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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远远传来一阵打字机般的声音,接著听见友美子发出“呜啊”一声悲鸣。当然,那声音也透过了扩音器传来。隔了一会儿,又传来“呀啊——”像是北野雪子的声音。多亏了那具破烂扩音器尽责地发挥功用,那声音非常清晰地传到秋也等人耳中。看见山顶展望台的屋顶下,个子较高的身影缓缓地摔落地面,“友美子!”雪子的叫喊声不绝于耳。喀的一声杂音,应该是扩音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吧。接着又传来哒哒哒达的声响,这次的音量就小了许多。秋也此时了解那个声音其实也是透过扩音器而来的。只是因为扩音器摔坏了,传出来的声音自然就变小了。而今雪子的身影也摔落在围绕着展望台周边的低矮树丛的阴影中,和友美子一样,消失在秋也等人的视线。
秋也和典子的脸色变得苍白。
'残存人数29人'
23
北野雪子匍匐在展望台的水泥地上,朝日下友美子前进。腹部传来强烈的灼热感,全身的力气像都流失了似的,但勉强还能够匍匐向前移动。雪子经过的白色水泥地上,留下一道像是用刷子粗暴画在地上的红色痕迹。
“友美子!”
雪子喊道。因为用力而牵动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不过没时间管那么多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现在正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那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友美子俯倒在地上,脸朝向雪子的方向,不过眼睛却是闭上的。友美子的身体下方,充满黏稠感的红色血池逐渐向外扩散着。
雪子好不容易到达友美子的身旁,用尽全身的力量支撑起上半身,抓住友美子的肩膀摇动着。
“友美子!友美子!”
随着她的叫喊,红色的雾水散落在友美子的脸上,不过雪子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那原来是来自于自己的口中。
友美子缓缓张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雪子……”
“友美子!你振作一点!”
友美子的表情扭曲。“对不起,雪子。”好不容易才开口回答,“都怪我太傻了。快点,快点逃走。”
“不行!”雪子边摇头边掉着眼泪。“我们一起逃,来,快点!”
雪子慌张地环顾四周,看不见攻击自己的人身在何处。应该是从相当距离以外的地方射击过来的吧。
“快点!”
原本试图要将友美子的身子扶起,不过实在是无法做到。雪子很快发现,就连要支撑自己的身体都非常吃力。腹部突然传来加倍的剧痛,雪子呻吟了一声,再次向前扑倒在地。只有脸部还是朝向友美子的方向。
友美子的脸就近在眼前,眼神带着几分恍惚,直盯着雪子。
“你动不了吗,雪子?”友美子用非常衰落的声音问道。
“嗯。”雪子勉强牵动脸部的肌肉,露出一个笑容。“好像是如此。”
“对不起。”友美子静静地说。
“没关系的,我们……我们起码做了自己认为应该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吗?友美……子?”
接下来,友美子的表情彷佛要哭出来似的,相较之下伤势算是轻微的雪子,意识也急速模糊起来。眼皮好重、好重。
“雪子?”
友美子的声音再次将雪子拉回现实。
“什……么事?”
“我……刚才有一件事情没对你说。”
“……?”
友美子露出微笑。“我也……喜欢……七原同学。”
一瞬间,雪子无法理解友美子的意思。不知道是因为完全料想不到对方会这么说,还是因为伤重而导致听觉神经受到影响而造成的。
可是,那句话,最后还是叩进了雪子心里那道门。啊啊,原来是这样。
在雪子逐渐沉入浓雾之中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场景。那是两人一起到镇上逛街的时候,看到一对价值不过三千日圆的特价品耳环,可是那真的是好漂亮、好漂亮的一对耳环——虽然两人的喜好几乎从没有交集——但那时却谁也不肯让步,最后是各出一半的钱,各自保有左右一只耳环。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买装饰品。在城岩町和邻镇交界处附近的家中,那只耳环就躺在自己书桌抽屉最里面的一角。
不知为什么,雪子有一种非常幸福的感觉。真不可思议,明明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呢。
“是吗?”雪子说:“原来是……这样。”
友美子又露出了微笑。雪子再次张开口。应该还有力气可以再说一句话吧?虽然不太清楚所谓的宗教是怎麼回事,不过,光轮教赐给雪子最美好的事物,就是让她结识了友美子。自从在那个教会邂逅以来,两人至今一直形影不离。
“友美子……。我能和友美子当朋……”
当朋友真是太好了,雪子正要继续说下去时,碰的一声,友美子的头在眼前摇晃了一下。右侧太阳穴上多了一个红色的洞,友美子的眼神已经失去了神采,仅是朝着雪子的方向而已。焦点定在远方,像是在瞭望什么似的,和她们目前身处的展望台显得非常搭配。
雪子因为恐怖与惊愕而张大了口,耳边又听到碰的一声,头部同时感到被人痛殴一记似的冲击。这便是雪子最后的感官知觉了。
桐山和雄(男子六号),保持着自展望台外侧无法看见他的低姿势,将原本属于沼井充的华特警用手丨枪放下,快速拾起两人的背包。
'残存人数27人'
24
连续响起两声单发的枪响后,秋也和典子暂时动也不敢动。盘旋在上空的老鹰,不断发出高亢的鸣叫声。
川田到四周察看了一会儿状况,回来之后便催促着两人。“事情已经结束了。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吧。”
秋也扶着典子的手臂,抬头看着站在略为上方的川田,嘴唇不由自主发抖着。
“事情结束了?难道你就没有其他的说法吗?”
川田稍稍耸了耸肩。
“如果我用词不当,很抱歉。那是因为我的词汇太过贫乏了。无论如何,这下子我们很清楚的确有人投入这场游戏了。先说好,刚才那可不是坂持等人为了要让我们自相残杀而下的手。那些家伙也很爱惜生命,不会轻易离开那所分校。”
秋也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克制住了,扶起典子的手臂开始走动。典子一边走,一边以干涩的声音说:
“太过分、太过份了,怎么这样?”
回到原来的地方,川田开始整理起行李。
“你在做什么?”
秋也问道。“快准备。小心为妙!我们要移动一下,大约一百公尺左右。”川田回答。
“你不是说待在原地不动比较安全。”
川田嘴嘟得高高,摇摇头。“你刚才也看见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那家伙可不会手下留情,何况他手里还有机丨枪。他一定已经发现我们的地点。如果被那种家伙知道了地方,最好移动一下。”川田补充说道:
“只要一小段就好。我们移动一小段距离吧。”
'残存人数27人'
25
濑户丰(男子十二号)拼命跑下一段斜坡。不,他尽可能将身子压低,利用低矮的灌木丛藏身,所以应该说看起来几乎像贴着地面爬行才对。干燥的尘土几乎将包覆着他那矮小身材的S尺寸学生服变成纯白色。平时是B班最轻浮搞笑的他,稚气未脱的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正因为恐怖而扭曲着。
濑户丰自分校出发之后,一直到刚才为止都躲在北边的山顶附近,也就是距离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用扩音器向大家喊话的地点,大约五十公尺下方的树丛中。
阿丰当时身在略为斜侧面的方向,但还是能够将两人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内心不断犹豫、挣扎,最后终于决定要回应两人的呼吁走出来的时候,竟远远传来枪声,接着看到两人面向另一侧——也就是阿丰所在位置的另一边。正当阿丰思考着是否要暂时观察一下情况再采取下一步动作时,不到十秒,或是二十秒的时间,又传来打字机般的枪声,紧接着听到扩音器传来的悲鸣声,同时也目睹了日下友美子倒地。紧接着,北野雪子也被击倒在地。
那时两人应该还活着。可是,阿丰实在无法前去救助她们。因为,他与生俱来的轻浮个性,让他不擅与人起纷争,加上他手上的武器,不过就是根配发到的叉子,和那种用来吃意大利面的餐具毫无两样的叉子。再说,在阿丰看不到的地方接着又传来两声枪响。大概是刚才袭击友美子和雪子的那个人,上前赶尽杀绝吧。
当他意识到这点,便立刻胡乱收起行李,沿着斜坡一路向下爬去。那个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自己。绝对错不了!因为最接近那里的人就是我!
突然间,阿丰察觉自己扬起了好大一片尘土。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就糟糕了!这可比烤坏的蛋糕还更糟糕呐。可恶!你这家伙,现在可不是搞笑的时机啊!可恶!还有空用关西腔吐槽哦!
因此阿丰极力维持身体不在斜坡上滑动,转换成以鞋底和手掌心(不过右手因为还握着叉子,因此很像是猜拳中的“石头”形状)压在地面向前移动的姿势。手掌被擦伤得很严重,皮肤都翻了起来,但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可恶!如果有人看到我现在移动的方式,一定会觉得可笑得不得了。根本就像是只豉豆虫③似的。
就这么前进了二、三分钟,阿丰的动作终于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回头一看,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遇害的那座山顶已经埋没在林木之间,看起来像是在遥远的地方。没有任何动静。竖起耳朵仔细听,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声音。
我已经逃离险境了吗?我……得救了吗?
就在此时,手臂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时机巧得就像是在回答阿丰心里的提问似的。
阿丰因为过于恐怖混乱,口中不禁“呀啊”的大叫出声。
“笨蛋!”不知道是谁低低说了一声,加诸在手腕上的力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温暖的手掌捂住阿丰的口。可是,陷入混乱的阿丰根本没听见对方说的话,一心以为是那个凶手追杀过来,恐慌至极的结果,用力将右手握着的叉子挥向对方。
铿的一声,叉子被挡了下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对方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就这么停在原地。阿丰战战兢兢张开双眼一看。
眼前的身影穿着学生服。身体闪向侧边,用一把大型的自动手枪(贝瑞塔M92F型手枪)高举到面前挡住那只叉子。那名男子是左手握枪的。以两人的位置关系来看,加上对方的右手还持续捂在阿丰的嘴上,那名男子如果不是左撇子,恐怕阿丰挥舞过去的叉子应该已经划破对方的身体了吧。那名男子的确是左撇子。而整个B班唯一没有被矫正过来的左撇子,只有一个人。
“你这样很危险耶,阿丰。”
前发像是用造型整发水向后梳理似的,带着几分水润感,其下是两道略为上扬的笔直剑眉。再下来是一对清澄又不失幽默感的眼睛,抓住了阿丰的目光。然后是左耳的耳环。那个“第三之男”三村信史(男子十九号)——阿丰在B班最要好的朋友——正对他展开笑颜,一边将手掌自阿丰的嘴上拿开。阿丰精神恍恍惚惚,慢慢将叉子放下。
接下来才恍然大悟地喊道:“信史!你不是信史吗!”
“笨蛋!”三村信史又小声地说,再次用手捂住因为安心而不由自主大声喊叫的阿丰的口。放开后,说道:“来这里。安静跟我走。”旋即站起身来走进低矮的树丛间。
在后面迷迷糊糊跟了一阵子后,从树丛间看出去,原本像是鸟瞰图一般的岛上风景,变成十分平坦的地形。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走下了相当的高度。
阿丰马上又将视线拉回眼前不断向前进的三村信史的背影,就在此时,一个可怕的想法将他击垮,脚步刹时整个僵硬起来。
杀害日下友美子和北野雪子的,该不会是信史吧?然后一路尾随我追过来。不对,那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是了,因为我一向视信史为最要好的朋友,而信史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所以他才会让我和他在一起,如此一来,比方说他睡觉的时候,也有个人可以帮他守卫。这样子存活下来的机率就会上升。到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人时,信史就会对我下毒手。哇!这个方案真的是太完美了!如果这是一场电脑游戏的话,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笨蛋!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阿丰连忙打消那个念头。信史手上又没有机枪——刚才那个是机枪的声音,错不了——再说,信史就是信史。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怎么可能做出将女同学像踩死虫子一样杀害的行为呢?
“怎么了?阿丰。”信史回头,再次小声说道:“快跟上来。”
阿丰又恍恍惚惚跟在信史后面。
信史缓慢而慎重地持续前进,约莫走了五十公尺左右的距离后,停了下来。用持枪的左手指指脚边,对阿丰说:“这里要跨过去。”于是阿丰定神一看,发现了一条颜色不显眼、水平拉紧的细线。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