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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这份重拾的镇定与勇敢,他很快来到了方令华家。月光下房门紧锁着,屋子里黑漆漆的,茶姑不见踪影,下午出殡时燃放的鞭炮屑仍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味,甚至还能嗅出几丝血腥味。风中的鞭炮屑如同魂灵附体,几次绕着方梦袍的脚跟直打转。
方梦袍屋前屋后找了几遍仍没见着茶姑,不由急出了一身汗。想想他又往村口跑去,茶姑平日和村口九公家的孙女玩得好,这会儿说不定正在九公家哭诉呢。可敲开门,九公却说他的孙女睡觉了,茶姑根本没有到他家来。方梦袍连着又跑了几家,仍未找到茶姑,不由焦灼地咬起了嘴唇。
这妹子会到哪里去呢?难道上山去看伤员了?
望着月下神秘莫测的大山,方梦袍一时不知所措。倏地,周春强那张脸从脑海里无端地冒了出来,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莫非茶姑中了周春强布下的圈套?
方梦袍后悔没有让马丽陪着茶姑。他抹了把头上突然冒出的冷汗,火速往家跑。跑过那座小山包了,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咕咚一声摔倒在地,正要爬起来,从黑暗中闪出的几个大汉已压在他身上。
方梦袍知道坏事了,但他一时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所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拼力反抗。可惜寡不敌众,他眼睁睁看着月辉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刀正刺向自己的颈部。他赶忙一扭头,可短刀还是插进了他的锁骨,由于用力太猛,刀刺得很深,一时竟拔不出来。
趁对方一愣神,方梦袍抽身往家里的方向拼命飞跑。村里的狗被他的脚步声惊醒,此起彼落地狂吠。他趔趔趄趄地跑着,后面的人很快追了上来,一把将他抱住,另一人捏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出声。
“你这个狗叛徒,让你死也死个明白吧!我们是安远县锄奸队的,专门杀你们这种败类!”
低声说话的是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长着茂盛的胡须,一双圆眼在月辉下爆出仇恨的光芒。方梦袍记得有一次在方令华家见过他,知道他叫黄矮古,参加过筠门岭战斗,全家九口人被白狗子杀害了,是条疾恶如仇的汉子。
如果不认出黄矮古,方梦袍还会怀疑这是周春强派人假扮的锄奸队,为的是让他说出红军伤员的下落,现在晓得了对方的身份却苦于说不出话,几颗眼泪不合时宜地从他的眼里流出来。黄矮古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说完后一刀捅向他的左胸,刀锋遇到阻碍往右一滑,斜着插入了他的身体。然后黄矮古手一松,方梦袍像一摊泥那样倒在地上。黄矮古感觉没有刺到要害部位,俯下身掀起他的衣衫想看个究竟,这时发现方梦袍胸上绑着块狗皮,不由低声骂道:
“狗叛徒,倒晓得保命!”
说着就要拔刀再刺,这时方梦袍挣扎着说出了那句让他吃惊的话来:
“黄队长,山上有二十多个伤员,我家还有二十多个伤员,我和令华……”
话没说完方梦袍便昏了过去,黄矮古和同伴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地伸过手来试他的鼻息。见他还有气进出,黄矮古摇晃了他几下,试图问个明白,可方梦袍伤势沉重,一时哪里唤得醒?黄矮古不敢再拔去他肋间的刀,怕拔刀后失血过快,只好反身将他背起来,健步如飞地往方家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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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这么说,这么说他们,他们没有叛变?”
有个队员在身后小声道。黄矮古“嘘”了一声,大家的脚步不由放轻了许多。不知什么缘故,村口那边的狗又狂吠起来。黄矮古一个手势,众人赶忙打住脚,刚才说话的后生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紧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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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三十九章(2)
“队长,那边来了不少人!肯定是白狗子!”
黄矮古二话没说,一摆手背着方梦袍继续往前跑,常年的跋涉让他身轻如燕,尽管方梦袍的身体越来越重,他却丝毫不觉得,反倒有些脚步发飘。他被方梦袍刚才那句话给打蒙了:万一他说的是真话,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自己人?
来到方家围门口,年轻后生轻轻拍了会儿门,里边没反应,他急得浑身冒汗,手下又不敢加劲,生怕嘭嘭嘭的拍门声在旷夜中听起来突兀。
马丽站在门后,手中握着一根木棍,一副忐忑不安又随时准备奋力一搏的样子。和方梦袍约好的敲门声是四长二短,从敲门声判断这敲门的人肯定不是他,面对门外敌友难辨的这伙人,马丽的心狂跳起来。
村子里的狗吠得更凶了,门外的黄矮古急得浑身冒汗,他哑着嗓子小声道:“里边有人吗?有人你听着,我们是游击队,方医生他受伤了。快开门哪!”
不说游击队还好,黄矮古一说游击队,马丽反倒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很自然地联想到了锄奸队,再一听方梦袍受伤了,她愈加断定这是锄奸队来杀自己和红云的。如此一想,她反身冲进屋里,让红云赶快进山洞。红云想问个明白,但马丽从门后取了一杆梭镖,又匆匆冲了出去。不一会儿红云也闯出来贴在了门边,两人呼哧呼哧喘着气。
“快,你快离开,这里由我来对付。”
红云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嘘了一声,示意马丽听门外的动静。
门外先是一声轻轻的呼唤,接着是一片慌乱的窸窣声。红云凑在门缝往外张望,只见方梦袍斜倚在一个后生身上,艰难地说着:
“你敲呀,四长,二短,马丽,快开门!”
方梦袍话没说完,头便耷拉下去了。红云急忙拉开了门栓,门刚打开,后生就闯了进来,随之飘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接着十几个锄奸队员呼啦一下全挤进了方家围。他们来不及打招呼,先反身把门插上,又从旁边拖了几根木头将门牢牢顶住。
红云跟着后生去看方梦袍的伤势,听到动静的阿芳这时披衣跑到门口,又赶紧拎了把斧头站在马丽身边。黄矮古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说是要出去把桥板抽掉。流经方家冲的这条河并不宽,但在方家围村前形成了一个湾,水深几竿,如果抽掉桥板敌人进村势必要绕道,这可以赢得一点准备时间。
马丽不同意,说:“他们发现你们了吗?”
黄矮古趴在门缝里,看见月辉下那队人马正悄悄向方家围逼近,他迟疑地摇了摇头,说:“可能还没有。”
马丽感到肩上的担子重了几分,镇定地对阿芳说:“阿芳,你把他们带到后面去,我们尽量不暴露。还有那么多伤员等着我们呢!”
黄矮古有些犹豫:“你让他们进来?万一他们搜出了我们,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马丽回首望着厅堂,厅堂里亮起了灯光,灯光下红云正在小声哭泣。黄矮古自责、悔恨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向红云道歉:
“女同志,我们不晓得内情啊。我……”
话没说完,外面响起了纷乱的喊声和脚步声。马丽附在阿芳耳边说了几句话,阿芳点点头,领着黄矮古一行往后面拐去。马丽飞步跑进厅堂,又附在红云耳边说,看来是周春强这家伙又来了,我们只好将计就计,把事端往锄奸队身上引。红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两人放声哭了起来。
油灯下,夜色凄惨,躺在案桌上奄奄一息的方梦袍,看上去像具僵硬的尸体。红云为他锁骨上的伤口做了包扎,但肋间的刀却没敢拔,那刀刺得太深了,可见持刀的人当时身怀多么大的仇恨,如果方梦袍罪有应得倒也罢了,问题是……红云感到胸口堵得慌,心情难以形容,腹中的胎儿似是体会到了她的痛苦,不断地拳打脚踢。
“真冤啊,梦袍可是为革命受过,他太苦了……”
红云哽咽道。马丽还在哭,现在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假哭还是真哭了。她伤心地搂住红云,目光落在方梦袍肋间竖着的那把刀上。嘭嘭嘭嘭……有人在狠劲拍门,估计就是周春强的人了。马丽让红云过去应付,这边迅速化了点淡盐水,将红云刚刚找到的几块布浸在盐水中,然后俯身握住刀把,猛地将刀拔出,并迅速用那些布堵住刀口。
红翻天 第三十九章(3)
伤口很深,方梦袍的血流得汹涌澎湃,不多时就在地上凝成一个小洼。马丽压着止血点痛楚地抽着气,眼睛干涩一片。这时飘来一阵闪烁的火光,果然是周春强带着护围队的六七个团丁杀回来了。看样子,他这一夜都在奔走,累得够戗,满身大汗和尘土,鞋也走脱了帮。看见方梦袍躺在血泊中,又问了前因后果,他拿起那把沾满鲜血的短刀,对马丽说:
“锄奸队动作还真快啊!怎么样,有危险吗?”
马丽说:“就看他的命大不大了。”
周春强摸摸方梦袍的脉搏,说他在镇上还有几支盘尼西林和止血药,而后和部下耳语了几句,让两个兵丁打着火把马上去取。红云谢了他,继续蹲在方梦袍身边哀声哭泣,不一会儿阿芳也赶过来了,陪着红云一起哭。
周春强不受哭声影响,他让兵丁到灶间找了几捆松光,每人举一个火把,挨间屋子进行搜查。马丽追上去,用满是鲜血的手一把将他拖住:
“春强,你是不是人?安的什么心?梦袍给锄奸队杀得快死了,你还怀疑人家?”
出乎周春强意料,马丽说着,禁不住趴在他肩上失声痛哭。那一刻周春强阴鸷的脸上掠过几丝悲伤,但旋即恢复了原样。他冷冷地推开马丽,举着松光边退边说:
“马丽,你回去照顾他,无论如何得让他挺住,下半夜药就该送来了。我的事你不用管,我们各为其主,不是吗?”
周春强举着火把往围屋深处走去,马丽无奈地挠了几下头皮,忽然计上心来,她蹑手蹑脚地跟在周春强身后,像他的一条尾巴。
月亮躲进了云层,天地蓦地暗下来。团丁们不时飘过的身影和他们手中的火把,使得方家围的这个夜晚显得骚动不安和危机四伏。周春强走走停停,寻寻觅觅,这时来到粪寮对面的一堵残墙下,举着火把察看了好一阵,又继续往平房走去,闪烁的火光中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茶姑那张娇嫩的圆脸像吊茄子一般地晃动在眼前,让他生出几分怜悯。
黄昏时他之所以撤离方家冲,是因为他嗅到了方令华和方梦袍身后的秘密气息。其实他并没有走远,方梦袍回村后他们又悄悄踅了回来,他让几个面善的手下化装成游击队员直扑茶姑家。可怜的茶姑和两个做伴的妹子正坐在厅堂里为姐姐、姐丈守夜,做伴的妹子见状不对,借口上粪寮,扔下茶姑跑掉了。
也许是太伤心,要么就是年纪太小,缺乏生活经验,见到有人为她姐姐、姐丈打抱不平,喊冤枉,茶姑居然相信了这些假游击队员,激动地指责锄奸队乱杀人,这一下证实了周春强早先的猜测:方令华夫妇是个白皮红心的游击队员!假游击队员套出了茶姑的实话,劝她不要伤心,接着继续从她的嘴里套红军伤员的下落:
“没有你姐姐、姐丈的支持,光靠方院长,那些伤员能照顾得过来吗?”
游击队员对姐姐、姐夫看上去心存敬意,这让茶姑倍感欣慰,心里更不设防了。她告诉他们,不光姐姐、姐夫一心照顾伤员,自己和阿芳也常去帮忙。
毕竟茶姑也有些斗争经历,她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而对方像是在察言观色,总也问个不完。譬如谁是队长?在哪里活动?现在驻扎何处?每天都干些什么?让她顿时觉得不对头:这些人说是游击队员,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打听清楚?莫非……如此一想,她的心里忽然乱了,于是她扔下这些人,撒腿就跑。但她一个16岁的小姑娘,怎么跑得过那些人?没跑几步,就被他们抓住了,并把她带到村外的一个小山坡上。
因为方令华夫妇的死,村子里人人自危,家家天没黑就关门闭户,茶姑被周春强的人抓住,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茶姑一路挣扎,嘴里不断骂着这些让她上当的团丁。周春强被他骂得不耐烦了,喝令大耳朵割她的舌头。大耳朵一听迟迟不动,他支吾了半天,竟恳请春强把茶姑赏给他做老婆。
红翻天 第三十九章(4)
“大哥,她奶大屁股大,脸又圆圆的,”大耳朵说,“这种妹子生崽跟下蛋一样容易,是旺夫相。你能不能给我留着?”
大耳朵是周春强的亲信,而且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这个要求对周春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他很少杀抓来的“匪婆”,大部分卖给妓院,小部分赏给部下,偶尔也有本地农民出钱来买这些女匪做老婆的。大耳朵在这时候提这么个要求,他不会不答应。周春强想了想,果然爽快地答应了他。于是大耳朵将茶姑的嘴塞住,捆住关在老乡的一间草寮里。走之前,大耳朵反复交代茶姑,要她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