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钝的样子。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我握着你的手好吗?”
“哦。”降灵随口答应。
她就大大方方地握着降灵的手,虽然是傀儡,不过那么精致温柔的触觉那么温暖,一点儿都不像是假的。十指交握,她抬起头来满脸笑容地对着降灵,
“喜欢吃什么菜?我烧给你吃。”
柳婆婆“啊”了一声,“你这丫头,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找男人?给你姐姐看见就不得了了。”说是在埋怨,却是满脸笑纹菊花开。
“柳婆婆当年找柳太公的时候难道是月黑风高、偷偷摸摸找的?”师宴嫣然一笑,“姐不会看见的,她说啊,这一辈子不再见任何男人了。”
“你这伶牙俐齿的死丫头。”柳婆婆开心地笑着,“教主过几天就要开三十年大祭,不见男人?也不知她怎么想的,难道三十年大祭就只让女的参加?
别听你姐胡说。”
“我要吃白蘑菇。”降灵说。
师宴拿起竹签一一穿上白蘑菇,抹上酱料在簧火上烤着,“阿鸦你吃什么?”她显然厚此薄彼,却也不打算掩饰。
“我自己来。”阿鸦淡淡地说,以他的短剑挑了一个蘑菇在火上烤着。
“我有个计划。”师宴说。“过几天姐姐就要举行三十年大祭了,到时候她会请出神物,我想向神物祈求一个心愿。”她把烧烤好的蘑菇递给了降灵,
“传说每三十年神物都会实现一个愿望。”
“真的?”降灵咬了一个蘑菇在嘴里,漫不经心地问,“师宴的愿望是什么?”
“秘、密。”她嫣然一笑,“总之不是和你一起活到长命百岁,这种事窝自己就做得到。”
“你还真是自信的女人。”阿鸦冷笑,他也咬了一口蘑菇。
“我当然有自信,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师宴盈盈地一笑,“倒是你啊,你的蘑菇有毒你知道吗?”她气定神闲地往篝火里添柴火。
“有毒?”阿鸦征了一下,他不信,自己烧烤的蘑菇怎会有毒?师宴总不可能在蘑菇里下毒,毒死围着这堆篝火一起吃晚饭的人吧?如此一想,他便把蘑菇吞进了肚里。
又过了一会儿,降灵说:“阿鸦,你吃的蘑菇真的有毒啊。”
阿鸦脸色一变,他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降灵虽然迷糊但从不说谎,“为什么……”
“你的剑放在火里烧的时候变了色,师宴在剑上下了遇到火就融化的毒药。”降灵说。
“这种事—你到现在才说?”阿鸦脸色铁青地往远处奔去,他已经感到头昏眼花昏昏欲睡了,得赶快找个僻静的地方运功逼毒。
“呵呵。”师宴握了握降灵的手,“你眼睛真好。”
“为什么师宴要欺负阿鸦?”降灵皱着眉,终于开始担心起来,“阿鸦会难受……”
“放心,我只是下了一点儿小小的麻药,好让他好好地睡一个晚上。”师宴眼波如水地看着簧火,“我想和你坐在一起,就今天晚上。”
“阿鸦在不行?”降灵疑惑,接过师宴递给他的蘑菇,乖乖地吃了起来。卜
“不行。”她抬起买擎嫣然黔笑,“他总是在心里怀疑我不好,大吼大叫的,又整日怀疑我要把你骗走,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
“阿鸦是男人啊。”降灵很认真地说。
“他不像男人,”师宴说,“像保姆。”
“我很羡慕阿鸦的。”降灵慢慢地说,“很羡慕阿鸦……他是个人,我不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气馁,乌灵的眼瞳闪烁着光辉,像看着极遥远美好而又无力到达的美景,看着簧火上方璀璨的夜空,嘴唇分外艳红,却终是画般不够生动。
“为什么要羡慕阿鸦?”师宴握紧他的手,“你比常人能经受病痛,比常人有更多的能耐,比常人拥有更长的寿命,为什么要羡慕阿鸦?”她柔声地问,但答案她早已知晓。
“为什么……因为不是人就……很不好。”降灵任她握着手,眉头微蹩,“很不好。”
“为什么很不好?”她轻轻地问,心里想:如果你的“很不好‘,是因为不是人就不能娶老婆,我可真就服了你了。随之轻轻一笑,不可能的,降灵啊……
“不是人就有很多事……不行。”降灵说,“不是人就不会哭。”
她怔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你想哭吗?”她心中的降灵是不知道忧愁和悲伤的东西,不会有想哭这种情绪的。
降灵终于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她,“很多事想不通的时候,能哭就好。这不是师宴说的吗?”他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抱着师宴去敲门的时候他们都不肯救你……因为我不是人吗?”
师宴惊异地看着他──他竟然还牢牢地记着那件事,为了那件事他到现在还想不通。
“不,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义务谁一定要救谁,谁一定要对谁好。”她望着篝火缓缓地说,“我常听人说,朋友背叛了朋友,或者被负心女子、负心汉所抛弃,很多人都觉得很痛苦。可是我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无论有多好都是自愿,你并不能因为对另一个人付出了很多很多,就要求他一模一样地对你……那是一厢情愿。感情或者惠惠并非买卖,付出了就一定有收获。”她望着篝火的眼色很深沉也很温暖,“同样,你觉得人遇见了人受苦就应该互相帮助,那是因为降灵你善良──你并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善良,对不对?你对人好、你会救人,并不一定等于所有的人都应该像你一样……”
“师宴……很温柔。”降灵慢慢地说。
她微微一笑,“人啊,趋利避害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如果有人在趋利避害之余还能够温柔地同情别人,那就应该赞美了。”她微微侧过头,俏皮地一笑,“我常想:是不是我一直这样想,苍天就能让我长命百岁?因为我是这样这样好的好人啊。”
“师宴很想长命百岁啊。”降灵像在想些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仰望着天空的星星,“大概是我……活得太快活了吧?”她的眼波如星,“因为太幸福了,所以很怕死。”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很怕死?”降灵喃喃地重复。
“嗳。”她轻轻地说,“因为我找到了我以为永远都不可能遇见的好人啊。”
“我也想长命百岁。”降灵说。
“哦?”师宴轻笑了起来,“为什么?”
“我不想和师宴分开。”降灵说,“不想和阿鸦分开,不想和所有人分开永远都不能见面……”他喃喃自语,“因为我也很幸福,所以很怕死。”
“像我们这种小小的的心愿,老天爷一定会满足我们的。四天以后的三十年大祭,我有一个更伟大的心愿。”
“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师宴的心呢?”降灵困惑。
“呵呵,女人在想什么,像降灵这样迟钝的宝宝是永远都不可能懂的。”她吃吃地一笑,“等我向神物祈求,实现了之后再告诉你。”
话说到这时,信巫教簧火中心燃起了一堆更大的篝火,几个信巫教的小姑娘围着火边转圈跳舞,浑身的饰物叮叮当当。过一会儿许多老人也加了进去,变成了许许多多人都围着那火焰跳舞,唱着别人听不懂的歌。
今夜的火不是地狱的红莲,是吉祥的圣火。
七宿命的另一半
四日之后。
信巫教三十年大祭。
这一日从早上开始,信众们就开始忙碌,在神殿门口排起长长的石头板凳,架着晚上需要的火把架子,往地上撒花瓣和金粉,圣水和圣火敬放在旁边,一切全是紧张和喜庆的气氛。
关于信巫教的“神物”早已流传着种利身专说,有人说是一块碧玉,有人说是一个人头。还有人说是一只蜥蜴,最近有一个新的传说:说根本就没什么东西,纯粹是欺骗信众们的。无论这几种传言哪一种是真的,今天晚上就可以见分晓。
师宴是三十年大祭的指挥,虽然她玩世不恭喜欢整人,但当真做起事情来她却是一把好手。她今日事忙无暇留在降灵身边,降灵也纯粹是闯祸的东西,这种忙千万不能让他帮,所以今天一整天降灵和阿鸦都站在一边看信巫教的众人搬着许多匪夷所思的东西走来走去,比如说水晶骼骼和两只母鸡之类的诡异的东西。
少了师宴的笑脸,阿鸦还真有点儿不大习惯,今日的饭菜也变得正常不再有奇奇怪怪的花草和颜色。
降灵是明显感到寂寞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阿鸦。
从前不觉得两个人有多么无聊,现在多了一个女人又少了一个女人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女人的重要性──事情的起源。没有师宴仿佛一整天没有任何事发生,闷得人连说话都不知该说些什么,阿鸦暗暗叫苦,长此下去,回到祭神坛他岂非每日都要看这家伙泫然欲泣仿佛被遗弃的小狗似的可怜眼神?那日子可怎么过?
“师宴呢?”这已经是降灵第三十五次开口问了,他坐在门口的大石上,样子似乎很委屈──当然他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
“她在那里。”阿鸦看了从中午时分就关得严严实实的神殿一眼,皱眉暗自叹了口气,她再不出来他就要被降灵烦死了。那家伙一副师宴是被他搞丢了的委屈模样,师宴又不在他手上,老问老问有什么用?
“到时候就出来了。”
“到什么时候?”
降灵过了一会儿说:“阿鸦骗我,阿鸦不知道师宴什么时候出来。”
阿鸦顿时狼狈了五分──这家伙竟然读了他的心!“我们去树林里散步好不好?”他试图掉转话题,不要再谈论什么“师宴在哪里”之类的话题。
“不要。”降灵说,“我要等师宴出来。”
“你等师宴出来干什么?”阿鸦无力,“时候到了她自然会出来,你不等她也会出来。”
“等师宴出来说话。”降灵说。
阿鸦有一股想一拳把降灵打死的冲动,这家伙完全不懂得适可而止,完全在挑衅他的耐心和定力,“啊!那里有人在杀猪!”他往西边一指。
“啊!”降灵站了起来,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终于不必再听那家伙混混沌沌懵懵懂懂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疑问了。阿鸦长吁了一只气,正在降灵往西边走去快要不见人影的时候,神殿大门“咿呀”
一声开了,里面有几个人走了出来。他微微一怔,不免有些愧疚之心,早知道让他多等一会儿,师宴就出来了。
那走出来的几个人是师宴和几个年老的祭司。换了一身打扮,差点儿让他认不出来──从头到脚的银饰珠翠,长长的细水晶串成的面纱在身前摇晃,衣裳上缀满了点点璨璨的珠宝。其中,一人戴着偏黄色的黄玉、琥珀,一人戴着偏蓝色的宝石、纹石,一人戴着偏绿色的翡翠、祖母绿,一人偏红色的宝石、珊瑚。四人一道走出来,即使在大白天也珠光宝气光彩逼人,更难以想象到了晚上的火光之下会是如何的绚丽夺目。从其他三人臃肿矮小的身材来看,只有戴了翡翠和祖母绿的那位身材窈窕动人的人才是师宴,水晶珠串的面纱闪闪烁烁,全然难以辨认面目。
在四人之后出来的是一位黑衣蒙面的高挑女子,想必便是信巫教教主,师宴的姐姐师瑛。阿鸦凝目望去,那女子虽然更加看不见面目,但是持杖而出,自有一股森然威严的气势。
此时天色已经缓缓变暗,黑衣女子持杖往下一杵。周围的信众缓缓聚集,几处火把连绵着点燃,一簇一簇的火光传递着出去,一股森然诡异的气氛油然而生。
四位衣着奢华的祭司缓步走上早间搭好的神坛,此时,远处有人击鼓,,继而有一种尖锐的鬼笛声飘浮在鼓声之上,鼓声低缓而深沉,像沉吟着一种远古的咒语。“呼”的一声、神坛周围一圈火焰亮起,深沉的火光自每根火杖上悬空的水晶骸骼颈下射入头内,从骼骼的双眼处化为晶光射出,每个骼骼双眼的晶光汇聚在神坛中间,正在教主师瑛的杖下!
好厉害的祭典!阿鸦坐在稍远的石头上看着,心里油然而起一股敬畏之情。黑衣的信众越聚越多,像夜间漫游的幽魂,只余下双眼幽闪的光亮,虽然阿鸦明知他们都是和善朴实的人们,但此情此景,着实令人为之悚然变色。
神坛上的黑衣女子低沉地叙述着咒语,听她的语调仿佛在诉说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中有悲有喜,有人重生有人死去。随着她低声诉说,周围黑压压的信众开始以相同的语调低声同念起来,开始尚不觉得,但听得久了就似今夜的星空都和他们的诉说一起颤抖了。
降灵那家伙去了哪里?阿鸦眉头紧蹩,难道又走进树林里迷路了?那树林他已经迷路过那么多次,难道还会迷路不成?这种祭典──他有种被压抑住无法透气的感觉,这种祭典好不祥,就像一定会发生什么一样……没有降灵在身边,这种气氛让人不安。
信众所念的是信巫教历史的诗篇,是说信巫教的前辈如何在艰辛的条件下生存,如何有一日神终于同情了他们的痛苦,赐下神物让他们信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