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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之余见尚哲义发了脾气,不由闭上了嘴巴。两个人斗鸡似地互相瞪着。过了许久,熊之余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哲义,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这些日子心里烦。”
看见熊之余服了软,尚哲义也就见好就收。他用一种明显是动了感情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心里烦,但就算你心里烦,该做的事也得做呀。除非你不打算再干下去了,把兴隆公司撤了,收兵回营,否则这些烂事处理不好,后患无穷。”
“是呀,你说的对。”熊之余皱着眉头道:“可你说丁铁一那辆桑塔纳2000根本就是一堆废铁,咱们怎么能要呢?咱们总不能睁着眼睛,买个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吧?而且……”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看尚哲义,才接着道:“二十万事小,要是他以后这样没完没了,咱们怎么办呢?听你的意思,这是很有可能的。”
“是呀是呀,我担心的也就是这。”尚哲义不停地搓手。饶是他鬼机灵,面对着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也不禁感到束手无策。熊之余看他发愁的样子,安慰道:“你不要着急。咱们一起来想办法。”尚哲义道:“这些天我看你跟瓜州晚报那个何记者打得火热,咱们能不能请他帮个忙?”熊之余不明白怎么请何记者帮忙法,尚哲义对他附耳一说,他才明白。
“这样能行吗?”熊之余迟疑地道。
“试试看吧。不行咱们再想办法。”尚哲义说。
“你这是病急乱投医。”
“病急乱投医也比干挺着等死好。”尚哲义苦笑道,“其实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怕你不乐意。咱们只要请齐广维出来说句话,这件事立马就可以摆平,我保证丁铁一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确是熊之余最不乐意的事,他抓起电话:“咱们还是先找何记者,不行再另想办法吧。”
第二天早上,熊之余和尚哲义正坐在办公室等何记者的消息。两人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其中又以尚哲义为甚。梁小忽然走了进来:“谁在咱们门口倒了那么多垃圾,臭死了。”两人急忙下楼一看,果然大门外堆着一堆垃圾,几乎将兴隆工贸公司的牌子都埋住了。里面死鱼烂虾,什么东西都有,臭气熏天。
熊之余和尚哲义不由面面相觑。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一定是那个什么瓜州地保干的,而在那个所谓的瓜州地保的身后,他们看到的又分明是温榆里派出所所长丁铁一的影子。梁小不明白,仍在嚷嚷,咒骂倒垃圾的人缺德,瞎了眼睛。
熊之余让她吵得昏头脑胀,央求道:“梁小,别骂了,你把天骂塌了能管什么用呢?”他叮嘱尚哲义赶紧到环卫公司叫辆铲车过来,将垃圾铲走。
一会儿环卫公司的铲车来了,将垃圾铲走,收费四百元。
“长此以往,咱赚的钱也不用干别的了,光交环卫公司就够了。”尚哲义一边给铲车司机交钱,一边回头对熊之余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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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越发焦急地等待着何记者的消息。何记者昨天答应过他们,今天他要去温榆里派出所和丁铁一“谈谈”。
一直等到中午,何记者才骑着自行车气咻咻地来了。熊之余和尚哲义早已望眼欲穿。他们一看见何记者,就好像小常宝看见了解放军,立刻扑了上去,一人扯着何舍之一只手,道乏不绝。何记者呢,他俨然像一个得胜回朝的大将军,昂首挺胸,享受着熊之余和尚哲义的奉承。
“什么东西?这么臭!”何舍之忽然耸了耸鼻子道。熊之余和尚哲义也跟着耸了耸鼻子,果然都闻到一股臭气,差点儿没顶他们一个跟头。他们这才发现,虽然环卫公司的铲车已经将门口的垃圾铲走,但恶臭依然四处弥散着。刚才他们由于心情紧张,都没有注意到这点,经何记者一提醒,两人也感觉熏得不行,急忙拉着何记者上了楼。一边上楼,尚哲义一边将早上的事对何记者说了一遍。
“这帮坏蛋!”何舍之怒形于色。
到了熊之余的办公室,两人请何记者坐下。尚哲义亲自给他泡了一杯粱小昨天才买回来的上好的明前茶,搁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怎么样?”熊之余迫不及待地问。
何舍之看了看,尚哲义也是一脸的关切。他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才好整以暇地道:“办妥了。姓丁的答应我,他立刻去找那个什么瓜州地保,如果瓜州地保再敢到你们这里闹事,他就派人将他抓起来。”
“这么说,他知道瓜州地保是谁了?”尚哲义道。
“当然。”
“可他告诉我他根本不知道那个瓜州地保是什么人。”尚哲义气恼地道。
“他没有跟你说实话。”何舍之笑道,“他如果连自己地头上的著名坏蛋都不认识,那他这个派出所所长不是白当了?那样的话,我看他这个派出所长就真该撤了。”
“你怎么跟丁铁一谈的?”熊之余饶有兴趣地问。何舍之看看尚哲义,尚哲义脸上的神情表明他对这个问题同样深感兴趣。何舍之微笑着,表情矜持:“我告诉他,现在市里正在大力改善瓜州市的投资环境,治安问题是其中重中之重。齐市长交给我们报社一个任务,抓一个这方面的典型。我说我希望温榆里派出所和温榆里派出所的丁所长做个正面典型,让人家拿到报纸上去表扬,而不要做一个反面典型,让人家拿到报纸上去批评。那样的话,不但在瓜州市人民面前交待不了,在他的上级领导面前、在齐市长面前同样交待不了。”
“你这么一说他就害怕了?”熊之余有点儿将信将疑。
尚哲义脸上的表情表明他同样有点儿不相信。
“他不能不害怕。”何记者笑道,“你们不了解这种人,这种人就是软的欺、硬的怕。你们不了解齐广维齐市长的脾气,你们是外来户嘛,丁铁一却是知道的。齐市长嫉恶如仇,言出必践。他最恨别人将他的话当耳旁风。如果丁铁一惹恼了他,恐怕就不仅仅是个当不当所长的事了,他要是真的惹恼了齐市长,他恐怕连皮都要脱一层。”
熊之余和尚哲义这才恍然大悟,不由相视一笑。尚哲义道:“看来真的是恶人要有恶人磨。想不到丁铁一这家伙居然也有害怕的人。还是你们做记者的厉害。”熊之余道,“书生报国无它途,唯有手中笔如刀。何记者,你了不得呀!”
何舍之哈哈大笑。
他们哪里知道,丁铁一怕的不是何舍之,更不是何舍之手中的那竿秃笔。丁铁一怕的是齐广维,怕的是齐广维与熊之余父亲的关系。他担心如果熊之余的父亲给齐广维打一个电话或者写一张便条,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何舍之正是揣摩到了他这种心理,才一上去就拿熊之余的父亲来吓唬他的。丁铁一原来不知道熊之余的父亲乃长蒲市市长,更不知道熊之余的父亲与瓜州市市长齐广维的关系。听何舍之一说,他方才明白过来,自己和熊之余和兴隆公司过不去,岂非是老虎头上拍蝇子,自寻死路?他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丁铁一也是个聪明人,他一定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立刻对何舍之拍胸脯保证,当天就带人将瓜州地保搞掂;他并托何舍之传话给熊之余和尚哲义,请他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他说他改天将亲自登门给他们赔礼道歉。
同时,他请何舍之一定在熊之余和尚哲义面前为自己多美言几句。
他对何舍之信誓旦旦地说,以后何舍之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并不敢有半句推辞。
何舍之当然顺水推舟。他拍着胸脯对丁铁一保证,一切包在他身上,他保证替他将熊之余和尚哲义“搞掂”。丁铁一感激不尽,连连称赞何舍之够朋友。何舍之从此算是交上了一位戴大盖帽的朋友。他知道这种朋友将来一定会有用处。
第二十一章
林艳攒了半个月的假,她想乘秋高气爽的时候到新马泰去游玩一次。她邀马昊同行,马昊说没有时间,林艳瘪嘴道:“你有时间跟那些坐台小姐勾肩搭背,却没有时间陪我到新马泰玩一趟?你对那些坐台小姐都个个呵护有加,为什么独独对我这么冷淡,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些坐台小姐?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瞧你说的……这是哪儿跟哪儿呀。”马昊心里想,我与那些坐台小姐勾肩搭背,是因为工作需要,没有她们提供情报,我在大鸭梨干什么呢?况且,这种话是你一个有夫之妇该说的吗?他满脸堆笑。林艳翻着白眼道:“你鬼笑什么?嫌我有夫之妇,说这话寒碜?”她竟好像能看清马昊内心的想法似的。马昊连忙否认。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我没有时间哪。”面对林艳的追问,马昊为难地道。
“你骗谁呢?你前几天还跟我说你还有二十多天的假没休呢。”
“我是还有二十多天的假没休,但是莫晶晶要我用这段时间来陪她。她已经办妥手续,马上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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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准备去哪个国家?”林艳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美国。”
“好嘛,有本事的都跑出去了,留下些没有本事的在国内起哄。你是不是也准备跑出去呀?”
“有本事的才跑出去,像我这样没本事的,只好留在国内起哄了。”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问你,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我说了,我去不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莫晶晶的脾气,再说,就剩最后……”
“你不去算了,说那么多干什么?”林艳沉下脸道,“你陪你的莫晶晶去好了。你的莫晶晶当然比我更重要。我算哪块地里的哪棵葱呀。”
林艳说着,伤心起来,几乎要流下眼泪。
“唉唉,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林艳转身就走。马昊感到心乱如麻。
“我跟你到底算怎么回事?”他望着林艳的背影,痛苦地想。
没有人真切了解马昊心里对林艳的喜爱,他对林艳的喜爱甚至远远超过女朋友莫晶晶。因为论相貌,林艳与莫晶晶不相上下,同为壁人,论脾气禀性,林艳却要比莫晶晶强胜得多。虽然林艳也时不时会耍耍小脾气,但决不会像莫晶晶那样无理取闹。尤其是林艳非常懂得在场面上给男人以面子,当着旁人她决不会顶撞一个男人,即便是对名为丈夫实则形若路人的藏西贵也是这样。马昊从来没有听到过她在别人面前说藏西贵的坏话。
而这一点对一个男人是极为重要的。可以说,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是不好面子的。马昊不是圣人,当然也不例外,而莫晶晶就做不到这一点。她常常当着别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而且她好像还非常喜欢当着别人的面故意让他下不来台。有时候马昊到他们学校去,坐在她的宿舍里,她会当着她的同学的面训斥他,就像训条狗一样,马昊常常气得忍不住要抽她。
“可惜呀,”马昊望着林艳的背影喃喃自语,“你已是名花有主,我若要硬塞进去,不就成了第三者插足?”
马昊知道林艳爱自己,但他没有把握,林艳对自己的爱,是否只是缘于家庭生活的不幸福。
马昊有些恨自己没能早些遇上林艳。
因为这件事,马昊怀着失落的心绪度过了这一天。
这一天林艳同样过得没情没绪。她也在反复地想,自己和马昊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她喜欢马昊,这个人年轻,有朝气,有想法,生机勃勃;不幸的是,却胆小如鼠,常常到了关键时刻,眼看两人就要迈出那关键的一步,他就会抽身而退,不由自主地打起退堂鼓来。她猜测马昊大概不是怕藏西贵,他老是在关键时刻抽身而退,主要原因可能还是因为自己是一棵残花败柳,他没有兴趣。莫晶晶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新鲜玫瑰,对他显然更具有吸引力。
可是,她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马昊不像是那种人,她想马昊和自己之所以至今还没能迈出那关键的一步,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热度还不够。她回想起来,自己一贯只是暗示,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对他的好感,马昊大概是有点儿把握不准,因而害怕自讨没趣。
她决定以后有机会时她一定要采取更加坚定更加明确的行动,再不予马昊以退缩的借口。
她就在这种自我肯定又自我否定的反复琢磨分析里度过了一天。待到酒楼打烊,她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
藏西贵躺在床上看电视,正在看一部香港电视连续剧。
“回来了?”大概是听到她在外面屋里换鞋子的声音,藏西贵在屋里问道。
“嗯。”
这对夫妻一向都是这样淡淡的,今天也不例外。
林艳朝藏西贵屋里瞄了一眼,轻轻应了一声后,就脱了衣服到浴室洗澡。洗完澡,她没有去藏西贵屋里,而是趿拉着拖鞋,直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