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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子外面的雨落得像大家心里流出的泪水,冷厉的风像刀一样无情地刺着每一个人的伤口。刘玉娇把自己家里的被盖全部搬了出来,也只能让那十几个伤势严重的病人不受寒冷的折磨。其余那些病人却卷缩在地上,都被冻得浑身发抖。
她心里虽然焦急却又无能为力,她已经极度疲惫,心里的伤痛和身体上的残疾,使她那张娇俏的脸变得极其憔悴,她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几岁。她哭过无数次,眼泪早已经流干,那双秀丽的眼睛也有些红肿。寨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尤其是死了那么多幼小的娃娃,她那颗娇弱的心也同样破碎了。
更让刘玉娇心里难受和焦急的,是药品快用完了。诊所里的药本来就库存得少,好在她男人李茂财带了些回来,不然这么多受伤的人就连简单的包扎也没法办到。现在就已经没有消毒的药了,如果还有受伤的人送来,就只好用她的土办法来进行消毒。
“但是天气这么恶劣,不仅病人伤口容易感染恶化,就是没有受伤的人也会染上疾病呀。”刘玉娇心里想过无数次,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她走进另一个棚子里,那是她男人白天为自己搭起来的,那里面铺了两间从诊所里搬出来的病床。李茂财就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身子。他一只只地抽着烟,地上已经丢了一堆烟头。另一间床上却坐着陈大嫂和她的女儿阿珍。母女俩都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阿珍的脸上还挂着泪水。陈大嫂仍然像根木桩那样,毫无表情的眼睛望着那只蜡烛的细小火苗。
······午后的天气更加闷热,李茂财本来就喝了酒,已经热得浑身冒汗了。他把那件展新的西装脱下来搭在手腕上,又松开脖子上的领带,把白衬衣解开,露出冒着热气的胸膛。“这该死的天气。”他心里埋怨说。
老寨子出现在他眼里,那片石头房子对他很陌生,他很少来过这里,更没有进过那些石头房子的家门。今天他就要破例去阿珍的家里,是刘玉娇叫他去的,他的公司里就有个单位需要一批年轻姑娘。
李茂财走进了寨子。他一边观望着那一幢幢古朴又结实的房子,一边寻找着阿珍的家。寨子里很安静,人们都在睡午觉,只有一些狗立在自家门前,盯着他汪汪地吼叫。他捡起一根木棍捏着,生怕那些狗冲过来咬他。“这个婆娘,应该喊个人给我带带路嘛。”他心里埋怨起老婆来。
有两个汉子向他这里走来,是崔洪和小鱼缸,两人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就约了去新寨子里玩麻将。李茂财不认识他们,他摸出一包名牌香烟来,一人递了一只,就傲着头,cāo着普通话问“二位朋友。知道阿珍的家在那里吗?”
两人接了李茂财手上的烟,却没有停下来,小鱼缸指着远处一幢破旧的房子说“那边上最古老的那间屋就是阿珍的家。”崔洪瞪了李茂财一眼,悄声对小鱼缸说“这个老兄摆啥架子,不就是个人贩子嘛。”小鱼缸也低声讥笑说“嘻嘻。那么有钱,咋就娶了个跛脚婆娘呢!”两人抽着李茂财的高级香烟,说着话朝公路下面走去了。李茂财听见了两人的悄悄话,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他望了一眼那间矗立在山坡顶上的石头房子,就有些犹豫不决了。公路边的树荫下有块石板,他就坐在那里点燃一只香烟抽着,身后那间紧闭的门里传出婴儿的哭叫声,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俞翠萍的家。她正在屋里诓着娃娃睡觉。
他抽完了两只香烟后,还是决定到阿珍的家里去。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是两点三十分。他还准备搭电视台的车返回省城呢。
他气喘吁吁的爬上山坡,看见那个破旧的门上立着个中年女人,是陈大嫂。他刚要走上去,就觉得地面在上下抖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站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了。
浓黑的烟尘很快扑过来,轰轰隆隆的声音就在他周围响起,惊叫声也从那些石头房子里传出来,那些剧烈的响声把他吓得抱着头直喊救命。从房屋上崩塌下来的乱石头和房梁,在他身边滚动着,幸好没有一块石头砸在他身上。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去,李茂财却觉得好像世界末ri来临了似的,像魔鬼嘶吼的声音嘎然停了,地面的晃动也不再那么强烈了。他慢慢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了朦胧中的寨子一瞬间就变了样。他的周围全是一片乱石堆和东倒西歪的木桩。
他正想抬脚就朝来的路上跑,却突然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哭喊声。“快来人哪!救命呀!”那紧张又清脆的声音震撼着他的心,他禁不住浑身都哆嗦起来,虽然两腿发软,还是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情景使他既惊讶又恐惧,一幢倒塌的房子前立着一个吓得不住哭喊的女孩子。她是阿珍。她只穿着胸罩和内裤,洁白的身姿在那堆光壳壳的乱石头前显得格外刺眼。旁边一扇倒塌的门上,呆呆地坐着阿珍的母亲陈大嫂。她那双惊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那个变成了废墟的家。
阿珍刚才还在睡午觉,剧烈的震动和恐惧的响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她还没有来得及穿衣服,就听见阿爸在喊“地魔来了。女儿你快跑啊!”头顶的瓦片已开始在往下滚落,眼看着房屋就要塌了。阿珍吓得扑过去拉床上的父亲“阿爸。我扶你出去。”
陈老汉猛地推了女儿一把“你快走啊!”阿珍被他推倒在楼板上,那房子一倾斜,就把她从二楼的窗口一下子甩到了楼下的空地上了。“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房子就垮塌了,陈老汉被埋在了屋里。
陈大嫂刚才坐在门口的石礅上打瞌睡,震动刚开始,她就从石礅上滚到了门外那棵桃子树下。她以为是谁在推她,刚睁开眼,才看见自家的房子在猛烈摇晃。她没有明白那房子为什么会摇摆,还以为自己在做着梦,就使劲地掐了一下脸,疼痛使她明白这不是做梦,而是难以想象的巨大灾难发生了。
李茂财走到阿珍面前问“你就是阿珍吧?”阿珍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盯了他好一阵,才点了点头“阿叔。快救救我爸呀!”他望着面前这个展露着青chun魅力的美少女想了好一阵,才抬起一双发抖的腿朝废墟前走去,刚走了几步,地上好像又在晃动,一根还没有倒塌的房梁,突然一下倒在了他的脚边。他吓得回身就跑,“恐怕,恐怕救不了你阿爸了。”他胆战心惊地说。
阿珍一听,哭得更伤心。李茂财把她捂在胸前,安慰她说“我,我本来是来接你去省城工作的,现在你的家成了这个样,这里又很危险。你跟我赶紧逃命吧。”
阿珍抬起头,盯着他那张有些迷惑的脸问“你是李叔叔?”
旁边的陈大嫂突然大笑着站起来“哈哈哈!白石大神救我们来了!女儿,快跟白石大神逃命去呀!”她疯一般地跑过来,拉起阿珍就朝山坡下跑。
李茂财怔了片刻,就跟在她们后面,拼命地往回跑。老寨子已经乱成一片,好些人都在公路上惊慌失措地跑,没有人在意阿珍的模样,有些人还跟着她们后面跑,但莫名其妙地跑到半路又返回去了。直到跑拢诊所,刘玉娇才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阿珍穿上······
第三十一章 夜魔嘴里的死亡阴影
寨子里的公鸡叫了起来,那声音打破了yin森恐怖的夜空,让活着的人感到一点点生机。从山坡上的学校那里又传来一阵悲痛yu绝的哭声。刘玉娇听着那哭声,心里又紧张又伤心,“怕是又挖出娃娃的遗体了啊!”她痛苦地想。每挖出一个娃娃的遗体,那悲伤的哭声都会传到这里。这给那些受了伤的人,心里又增加了一层yin影。
李茂财听着那哭声心里就直哆嗦,“你过来歇息一下嘛。”他对刘玉娇说。其实他不是关心她,而是想抱一下她,暖和他那颗被恐惧纠缠得冰冷的心。他害怕见到死尸,甚至害怕见到从人身上流出的血。刘玉娇几次恳求他去帮忙搜救那些孩子,他哪里有胆量敢走到那个停着几十具遗体的学校去。就连从这个棚子里出去小便,他也要叫刘玉娇陪着。
“我能歇得下来吗?”刘玉娇瞪了他一眼。她在那个从诊所里抬出来的药品柜里,找了些纱布和消炎药出去了。“你如果是个男人,就拿出点勇气,去帮忙救那些娃娃吧!”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李茂财说。
刘玉娇刚走到外面,兰嫂就抱着一个小女娃娃气急地跑进来“快快快!这娃娃还有口气。”她喘急地说。陈宏强打着火把跟在她后面,他脸上尽是血。“快放在这里。”刘玉娇紧张地说。
兰嫂把那娃娃放在一张门板上,门板上铺着一张白布,那是临时手术台。那女孩子只有十二岁,她身上没有伤痕,头和脸都很干净。她是挤在那十七个娃娃中间,没有被垮塌的物体击伤身体。
刘玉娇立即给娃娃检查了一阵,但除了她的胸口还有些温热外,她的心脏已经停止了呼吸。刘玉娇急忙给她做压胸,又做人工呼吸,紧张地忙碌了十几分钟,她才停下来。“没救了。”她盯着小女娃娃那张毫无反应的脸,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刚才还有点气息呀!”兰嫂哭泣着,一下瘫坐在手术台上。刘玉娇搂着她,两个女人悲泣着。那些能走动的病人都围了过来,俞chun祥从地上爬到手术台前,他认出是新寨子里的娃娃,她的一家人都被埋在了山沟里。他声嘶力竭地嚎哭起来“苍天啊!你咋个这么不长眼呀?连一个娃娃都不放过啊!”
所有的人脸上都挂着泪水。只有两个人脸上却毫无表情,陈大嫂仍然一脸麻木地呆坐着,李茂财一口一口地吸着香烟。阿珍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她抹着泪水离开那个布满烟味和烟雾的棚子,走到邱凤兰和刘玉娇身边,“兰姨。我阿爸,还、、、还在家里啊!”她抽泣着说。
兰嫂用衣袖揩了一下泪水,“珍珍。你要坚强地活着呀!我们一定把你阿爸救出来。”她抚摸着阿珍那张圆润的脸庞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和身边这些从死神嘴里逃出来的同胞。
陈宏强把手里的火把递给身边的人,默默地抱起那小女娃娃的遗体走出诊所。刘玉娇急忙上去拉着他,把自己一件崭新的衣裙盖在女孩子的身上。“你受伤了。让我给你包扎一下吧。”她哽咽着对陈宏强说。兰嫂也走过去说“你敷点药吧。不然会感染的。”
陈宏强摇摇头,一声不吭地抱着孩子的遗体走了。他身后跟着好些受了伤的人,他们的心灵都受到了震撼,他们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心里牵挂的是那些还埋在泥土里的本族同胞。
邱凤兰走到那些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伤员身边,一个一个地问他们的受伤情况。刘玉娇跟在她后面,讲着每个伤员的伤势。阿珍也跟在她们身边,她手里拿着一只蜡烛,那细小的火苗发出的光,映照着她那张哀伤的丽脸。二十几个伤员都看完后,刘玉娇把兰嫂拉到棚子外面,低沉地说“现在最困难的是药品快用完了。需要动手术的,和需要输血的就有十几个人。他们如果,如果不及时抢救,恐怕,恐怕也活不成。”兰嫂听了心里更沉重,她想了想说“得尽最大的努力救他们哪!”
刘玉娇一下子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她心里很内疚,也很自责。她不能做手术,连输血也无法做。这不能怪她,诊所的设备太简单,连手术刀和输血器材都没有。兰嫂知道她为何伤心,“好了。你也别难过了啊!等天亮了,我安排些人把他们往镇卫生院送。”
“恐怕走不出去了,那条公路已经垮断了好几节,根本过不去了。”水根站在旁边说。他的声音沙哑,喉咙里像堵着一团血,他已经站在那里好一阵了。兰嫂和刘玉娇都吃惊地盯着他,刘玉娇抽泣着说“这咋办呀?我们难道都被困在绝境里了么?”
水根却沉默着,他在想该不该把镇上的情况告诉她们。兰嫂很坚定地说“我们就是背也要把重伤员背出去!”她沉默了片刻,又关切地问水根“秀秀都安顿好了么?”
水根点了点头。他是听见那一阵阵凄惨的恸哭声后,才从悲痛中梦醒过来,就噙着悲伤的泪水对阿秀说“秀秀。寨子里有好多人,都和你一同去了天堂,你路上也有个伴了。听说学校那里的房子都跨了,埋了好多娃娃呢。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了,我要去帮着寨子里的人救那些娃娃了。你就好生睡吧,我去一阵就会回来陪着你的。”
他知道阿秀会答应他去的,阿秀生前就很爱帮助别人。水根在屋角上找到一把锄头和一把铁锹,就抹着泪水走出屋子。在经过诊所时,他看见了兰嫂,才想起许艳丽让他带给兰嫂的话。“镇上那个许秘书说,让你尽快把这里的情况报上去。”他望着兰嫂,声音哀愁地说。
邱凤兰很想知道镇上的情况,但现在通往外面的路已经阻断了,电话也打不出去,寨子里的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