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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雨没有应他,只安抚地捏了捏他温热的手。真好啊,毛毛一直在他身边,不像在苍山洱海那时生疏,他心里始终有他,没有因这世俗之见正邪之分远离他。那么,他自然也不会让心里的憾事再一次发生……
绝对不会!
“快,他们要追来了。”谢晓元率先带着叶琦菲从两侧的廊桥上了阙楼。
穆玄英与莫雨紧随其后,一人挥剑斩杀楼上的几个狼牙巡哨,一人破坏弓弩与投石器,谢晓元将绳子捆好往下甩去。
“我先带叶姑娘下去。”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谢晓元一手揽紧叶琦菲一手缠紧绳子向下落。若不是长安城楼太高,又带了一个人,以大纯阳宫的轻功何至于如此局促?事到如今也没其他办法,等双脚踩实,他拉了拉绳子,示意上面的人继续往下爬。
然而,城楼下的人并不知晓短短一会儿功夫,阙楼已被追赶上来的狼牙兵包围。莫雨与穆玄英腹背受敌,而弓兵又在朝他俩放冷箭,形势急转直下。不得已,两人只好背靠着背,慢慢往墙边移,然而一只手不便,穆玄英拨打雕翎的动作慢了许多,肩、腿先后中箭,索性一咬牙,拽掉那两根箭,回手掷去,正中两个狼牙军的面门。
“哈哈哈哈哈,莫雨哥哥,今日你我在此杀他个痛快淋漓才是!”若真走不了,他就陪在莫雨哥哥身边,虽死无憾。
莫雨随身没带什么长兵利刃,便抢来一枪,横扫千军如卷席,击退最前排的敌人,后排的弓兵手受到波及,站立不稳,一个个东倒西歪。
眼见得空,穆玄英回身道:“你快攀——”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的腰上就被绳索缠绕,紧接着一股蛮力不由分说将穆玄英推了下去。凛冽的风划过耳边,只带走指尖冰凉的湿意。破云而出的清冷月色终于让他有机会看到城楼上那人的淡淡轻笑,以及五官上的斑斑血迹。
“莫——莫雨!”
撕心裂肺的叫喊也不足以宣泄此时的恐惧,他怎么都没想到莫雨会在这个节骨眼将他一人送下阙楼!两个人尚且寡不敌众,何况是一个人单打独斗?莫雨哥哥真以为他傻到不知他的伤势有多重?自己曾在紫源山一跃而下,看着莫雨的面容渐渐模糊,那一幕与眼前何等相似,感受却迥然不同。
——莫雨哥哥你在报复毛毛是不是?
——你怨我当初弃你于不顾是不是?
原来,这就是当时莫雨哥哥的感受,原来,这就是当时他自以为是的结果。
不,他不要这样!
穆玄英试图抓着绳子再往上攀,而阙楼上的冷箭擦身而过,逼得他毫无招架之力,险险又要中箭。随即,又有人被抛下来,一堆又一堆,都是哀嚎中的狼牙兵士。若全是莫雨所为,那这触目惊心的战意从何而来?
难道……脑子嗡嗡作响之际,安顿好叶琦菲的谢晓元赶了过来,梯云纵起,斩断绳索,强行将犹自向上攀爬的穆玄英拉下来。
“快走,你想当狼牙军的靶子么?”
“放开我!”穆玄英挣扎着推开他,“我要救他,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错了一次,怎能再错一次?
“穆兄,你冷静点!”谢晓元拽过一个死去的狼牙军给他看,“这些人都是死于分水之招,你再上去又能帮什么忙?”
分水……是莫雨哥哥的分水……那一招几次在恶人谷存亡之际力挽狂澜。
只是……
他那样的状况怎么可以用分水?
他是铁了心不给狼牙军留后路,也不给自个儿留退路啊。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们说好,再不分离的,无论生死。
大骗子。
55
僵持中城门咣当当响。
阙楼上再也没有狼牙军被丢下来,只剩下无情的剑雨在侵袭谢晓元与穆玄英。两人心头皆是一沉,谁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莫雨……他……
“快走!狼牙军出来了——”谢晓元连拉带扯想要拽走那面如死灰之人。
奈何穆玄英仰望着城楼一动不动,仿佛天塌地陷也与他无关。
若等狼牙军出来,他与他势单力孤又有伤在身,到时怕要全部殁在这里。眼下不能感情用事,谢晓元闭了闭眼,趁穆玄英不注意点了他的穴,强行将人带走。可一人要照顾两个伤患,越走越慢,很快就被追兵赶上,所幸危急关头,苍云军派人前来接应,击退那群狼牙军,将他们带到直城门外的临时营帐里。
九天之一的鬼谋李复听说浩气盟的穆玄英在此,特地前来探望,不仅如此,还请来一位随军的万花大夫前来诊治。
谢晓元一看,那人居然是阿布的师傅——鼎鼎大名的活人不医裴元!
“是你?”
战乱爆发后,裴元与师弟阿麻吕奉药王之命出谷,彼此分头行动。他随军济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故人之徒,一时面露怅然,不着痕迹地端详小道士,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裴叔叔,你看叶姑娘与穆少侠的伤势如何?”
裴元将一左一右昏迷不醒的两人轮番探视,沉吟道:“这位姑娘受重物压迫,伤及骨节,也许会引起诸多痹症……”
“很严重吗?”好端端一个千金小姐变成这样,如何向藏剑山庄几位庄主交待?
“丫头年轻,功夫底子不赖,以针扎个一年半载也就罢了。”裴元摇摇头,“若非如今的万花谷只出不进,你倒是可以带她去找阿布。”军营里伤患太多,他顾不过来,况且女孩子在此也不方便。
提起阿布,谢晓元虽是苦涩却已不敢奢求太多,好歹人活着就有希望重逢,不像裴叔叔与师父阴阳相隔、也不像穆玄英与莫雨生离死别。
“我先给她下针,之后再想法子,至于他……”裴元的眸光投向喃喃呓语的年轻人,“那几箭不在要害,止了血就行。”
“他的手呢?”谢晓元没有进入守城器械,也不知那三人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看到穆玄英伤可见骨的手,岂不胆战心惊?
“现在不好说,要等外伤痊愈了才能确定。”
裴元诊完拎着药箱又去忙碌,谢晓元守在穆玄英与叶琦菲身边,悉心照料。翌日,裴元告诉谢晓元,他的外甥女谷之岚从巴陵回到长安,就在天都镇救治得疫病的百姓,可以每日由她给叶琦菲活血行针,谢晓元这才放下心来。
事实上,现在让人犯愁的是穆玄英。他醒是醒了,反应却不大对劲,一下地就在追问鬼谋李复何时攻打长安。
“你们帮忙破坏了守城器械,苍云军与郭子仪将军的部众在长安城外互成犄角之势,使得狼牙军在范阳的后续之力跟不上,城内人马自会大乱。”李复成竹在胸地轻轻拍他,“放心,依城内暗探所言,安禄山父子不和,只等安庆绪分兵洛阳,咱们便可直取长安。”
然后,挥师南下,可解东都之围。
“原来是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穆玄英试图攥紧拳头,可惜,有只手软绵绵没有力气,伤口的血一下子涌出来,他浑然未决地抱拳当胸,“李大哥,时机若至,玄英愿为先锋,斩将杀敌!”
“小兄弟年轻有为,李某自然欢喜,只是你的伤势未愈……”穆玄英少时在南屏山帮李复采过药,医治好了他的爱人秋叶青,所以这份情始终都在。
“皮肉之伤而已。”穆玄英神色决绝,两眼皆是仇火,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李复与谢晓元面面相觑,隐约也意识到了什么,便悄悄给浩气盟的人写信。不两日,苍云军大营外来了个白衣裙的女孩子,她面覆薄纱,手持罗伞,很是素雅。
穆玄英见到她的瞬间,下意识地掉头就走。
“毛毛!”女孩子追进帐子。
外面那么多人瞧着,里面避无可避,穆玄英扯了扯嘴角,低哑道:“小月……我以为你回了落雁城。”
“是回了,但盟主得知长安的情况后,让我来帮忙。”她一步步靠近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调,“你的手——”
“没事啊。”穆玄英若无其事去抓兵器架上的佩剑,啪嗒一下,剑落在地上,他弯腰捡起还没挥舞,剑又一次脱手。
握不住,试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握不住,他一怒,另一只手狠狠扣了上去。
眼瞅着缠在外面的纱布沁出鲜红色泽,陈月一把按住他,心如刀割道:“够了!你手筋被绞,皮肉未生,别用力啊。”
穆玄英瞅着万分激动的她,露出奇怪的表情,“小月,你干嘛啊?我是没握好呀。”
“你心里难受……为什么不说出来?”她收到信时如晴天霹雳,大哭一场。莫雨哥哥与毛毛都是幼年玩伴,她也舍不得。死了个恶人谷的大魔头,或许世人称快,但对她和毛毛而言如断手足,比死还要痛苦。
她连想都不敢想那个残酷场面,又何况是亲眼所见的毛毛?
“小月,你信我,很快就能夺回长安了。”穆玄英自顾自地歪着头,瞅了一眼帐外,“那晚的月亮也是这样好看。”
就像莫雨哥哥那抹笑容——
“毛毛……”陈月颤抖晃晃他的肩。
大白天,哪里来的月亮,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今夕何夕啊!
“我要睡了。”穆玄英推开她,“早起还要练武,谢大叔说,武功一日不可荒废。”言罢,当真一头栽进被褥里,不意碰到怀里的泥娃娃,摸出一看,旋即想起莫雨那句玩笑——
总要留一个给我。
是啊,为什么他要将这个泥娃娃从莫雨哥哥手里要走?
为什么那么自私?
手一抖,他将那烫手山芋丢在角落里,蜷缩起来没了动静。
陈月浑身冰冷得退出帐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直到李复出现在她后面,才渐渐回过神,哽咽道:“他是被伤得太深了……”
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将毛毛从那一夜的魔障里拉出来?
莫雨哥哥你告诉我!
56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发生了一桩意外。
那日,穆玄英默默地在帐子里拭剑,谁也不知他在咕哝什么,陈月帮他换过药就去活人不医跟前帮忙。忽然,冷风袭来,凉冰冰的霜刃削断了他的一绺发,抵在脖子上,稍微动一动便能取其生命。
可是,穆玄英眼都不眨一下地,继续手里的动作。
“这样你就能心安理得了?”
听到熟悉的女声,他微微抬起头,“莫菲姑娘?”
她是莫雨哥哥的婢女,因外貌稚嫩一度被当成小孩子而拘禁在浩气盟,为什么会出现在苍云军大营?难道是听说了莫雨哥哥的情况,来向他寻仇觅恨?
“难为穆少侠还记得我。”莫菲冷笑,“今日来不为别的,只向你讨要一人。”
穆玄英身子一颤,“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人。”
“这却怪了,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在?”莫菲一顺剑,“自上次破庙一别就再没见过我家少爷,好不容易打探来消息,说他是为了搭救穆玄英入了长安内城,为何你在这里他仍不见踪迹?”
穆玄英紧紧抿着唇,心中百抓揉肠,满眼都是当日与莫雨在阙楼一别的点点滴滴。
问得好,为什么他好好的,莫雨哥哥还没回来?
“穆少侠,你怎么不说话。”莫菲一脸讥诮,“哪怕喊一声,外头到处都是你们的人,随便按个罪,他们便会把我当刺客杀了。”
“你走。”穆玄英豁然站起,将她向外推。
“那个敢作敢为的穆玄英去哪里了?”莫菲也急了,朝他大吼道:“凭少爷对你的情分,我莫菲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会伤了你,你倒好,整日魂不守舍,连个死活也不敢放话?你这般生不如死是做给谁看?若是我们几个,那大可不必!若是你自己——穆玄英,枉我家少爷与你相交一场!”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激得穆玄英倒吸一口冷气,灵台忽清。
是了,这些日子他到底在做什么?莫雨哥哥为他当断则断,为何他不能为莫雨哥哥振作起来?大家怕刺激他,不敢说重话,忧心国难的当头还得分心照顾他,如此行径怎么对得起父亲的侠名,怎么对得起谢大叔的殷切栽培?
“什么人?!”
“是穆少侠那边的,快去看看——”
……
这边响动太大,苍云军的巡哨闻声而来,穆玄英赶紧挡在帐子口,摆了摆手道:“没事,几位大哥,是我方才被梦魇住了,才醒过来。”
“啊……少侠你……”
“你看上去好多了……”
望着那些人脸上的欣慰与喜悦,穆玄英更是惭愧不已,待他们离开,他扭头一拱手,“莫菲姑娘,玄英这条命不是自己的,便是你要,如今也不能兑现。等海晏河清,大局底定,必然给你们一个交代。”
“但愿你是心口如一。”莫菲本就个子小小的,像尊瓷娃娃,一旦抹去先前的厉色,取而代之,满目凄伤。
“你去哪里?”怕她悄悄跑去找狼牙军算账,穆玄英忙去拦路。
“与你无关!”莫菲眉眼动了动,虚晃一招,夺路而走,撂下一句“你多保重便不负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菲到底是莫雨身边的人,这一剂重药果然奏效。
穆玄英在帐子里转了几圈,好不容易翻出滚落在墙角的泥娃娃,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贴在颊边许久,仔细收入怀里。只因前几日耽搁,手伤多有恶化,幸而苍云军里有活人不医坐镇,即便是疑难杂症也手到病除,连陈月也跟着获益匪浅。
处理好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