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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穆玄英跟坊里的伶人几乎同时唱出这句。
“你也会?”莫雨诧异道。
“是谢大叔会。”穆玄英认真道:“我经常听他唱这句,不过,也就只有这句了,后来去问军师,才知道那是大诗人苏味道所写。”
只一句……大抵是前面几句记不住吧?
“哼,难以想象。”莫雨是实话实说,他根本脑补不出谢渊悠哉悠哉哼着小曲的样子。
穆玄英忍不住笑出来,“莫雨哥哥,谢大叔原来是天策府的人……他也在京城待过些许年头,如今远在落雁城,过年是会想念旧地繁华的。”
“人走到哪里便是哪里。”莫雨面无表情道:“有什么好想的。”
“稻香村也不想吗?”穆玄英悄声道。
有马车朝他们驶来,莫雨一把将他揽到怀里,避在挂满花灯的树下,“不想。”
“我不信。”穆玄英斩钉截铁道:“莫雨哥哥记得毛毛,记得小月,怎么可能不想稻香村?”
“无甚可比。”莫雨松手,“那些都不在了,你们活着。”
那如果他死了呢?穆玄英为这个古怪的念头吓了一跳。他明知道的,那个以为他死了的莫雨哥哥……一怒之下入了恶人谷……被人视为疯子……
可自己在洱海见到他时……穆玄英忽然有点后悔那日拒绝与莫雨同行,反手握住他,“以后,咱们三个都好好的,谁也不会不在。”
谁也不叫谁难过!
莫雨没料到他会这么在意,“毛毛?”
“莫——”穆玄英的话卡在嗓子里,因墙角里一对相拥亲热的男女而涨红了脸,把刚才想说的话忘个干干净净。
莫雨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瞧。
穆玄英忙不迭拉他往前走,“不是说前门里是安府,能看到郡主大婚的排场?”
“你——”莫雨无奈道:“还真要去看啊。”
穆玄英低着头可劲儿迈步,眼角一扫,不止墙角那对男女,大街上居然到处都是你侬我侬的有情人。
大抵是月太圆,夜太美,情未央,谁不趁这良辰美景一慰相思?
穆玄英极不自在,心忖,莫雨哥哥会不会也觉得别扭?若不是陪自己,以他性子必不在闹市里奔走。偷偷回头一瞄,莫雨的视线竟从未离过他,四目相触,穆玄英仿佛被燃烧中的烈焰烫到,飞快地别开眼,扑通扑通心跳加快。
“毛——”
“穆兄!”一身白袍的小道士掩下了莫雨的呼唤,拦住那条去路。
穆玄英瞅他有点眼熟,“阁下是?”
“你忘了,那天晚上我们一起——”
小道士话未说完,穆玄英哦一声想了起来,“是你,真巧啊,你也来玩?”
“嗯,阿布说洛阳城的花灯夜不比长安差多少。”小道士关心地问,“我看你走得匆忙,还以为有什么事。”
“没……没事。”好在夜色浓,没人瞧得见穆玄英脸上的红霞,“这不是荣义郡主大婚,想去看个热闹么。”
“是哦,那我随你同去瞧瞧。”
……
他俩旁若无人地聊着,俨然忘了各自后面还有两个毫无头绪的男人。
“那种喜气不沾也罢。”
“不过是群抱大腿捧臭脚的显贵有什么好看?”
话虽来自不同的人,却是有志一同,穆玄英跟谢晓元不约而同往后看,意识到什么,又同时开口道——
“这是我好兄弟。”
“这是我好哥哥。”
小道士身后的墨衫男子把玩着手里的笔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好兄弟了?”
小道士歪着头,“不一直都是吗?”
墨衫男子不搭他的腔,径自看向穆玄英,慢条斯理道:“我很好奇你们所说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什么事?”
穆玄英怔了怔,“道长,你没跟你朋友说么?”
小道士声若蚊蝇道:“其道不正……”
不就是没走正门吗?最多,加一条吃了他的飞鱼丸嘛。穆玄英在心里腹诽,无法理解小道士的想法,但既然人家不想说,他也从善如流道:“没发生什么。”
越是闪烁其词越是惹人疑窦,墨衫男子挑眉,“那为何会衣衫尽湿?”
“阿布!”小道士一把抓过他的笔。
墨衫男子耸了耸肩。
一听衣衫尽湿四字,莫雨也开了口,“究竟什么事?”
怎么连莫雨哥哥也来掺一脚?穆玄英头皮发麻,语无伦次道:“无事,无事的,我不去看那郡主大婚就是了……”
墨衫男子觉得他很有趣,不禁笑了声。
“穆兄。”小道士抱歉道:“你别管他问什么,既然四人里有两个不想去,那就换一处所在,过来之前我看到有群人分成两队在玩牵钩。”
牵钩?那不是拔河嘛?穆玄英精神陡振,“你要跟我同组还是不同组?”
“他当然跟我一组。”墨衫男子理所当然地决定,“是不是啊,谢、道、长?”
小道士无奈道:“那我们先过去等你们。”
等他们离远了,穆玄英才回身道:“莫雨哥哥……”
“你都应了还问什么?”莫雨捏着嘎嘣响的指节,“全当是动动筋骨。”
“牵钩是禁武的!”他赶紧说。
莫雨斜睨他一眼。
“呃……我知道莫雨哥哥知道……”他难得奉承一个人。
莫雨边走边道:“你认识那道士多久了?”
“不久。”
“不久是多久?”
“几天……”反正这会儿没外人,他老老实实道:“那天莫雨哥哥走了没叫我,毛毛错过了进城的时辰,在城门外遇到谢道长。”
“毛毛。”莫雨跟他在牵钩另一端站好,“你这是在埋怨我了?”
“有点。”
本以为他又会着急地解释什么,这下全然出乎莫雨意料,然仔细一看,自己眼中之人又没有一丝一毫不满,反而那抹笑最为真切。
“不过——”束紧头发,穆玄英咕哝道:“谢道长那位朋友好像对我有敌意。”
莫雨眼里不揉沙子,当然不会没有看出,但这又如何?
“那就对他也有敌意好了。”
哪、哪有这么睚眦必报的人啦,穆玄英苦笑着抓紧那根牵钩用的绳子,准备与这边的同伴们发力,跟谢晓元那边一较高下。
16
臂膀像被点了穴阵阵发麻用不上力,穆玄英下意识缩了缩手,自己这边开始向对面倾倒,他不敢怠慢,一勒绳子往回拽。这时一股滚烫的热度弥散开来,不少人都张开十指,只有他身后的莫雨我行我素,被对方所占的优势又在瞬间夺回。
穆玄英与谢晓元遥遥互望,默契在无声无息中生成,一放手分别朝不同地方而去。他俩一走,两人随行,牵钩等于少了四人。
莫雨不知穆玄英为何如此,待他停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穆玄英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猜灯谜的人们,“莫雨哥哥还是老样子。”
“你在说什么?”
“那时我的破布娃娃明明是被莫雨哥哥丢在灯笼杆上,你却不承认。”穆玄英咕哝,“方才也是,说好禁武你又犯规。”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莫雨道,“只许他点穴截脉,不许我引火归元?”
“你们俩……”都是那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斗来斗去?穆玄英深吸一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一个小童子踮着脚尖跳了几下,因看不到挂在上面的谜题,急得满头大汗。莫雨看着他,脑海里浮现昔日光景,伸手把上面的字条摘下来。
“谢谢大哥哥!”小童子开心地扬起笑脸,展开字条瞅了瞅,面露难色。
穆玄英弯下腰在他背后读道:“一点全免打一字。”
“哥哥知道是哪个字吗?”小童子巴巴望着他,“猜对了有糖吃,我想给妹妹。”
“你对妹妹真好。”穆玄英摸摸小童子的冲天辫,“是‘兔’字。”
兔?!可不就是免字多了一点?小童子一点就通,立刻把字条给了看摊子的人,抓了把盒子里的糖,给莫雨和毛毛一人塞了一块,欢天喜地去找妹妹了。
穆玄英含着糖块跟小童子摆手。
莫雨趁机道:“那我这块也给你吃吧。”
穆玄英没忘记牵钩那档子事儿,绕过他的手,“我还能猜,不用吃莫雨哥哥那块。”
“毛毛。”莫雨苦笑不已。
谢渊对穆玄英的要求甚是严格,没少让他跟着军师念书识字,这点小把戏算什么?他从左边起一猜一个准,所获奖励也越来越丰厚,摊主的脸色自然越来越难看,甚至觉得他是故意来找茬的。
“呀,这位小哥,不如来猜点难的——”摊主干笑着递给他一张字条,“若对了剩下那些不必猜全都送你们,若错了,方才小哥赢的都没了。”
莫雨慢条斯理拨弄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花灯,发出意味不明的笑。
摊主莫名发寒,缩缩脖子。
穆玄英没注意到他俩的神色,读罢字条上的谜题,不觉蹙起浓眉,没能脱口而出。
四下时不时传来暧昧的笑,莫雨见状,透过穆玄英的肩瞅了一眼,脸色陡变,上去把那字条撕了个粉碎,漫天一撒,不由分说把他带走。
“等一下,我就剩下那道题了。”奈何莫雨用了十足力道,他拗不过,又不想动真气,等来到人少的牌楼下,穆玄英郁闷地垂下肩,“莫雨哥哥?”
“那道题你有头绪?”
“没……”穆玄英不死心道:“但我想一想,应该不难。”
莫雨道:“那摊主心术不正,见你赢太多,故意刁难。”
“一道题而已,猜不出来是我本事不够。”穆玄英不懂他为何诋毁摊主,“关旁人何事?”
“你若能答出来反倒奇了。”莫雨开口不留情面。
穆玄英心中不服,“莫雨哥哥未免小觑毛毛。”
“你入过风月场所么?”
“啊哈……?”穆玄英愕然。
“那种荤段子只有去过的人才明白。”莫雨捏着小童子给他的糖,“就算知晓答案也没法道破,不然丢脸的还是你。”
那为什么莫雨哥哥会懂?莫非他也去过不成?这念头一闪而逝,被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穆玄英如冷水泼头,心里难过之极——不过是猜个灯谜,还要处心积虑算计一把,挖个坑等他来跳,何苦来哉!
莫雨把糖送到他嘴里,轻声道:“毛毛,在这里等我。”
穆玄英低着头嗯了一声,吧唧吧唧含着糖,颇有几分食不知味。他发了一会儿呆,舌尖的甜味渐渐淡去,凛一凛神,想起莫雨走前的叮嘱,下意识找寻起来。终于,在对面一辆小推车前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莫雨站在一个秀气的姑娘旁边,不知对方跟他说了什么,他点点头笑了。那抹笑在这黑夜里如一道暖光,既温柔,又深刻,瞬间掠去穆玄英的神思。周遭的喧哗在悄然远去,玲琅满目的花灯为之黯然,天地间万籁俱寂,只余一声声的怦然心跳。
“莫雨哥哥……”他为什么笑了?是那个姑娘令他欢喜么?
穆玄英揪着前襟,忆起许多发生在他俩之间的过往云烟。即使相聚少别离多,开心少苦痛多,那人还是念着他,想着他……未有一日或忘。
他穆玄英何德何能有莫雨哥哥如此相待?
穆玄英呆不下去了,他突然觉得莫雨虽在对面,宛如天边,随时会被来往的人群淹没。不断有人挡住视线,他按耐不住冲了过去,推开过客气喘吁吁来到跟前,睁大双眼,目不转睛望着一步之遥的莫雨。
“毛毛?”莫雨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把人拉到跟前仔细打量。
穆玄英也不说话,还是怔怔看着他,眼里泛起蔼蔼薄雾。
莫雨把一串铜板放在小推车上,拿好东西,推穆玄英回到不久前站的角落,一腾手,抹了抹那呆呆的脸,“不是让你等着吗?”
穆玄英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莫雨哥哥去干嘛了。”
莫雨把手里之物摊开。
穆玄英拿起来一看,露出奇怪的表情,“好……丑的小泥人……”
丑?莫雨一听眉毛轻跳,“哪里丑了?”他觉得很好,最像毛毛小时候,所以,当那姑娘捏出来时,便忍不住笑了。
“眼睛眉毛皱巴巴的。”穆玄英还是很嫌弃。
“那是因为他在哭。”
“嘴巴咧着又像在笑。”穆玄英没见过哪个人这么矛盾。
“那是因为有人在拿布娃娃哄他。”
“他……”穆玄英张张嘴,“难道是……”
莫雨不答反问,“现在你还觉得他丑么?”
不等穆玄英应话,轰隆一声响,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天际绽开,流光倾于九天,将他与他的容颜映在彼此眸底,烙在灵魂深处。
17
也许是那烟火太过绚烂,再去哪里玩什么都有点念念不忘,甚至心不在焉。
莫雨以为穆玄英乏了,几次催他回去睡觉。
穆玄英的确心有旁骛,也没有异议,因此,回岳府比其他人早。一路上他都在把玩莫雨给自己的小泥人,这东西又小又怕碰,放在哪里才不会坏呢?以前的破布娃娃留在了稻香村,这么久没回去过,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还能不能找到……他一脚园内一脚园外,见本该在外面玩的莫采薇蹑手蹑脚又往西厢去,便把泥人揣好,悄然跟上。
莫采薇进屋后双足点地腾身而起,把柜子上的盒子取下来,又掏出不知哪里弄来的小斧子,锵锵几下砍成两段,掀开盒盖。
穆玄英听到奇怪的声响,赶紧抬起她的手腕,“别碰!”
莫采薇全神贯注开盒子,没意识到他也在场,吓得仰坐在地上。
穆玄英受她影响,胳膊压得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