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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清贫-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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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够吗!”他从钱夹里抽出那叠百元大钞,飞快地点了一下,说:“这里是一万二,够不够你使的?”何舍之说:“不够,差得远。”藏西贵走到墙角一个保险柜前,打开,取出一个存折来交给他说:“要多少明天你自己取多少吧。”
  何舍之打开存折一看,发现这份活期存折上有八万多块钱。他把存折交还藏西贵说:“还不够。”藏西贵说:“多少才够?”何舍之笑笑说:“至少五十万。”藏西贵眼睛倏地闪了一下,随即又眯缝起来,说:“你一下子要这么些钱干什么?”何舍之说:“我自然有我的用处。”
  藏西贵把存折放回保险箱,锁好,坐回沙发上说:“你一下子要这么多我可没有,不过我知道哪儿有。你去抢银行吧,银行里钱多,说五十万,五百万都有。”何舍之说:“那明天咱俩一块儿抢去吧。”藏西贵说:“还是你自己去,我不缺钱用。我现有这点儿钱,省着点儿花还够我开销一阵子的。”
  两人心情不同,但不约而同地笑。
  笑了一阵儿,何舍之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说:“我不是来跟你借钱的,也不是想白要你的钱,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做一笔公平交易。”藏西贵嘲弄地说:“好啊,欢迎,什么交易?”何舍之说:“我想卖点儿东西给你。喏,就是这东西,你看值多少钱,你给开个价。”
  说着,放下咖啡,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来摊在茶几上,又旋了个圈儿,推到藏西贵面前。
  藏西贵带着笑,好奇地望着那东西。
  他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那张纸。那是一张上面有着官丽丽签字的结婚申请表。
  藏西贵盯着何舍之看了好一会儿。何舍之含着笑,慢悠悠地喝咖啡。藏西贵开始摘下眼镜来擦。何舍之抢先说:“别猪鼻子插葱装象了,这平光眼镜有啥好戴的,喏,要戴戴我这个。”他从鼻子上摘下自己的眼镜,扔给藏西贵,把藏西贵闹了个大红脸。藏西贵把平光眼镜拣回来戴上,说:“看来你什么都知道。”
  何舍之笑,一言不发。
  藏西贵望着他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何舍之又笑笑。
  藏西贵说:“我猜猜看。是不是上次在瓜州饭店举行的全市经济理论工作研讨会上,你在饭店门口看见了她上我的车了?”
  何舍之笑而不语。
  藏西贵做了个深呼吸,指指何舍之摊在茶几上的结婚申请表说:“这东西你打算卖多少?”何舍之说:“这就好像一场赛跑,对手只有咱们两人,奖品呢,就是这。”他拿起那张结婚申请表在藏西贵眼前摇了两下:“眼下的局势是我遥遥领先于你,这奖品你唾手可得,为了让我放弃比赛,以便自己荣获这奖品,你认为你付出多大代价才合适?”藏西贵说:“这奖品乃无价之宝,只要能得到它,付出多大价都是划算的。”何舍之说:“看来你真的很识货。”藏西贵说:“闲话少说吧,你想要多少?”何舍之说:“我从没打算过奇货可居。我就想要先前我说的那个数。”藏西贵说:“你想要五十万?”何舍之说:“我这是漫天要价,你要是嫌贵,可以就地还价。”藏西贵说:“我说过,这是无价之宝。”何舍之说:“那你给我五十万,这东西就是你的了,咱们银货两讫。”藏西贵说:“你要五十万有什么根据吗?”何舍之说:“当然有。我无缘无故挨一闷棍,住院一个月,虽是公费医疗,精神创伤却不包含在内,我要精神赔偿费十万元,不算贵吧?我在茂林杨东门鳖场投资二十万,预期回报三十万,其中含纯利十万。这笔钱本是板上钉钉没处跑,让人一把毒药败坏了,我只要我的本金和预期利润,放弃一切赔偿,这笔钱是三十万,加上前面一共是四十万,这个东西……”他用手指戳戳那张结婚申请表:“我只卖你十万,你觉得贵吗?”藏西贵说:“不贵。”何舍之说:“岂止不贵,我觉得我只要了你一棵大白菜的价。”藏西贵说:“我同意你的开价。”
  何舍之发现藏西贵没跟他纠缠他挨打住院和杨东门鳖场的事,他本来以为藏西贵一定会问,为何他挨打却要他赔偿精神损失费,为何他在杨东门鳖场的损失也要他来赔。何舍之发现藏西贵比他认为的要聪明得多。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喀啷一声,定睛一看,发现藏西贵把眼镜扔在茶几上。藏西贵裸着一双眼对他说:“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我要的可不仅仅是这页纸,你千万不要含糊。”何舍之说:“我一点儿不含糊。你要一页破纸干什么?你要的当然是它后面的东西。”藏西贵说:“你的确是个明白人。你打算怎么办?”何舍之说:“我打算怎么办无须你操心。你只要给我钱,咱们就银货两讫。”藏西贵说:“你怎么保证我给完你钱,东西就是我的?”何舍之说:“我无法保证。我什么都不保证。我只保证我自己,我唯在你给完钱之后,我不会再成为你实现追求的障碍。”藏西贵说:“我不明白你如何不再成为我实现追求的障碍?”何舍之说:“这很简单,我将从这个城市消失。”藏西贵大吃一惊。何舍之笑道:“你不用这么瞧着我,我知道你的眼睛很大。”藏西贵的脸红了一下。
  何舍之说:“你放心,我没打算自杀,我还没活够,我只是想寻找另外一个地方,一个更适合于我的地方发展。”他拿起那张结婚申请表在指头间玩着:“你快给钱吧,给完钱,这东西就是你的了,什么时候能签字生效,你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藏西贵说:“我手头没这么多现金,给你一部分现金、一部分首饰和有价证券行不行?”他摘下腕上的镶金劳力士手表递给何舍之,“这块表是我十二万买的,只戴了三年,我有发票和终身保修卡。这块表折十万块钱你看合算不合算?”何舍之说:“表倒真是好表,折八万我接受。”藏西贵说:“八万就八万吧。”何舍之说:“剩下的都必须是现金,首饰我不要,我不想开首饰铺,你快想办法,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后悔了。”藏西贵用商量的口气说:“现在我没钱,要不然,明天我用这套别墅到银行抵押一部分钱,然后再给你,行不行?”何舍之环顾着别墅,微笑道:“就这套别墅?不知道你老婆同不同意抵押?”藏西贵道:“这你甭管。”何舍之道:“大概你老婆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还有一套别墅吧?”藏西贵道:“我说了,这你甭管。”何舍之慢悠悠地道:“明天给钱?”又一笑:“夜长梦多,你最好别让我有时间反悔。”藏西贵接过劳力士,看看时间起身说:“行,我这就给你筹钱去。你就在这儿等着,哪也别去,就在这儿听我的信。”何舍之点头说:“我在这儿等,你千万快着点儿。”


  藏西贵连夜筹钱去了。屋里很空寂,何舍之懒洋洋地斜倚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从藏西贵酒橱里拿了一瓶叫不上名字的洋酒,倒一半杯喝着,手里捏着那张结婚申请表的一角摇来晃去。后来他停止了摇晃,眼睛落在官丽丽的签名上,痴痴地发起呆来。
  一直等到凌晨四点多,藏西贵才拎着一个印有熊猫图案的旅行包,一身汗水地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瘫在沙发上说:“他妈的,半道上让联防拦住了,差点儿说不清让人拘进去。”何舍之眼里布满血丝。藏西贵起身脱掉皮鞋换了双拖鞋,又在沙发上坐下来说:“你一直没睡?”何舍之说:“没睡。不困。”藏西贵说:“不困一双眼红得跟兔儿爷似的。”何舍之说:“想钱想的。”藏西贵把旅行包踢到他脚跟前,点了一颗烟舒服地吸着,一边说:“喏,甭想了,钱在这儿,点点看五十万少不少。”
  何舍之连点了两遍。藏西贵一直看着他点钱。何舍之点完时,天已拂晓,窗帘上透进亮光来。
  何舍之说:“整五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藏西贵说:“那你就拿好。”稍停,又说:“你可想好,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何舍之说:“我从来不吃后悔药。”藏西贵说:“不怕你见怪,我信不过你。你还得给我写份声明,在声明里,你要写明你是自愿自觉地跟我做这笔交易的。”何舍之笑道:“假使我想反悔,你拿着我的声明又有什么用?”藏西贵冷笑道:“我拿了你的声明,我就不怕你反悔了,我得不着的东西,你也休想再得着。”何舍之说:“你真是深谋远虑。”藏西贵笑,笑着笑着突然将脸一绷说:“不过要真出现这种情况的话,我会劝你睡觉都睁着一只眼,以防不测的。”何舍之说:“发生在我身上的不测已非一件两件,我早已习惯了,再多几件,你认为我就会在乎吗?”说完,他微笑着望着藏西贵,藏西贵避开了他的目光。
  何舍之将有官丽丽签名的那张结婚申请表交给藏西贵。藏西贵看看,一条一条将它撕了,见何舍之睁眼瞅着自己,藏西贵说:“这张表已经没用了,我们会有一张新表的。”何舍之说:“你很自信,我羡慕你,我缺的就是自信。”藏西贵说:“你一定饿了,我也有点儿饿。冰箱里还有几个鸡蛋和一点儿面条,你会煮面条吗?”何舍之说:“你要是让我做别的我还真不会,煮面条我是专家。”
  两人在很和谐的气氛中吃完鸡蛋面条后,何舍之拎着装满钱的旅行包准备走人。他站在房门口对藏西贵说:“我还有句话想问你,最后一句,问完我就走了。”藏西贵听他语调悲壮,有点儿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意思,不禁正色说:“你问。”何舍之说:“你到底有多爱官丽丽?”藏西贵说:“这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为了她,我什么都肯做,什么代价都肯付出。”何舍之点点头,果然不再说话,伸手拉开门。藏西贵笑着说:“你不劝我对她好点儿?”何舍之说:“好不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了。”
  藏西贵默然,打开门将他送出门外。他站在楼梯口有些犹豫地说:“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何舍之笑道:“你问吧。我知无不言。”藏西贵说:“我非常想知道你现在心里的感受。”何舍之说:“是出于好奇么?”藏西贵说:“我说不清。就是非常想知道。”何舍之顿了顿,说:“很高兴。”藏西贵说:“真的吗?”何舍之说:“真的。”他拍拍鼓囊囊的旅行包,笑道:“谁有这么多钱,都会高兴得从梦里笑醒过来的。”藏西贵听了点头道:“那我就祝你永远这么高兴。”何舍之说:“谢谢。”藏西贵说:“我也想告诉你我现在的感觉。我想吐。”何舍之笑着说:“想吐就吐吧,只是千万别当着我的面吐。说实话,我也想吐。”
  他看见藏西贵的眼中有电光一闪。他笑了笑,伸手想与藏西贵握别,藏西贵刚伸出手来,马上就又闪电般缩了回去,他对何舍之说了声再见,就“砰”地一声把门撞上了。何舍之站在楼道里愣了一会儿,他低头瞧瞧手掌,在上面轻轻打了一下,回头望着藏西贵紧闭的门户,拎起旅行包笑笑走了。藏西贵通过门上的猫眼,看见那只装满钱的旅行包压得他肩都有些歪了。
  一晚上何舍之都没有想到官丽丽,直到背着钱下了藏西贵家的楼,让楼下的冷风一吹,他才想起了官丽丽。他不知道官丽丽今晚上是怎么过的?她这会儿会在干什么?他想这么早官丽丽一定还在睡觉吧?他想,等官丽丽去他宿舍找他的时候,就会看到他留给她的那两堆钱了。
  何舍之不知道,那天晚上其实官丽丽一直在他的宿舍里。官丽丽抱着膝盖,在他的单人床上,一个人独坐到天亮。在她的面前,是他留给她的两摞花花绿绿的钞票。两摞钞票,大的那摞是陆野鹤送来的,小一些的,则是席君山今天下午刚给他送来的。席君山下午送钱过来的时候,说白可心气得不行。席君山笑着说白可心对他说了一句十分难听但却是掏窝子的话。
  白可心当时对席君山说的是:“要是你们没有那一张记者证,我把你们当个……鸟!”
  当何舍之正在藏西贵家里数钱的时候,官丽丽正慢慢地从他留给自己的两堆钱中夹出一张,沾上唾沫,贴在墙上。她盘腿坐在床上,面对着这张百元大钞,好像老僧入定一样,静静地端详着它。这张百元大钞上,有一个用钢笔写的漆黑的“?”。官丽丽不知道这个问号是否为何舍之所留。
  何舍之同样不知道,在他与藏西贵做交易的那天晚上,在远离瓜州的那个属于他的故乡的小县城也发生了一件事。那天晚上,张经理的侄女在家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邀请她的叔叔张经理和梅岭琳到家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张经理是一位很有头脑的经理,他搞的是狼群战术。他将广告片分别送到数家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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