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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面孔,还是女人的,它离我太远了。可是这张面孔的颜色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很深的。它就象青灰色的白垩土一样,而且有点僵硬呆板,不自然得吓人。我心里很不安,便决心再去看看这所小别墅的新住户。我走近门前敲了敲门,立即有一个身材高大、体态削瘦的女人把门打开,这女人面容丑陋,令人生畏。
“';你要干什么?';她操着北方口音问道。
“';我是你对面的邻居,';我把头朝我的住处点了点,说道,我看你们刚刚搬进来,因此我想是不是能帮助你们做些什么……';
“';喂,我们需要你时,自然会请你的,';她说着,竟然把门关上。我吃了这样粗暴的闭门羹,非常恼怒,转身便回家了。整个晚上,尽管我竭力去想别的事情,但我脑中始终萦绕着窗口的那个怪人和那女人的粗鲁形象。我决意不向妻子说这件事,因为她是一个胆怯而又容易激动的女人,我不愿意让她分担我所遭遇到的不快。然而,在我临睡以前,我告诉她那所小别墅现在已经住上人了,她没有回答。
“我通常睡得很死。家里人经常嘲笑我说夜里没有什么能把我吵醒。可是在这天晚上,由于这件事情的小小刺激或是其他原因,我不知道,但我却睡得不象平常那么死。我在似睡非睡中模模糊糊地觉得室内有什么在走动,逐渐意识到我妻子已经穿好衣服,并且披上了斗篷,戴上了帽子。我喃喃地说了几句惊异的话,对她这种不适时的举动提出了异议。当我半睁半闭的双眼突然落到我妻子被烛光映照的脸上,竟使我惊异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表情是以前我从未见过的,也决不会是假装的。她脸色死白,呼吸急促,在她扣紧斗篷时,偷偷地瞧着床上,看是否惊醒了我。后来,以为我还在睡梦中,她便悄悄地从屋中溜出去,过了一会,我听到一阵尖锐的吱吱嘎嘎声,这分明是大门合叶发出的响声。我从床上坐起来,用手关节敲床栏,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醒着。然后我从枕下拿出表来,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而凌晨三点钟我妻子到外面去,她究竟要干什么呢?
“我坐了有二十分钟,脑中翻腾着这件事,设法寻找一些可能的解释。我越想越觉得离奇古怪,莫名片妙。我正在苦苦思索这件事时,听到门又轻轻关上了,我妻子走上楼来。
“';你半夜三更到哪里去了,艾菲?';她一进来,我便问道。
“听我一说,她立即大惊失色,猛然尖叫了一声。这一惊一叫比其他的事更使我烦恼,因为这里面具有难以形容的内疚之意。我妻子向来是一个真诚而性情直爽的女人,看到她悄悄溜进自己的屋内,而当丈夫问话时竟然惊呼出声,畏缩不安,这真使我异常寒心。
“';你醒了,杰克!';她勉强笑了笑,大声说道,';怎么,我还以为没有什么能把你吵醒呢。';
“';你到哪里去了?';我更加严厉地问道。
“';无怪乎你要觉得惊奇了,';她说道。我看到她在解斗篷上的钮扣时,手指不住颤抖,';呃,以前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事实是这样的:我觉得好象有些气闷,特别想透一透新鲜空气。假如我不出去,我真以为我要晕倒了。我在门外站了几分钟,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始终不敢向我这边看一眼,她的声音也完全不象平常的语调。这就说明她说的都是假话。我没有回答,把脸转向墙壁,非常伤心,心中充满了千百种恶意的猜测和怀疑。我妻子对我隐瞒什么呢?她这次奇怪的外出,究竟到哪里去了?我感到,在我查明这件事的底细以前,我是不会安宁的。可是,在她向我说过一次假话以后,我不愿再问她什么了。这一夜我一直辗转反侧,忐忑不安,猜来猜去,越想越糊涂。
“第二天我本应到城里去,但我心中异常烦恼,也顾不得照顾生意了。我妻子似乎也和我一样心神不安,她始终注意着我的脸色,我从她那疑虑的目光看去,她已经知道我不相信她讲的话,现在也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早餐时我们一句话也没有交谈,然后我立即出去散步,以便能在清晨新鲜空气中思考这件事。
“我一直走到克里斯特尔宫,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小时,回到诺伯里时已经一点钟了。我正巧路过那所小别墅,便停下脚步望望那些窗户,看看是否能见到昨天看我的那张面孔。福尔摩斯先生,你想象我是多么惊奇,原来我正站在那里时,小别墅的门突然打开了,我妻子走了出来。
“我一见到她,竟惊呆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当我们目光相遇时,我妻子显得比我更加激动。一霎时,她似乎想再退回到那所别墅中去。后来,看到再隐藏也没有什么用了,便走上前来,面色异常苍白,目光惊惧,与她嘴辱上强露出的微笑,显然是毫不相称的。
“';啊,杰克,';她说道,';我刚才来看看是不是能给新邻居帮点忙。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杰克,你不会和我生气吧?';
“';那么,';我说道,';这就是你昨夜来过的地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喊道。
“';我完全可以肯定,你昨夜到这里来了。这都是些什么人?你竟然在深更半夜来看他们?';
“';以前我没到这里来过。';
“';你怎能竟然对我说起假话来?';我大声喊道,';你说话时声音都变了。我什么时候有事瞒过你?我要进去,把这件事弄个一清二楚。';
“';不,不,杰克,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进去。';她激动得控制不住自己,气喘吁吁地说道。等我走到门口时,她一把扯住我的袖子,一股蛮劲把我拉回去。
“';我恳求你不要这样做,杰克,';她高声喊道,';我保证过几天把一切全都告诉你,如果你进到别墅里去,除了自找苦吃以外,没有别的好处。';后来,我从她手中挣脱开,她紧紧把我缠住,疯狂地哀求着。
“请你相信我,杰克!';她叫喊道,';就相信我这一次。你决不会因此而感到后悔的。你知道,要不是为了你好,我决不会对你隐瞒什么的。这关系到我们的整个生活。如果你和我一起回家,一切都会很好的,如果你硬要进别墅去,那么我们之间的一切就全完了。';
“她的态度如此诚恳,又如此绝望,她的话劝阻了我,使我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前。
“';要让我相信你,必须有一个条件,而且只有一个条件,';我终于说道,';那就是从现在起必须停止这种秘密活动。你有权保留你的秘密,但你必须答应我夜里不再出来,不再做什么事情不让我知道。如果你答应我,将来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就忘掉过去的一切。';
“';我知道你会相信我的,';她非常宽慰地松了口气,高声喊道,';完全可以照你的愿望办。走吧,啊,离开这儿回家去吧。';
“她仍然拉着我的衣袖,把我从小别墅引开。我走时向后看了看,看到上面窗上,有一张铅灰色的面孔正向我们张望。我妻子和这个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头天我看到的那个粗野而又丑陋的女人和她又有什么瓜葛呢?这是一个奇怪的谜。我知道,在我解开这个疑团之前,我的心情是永远不会平静的。
“在这以后,我在家呆了两天,我妻子很忠实守约,因为,就我所知,她从未出门一步。然而,第三天,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那么严肃许诺的话,竟不能使她摆脱那股神秘的吸引力,从而使她背弃她的丈夫和她的责任。
“那一天我到城里去了,可是我没有象往常那样乘三点三十六分的火车回来,而是乘两点四十的火车返回的。我一进门,女仆就面带惊慌地跑进厅房。
“';太太在哪里?';我问道。
“';我想她出去散步了,';她答道。
“我心里霎时充满了疑云,我跑到楼上看她是否确实不在屋中。这时我偶然向窗外一望,看到刚才和我说话的女仆穿过田野,正向那小别墅方向跑去。那时我当然非常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我妻子又到那里去了,并曾吩咐女仆,我如果回来,就去叫她。我气得发抖,跑下楼来,奔出去,决心一劳永逸地把这件事查到底。我看到我妻子和女仆沿小路赶回来,可是我没有站下来和她们说话。这所小别墅里有一种秘密,使黑暗笼罩了我的生活,我发誓,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它继续下去。我走到房前,甚至连门都没敲,转动门钮,就冲进过道里。
“楼下是一片寂静。厨房里炉灶上水壶咝咝作响。一只大黑猫盘卧在一只篮中。但没有以前我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踪影。我跑进另一间屋子,可是也同样空无一人。后来我跑上楼去,另两间屋子也是空的。原来整个别墅竟空空如也。室中的家具和图画都极为平常而粗俗,只有我从窗户看到奇异面孔的那间寝室舒适而讲究。当我看到壁炉台上悬挂着一张我妻子的全身照平时,我的全部疑团燃烧起强烈而痛苦的火焰,那张照片还是三个月前我要她拍摄的。
“我在室内停留了一会,确知完全无人以后,才走出来,心中感到以前从未有过的沉重。我进屋时,我妻子来到前厅,可是我极为痛心,异常恼怒,不愿和她说话,从她身旁冲进我的书房中去。可是她在我把门关上以前,却随我身后走了进来。
“';我很抱歉,竟破坏了我的诺言,杰克,';她说道,';可是你如果知道这里面的一切真情,我相信你是一定能原谅我的。';
“';那么就把这一切告诉我吧。';我说道。
“';我不能,杰克,我不能,';她高声喊道。
“';如果你不告诉我住在那所别墅里的是谁,你送给像片的那个人是什么人,我们就不能互相信任了。';我说道,从她身旁走开,离开了家。这是昨天的事,福尔摩斯先生,从那时期我就没有见过她。对于这件奇怪的多,我只知道这些。这是我们中间头一次出现不和。这使我十分震惊,不知如何解决是好。今天早晨我突然想到你可以指教我,所以急忙赶到你这里来,一切拜托给你。假如这里面有哪一点我没有说清楚,请你问我好了。不过,首先请你赶快告诉我该怎么办,因为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福尔摩斯和我聚精会神地静听这件离奇的故事。这个人异常激动,讲得断断续续。我的伙伴,一只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请告诉我,”他终于说道,“你能保证你在窗户上看到的面孔是一张男人的面孔吗?”
“我每次看到这张面孔,距离都比较远,所以不能肯定。”
“但你显然对这张面孔的印象是很不好的。”
“它似乎颜色很不自然,而且面貌呆板得奇怪。但我走近时,就猛然不见了。”
“你妻子向你要一百镑,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大约有两个月了。”
“你看到过她前夫的照片吗?”
“没有,在他死后不久,亚特兰大着了大火,她的所有文件都烧掉了。”
“可是她有一张死亡证,你说你看到过是吗?”
“是啊,在这场火灾以后,她拿到了一份副本。”
“你可曾遇到过在美国认识她的人吗?”
“没有。”
“或者接到过那里的来信吗?”
“没有。”
“谢谢你。现在我要把这件事情稍微想一想。如果这所别墅现在仍然空着,我们就有些难办了。不过,我想很可能,昨天在你进去以前,里面的住户得到警告,所以事先躲开了,现在可能又回屋了。我们不难把它查清楚。我劝你返回诺伯里,再观察一下那所别墅的窗户。如果肯定里面有人居住,你不必硬闯进去,只要拍一个电报给我和我的朋友就可以了。我们收到电报,一小时就赶到你那里,很快就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假如那别墅现在还空着怎么办呢?”
“这样的话,我明天去,然后再和你商量。再见。不过,重要的是,在没有弄清原委之前,你不要再烦恼了。”
“我担心这事情不妙,华生,”我的朋友把格兰特·芒罗先生送到门口以后,回来时说道:”你认为怎么样?”
“这件事很难办,”我回答道。
“对了,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里面必定有诈啊。”
“那么诈人的是谁呢?”
“啊,那一定是住在那唯一舒适的房间里、并把她的照AE琭1挂在壁炉墙上的那个人。华生,真的,窗户里那张呆板面孔真是很值得注意呢,我无论如何也不放过这件案子。”
“你已经有了推论吗?”
“是啊,这仅是暂时的推论。可是如果这推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