(1)
阳光照在雪白的锯齿上闪烁出道道寒光,方梦袍伸出疲惫而麻木的手指摸了摸,叹口气,不知这粗大的锯齿切入肌肤时将是何等感受。他眼一闭,手一垂,锯子当啷一声,落在右手边的火盆上方。火盆里炭火熊熊,呼啸的山风吹得火星四溅,有几点落在方梦袍的手背上,但方梦袍已感觉不到火星的热度,他睡着了。
方梦袍是站着睡着的,保持着一种工作的姿态,这使他的睡姿看上去有些古怪。更古怪的是他所处的环境:一座颓倒半边的古庙,一尊已然坍塌的泥塑观音像,一扇门板架在神台上,门板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年轻伤员;旁边摆着一溜箩筐,筐里是锯断的大腿、胳膊,丢弃的眼珠、牙齿,几只僵死的手倔强地从一堆模糊难辨的脏器缝隙里伸出来,仿佛要抓住被硝烟染黄的空气。
枪炮声越来越响了,树梢轻微震颤起来,抖下层层黑土。方梦袍打着香甜的小呼噜,根本没听见伤员痛楚的呼声:“方医生,请赶快给我开刀!把弹片取出来,前线正缺人啊!”
方梦袍什么也没听见,这会儿他高大消瘦的躯体羽毛般飘在空中,他看见父亲正挣扎着病体,牵着六岁的自己在漫山飞舞的雪花中蹒跚。爹快死了,好不容易将他带到那个名叫五堡的地方,刚敲开福音堂的大门,爹便口喷鲜血,死在了地上。这时从黑漆漆的门里露出一张奇异的脸,金发碧眼,高鼻深目,长得一脸好胡须,他散发着汗味的胸膛给了方梦袍一种别样的温暖。
方梦袍虽然年幼不谙世事,却也明白这个人将在自己的生命中扮演一个重要角色,所以他郑重地向他磕了个头。后来的一切证明了他当时的预感,因为正是这个名叫陈查理的洋人出面埋葬了父亲,也是这个陈查理将他收留在福音堂,让他从此有了个安身的地方。
在福音堂长到13岁,方梦袍被会昌县一户姓方的郎中收养,再后来他子承父业,当了乡间郎中,过着一个医术尚可的郎中应有的生活。如果不是闹红,这会儿他应该坐在那间干净的堂屋中为病人把脉、称药。但世道改变了他,1929年底他参加了红军,并当上了一所只有十几个人的野战医院的院长,而那个陈查理也从他的恩人成为险些要了他命的“仇人”。当然,这一切与陈查理本人无关。从第二年6月起,中央苏区突然掀起股肃反风潮,来势汹汹,越闹越厉害,生杀大权由原先的师党委逐步下放到连排,把整个苏区搅得天昏地暗,方梦袍因陈查理之故,被当成了AB团分子绑赴刑场,马上就要开刀问斩。
刑场设在一座小山谷里,此前已处决了多位所谓的AB团分子,从自己同伴身上溅出的鲜血,触目惊心。在如注的大雨中,一位中枪未死的战士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大喊冤枉,这时枪声又响了,战士应声倒下,但那双眼睛却始终圆睁着,渐渐黯淡的眸子不知何故定在了方梦袍身上,让他心颤,他不明白原本亲密的战友何以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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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感到了某种荒谬,于是止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搅和着旁边将死的战士的哭声,利刃似的把那片猩红的雨帘一片片割开,接着从雨缝里突然钻出匹快马,马上的战士扬鞭高喊:有新命令,枪下留人!有新命令,枪下留人——!
方梦袍就这样捡了一条性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始终不相信自己竟然是在将死之际被人拯救了,常常有置身梦境之感,无数问题抓挠着脑海,让他不得安宁。后来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被救,是因为红军已认识到反AB团运动剑走偏锋了,开始纠正错误。他于是成为了一个幸运儿。不过这种“幸运”还是在他心上刻下了深深的伤痕,从那以后他变得异常谨慎,不问政治,只问业务,试图用加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抹掉那个让他噩梦连连的记忆,可他又怎么也做不到。那匹快马和那个战士的喊声经常从梦中扑出,不断撕扯着他,折磨着他,让他时时梦回心惊,如同在刀刃上行走。
这会儿那个战士被雨淋湿的喊声从枪炮声中横蛮地飘出,在他耳膜里像只蠓虫那样扑腾着,让他猝然清醒过来。他揉揉眼睛,看见了妻子红云那张布满妊娠斑、洋溢着心疼与关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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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一章(2)
“梦袍,你醒来啦?我已经把伤员绑好,可以手术了,你抓紧用冷水抹把脸吧。”
红云言罢拖着消瘦、疲惫的身子,将那把已经消好毒的锯子递给他。由于白军的铁桶式合围,苏区的各项物资匮乏之极,医疗器械更是紧张,没办法,只好就地取材,土法上马。方梦袍现在拿着的是一把木匠用的锯子,粗大的锯齿流露出几分狰狞。方梦袍瞥了眼脚下锯坏的十几把锯子,想到伤员将受的痛苦,鼻尖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已是10月末,按说不该如此酷热,可近来赣南天气古怪,热得就跟夏天似的。前方那场恶战打了三天三夜,造成了巨大伤亡,来不及掩埋的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手术台旁尚未清理的残肢也有了气味,加上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方梦袍的体力已严重透支。
自从9月份白军以百万兵力对中央苏区展开第五次围剿以来,他没好好睡过一天觉。医院跟着部队漫山遍野奔走,伤员源源不断,每300个伤员不到一个医生,人手奇紧。他所在的医院原先倒是有8个医生,可前年查AB团时被错杀了两个;一个前些日子开了小差,还有一个在战场救护时中弹牺牲,另一个被俘,剩下的两个已累得不成|人形。好在都还年轻,大家咬牙扛着,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意志再坚强,仍敌不过身体的垮塌,所以他刚才站着也能睡着。
用冷水抹了几把脸,方梦袍神志清醒地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