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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来往信函都是使用事务所里的这台打字机打的,当然它有点儿磨损了,〃我们的客人说着,发亮的小眼睛迅速地瞥了一下福尔摩斯。
“温迪班克先生,现在我要告诉你什么是真正有趣的研究,〃福尔摩斯继续说,“我想在这几天再写一篇短的专题论文来阐述打字机以及打字机与犯罪的关系。这是我起为注意的一个题目。我手边有四封写明是来自失踪的那个男人的信,全是打字的。不仅每封信中字母';e';都是模糊的,字母';r';都是缺尾巴的,而且你如果愿意使用我的放大镜看一看,那么我提到的那其余十四个特征也是历历在目的。”
温迪班克先生从椅上跳了起来,捡起帽子,说:“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能浪费时间听这类无稽之谈。假如你能抓到那个人,就抓住他好了,抓到他时,请告诉我一声。”
福尔摩斯跨步上前,把门锁锁上,说:“那么我就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抓到他了。”
“什么,在哪里?〃温迪班克先生喊道,吓得连嘴唇都发白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象掉进了捕鼠笼里的老鼠那样。
“啊,你嚷嚷有什么用,一点用处也没有,〃福尔摩斯温和地说,“温迪班克先生,那是根本不可能赖掉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你说我解决不了如此简单的问题,实在是太不客气了。那确是个简单的问题!请坐下,我们来谈谈吧。”
客人整个瘫在椅子上,脸色苍白,额上汗水涔涔,结结巴巴地说着:“这……这还不到提出诉讼的程度。”
“确实,恐怕是还不到这程度。但是,温迪班克先生,就你我二人来说,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最自私、最残酷、最丧心病狂不过的鬼把戏了。让我先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说一遍,说得不对你可以反驳。”
这个人缩成一团坐在椅子中,脑袋耷拉到胸前,是副彻底被打垮了的模样。福尔摩斯把脚搁在壁炉台的壁角上,手插在口袋里,向后仰着身子,自言自语似地开始说起来。
“那个男人为了贪图金钱而跟一个年龄远比他大的女人结了婚,〃他说道,“只要女儿跟他们一平生活,他就可以享用她的钱。就他们所处的地位来说,这笔钱财相当可观。失掉这笔钱,境况将大不相同。所以值得去拚命保住它。女儿为人心地善良和蔼,个性温柔多情。显而易见,有她这样品貌和收入的姑娘是不会空守闺房的。如果她嫁人的话,这当然将意味着每年损失一百英镑的收入,那么她的继父怎样才能防止这桩亲事?他显然是想设法把她关在家中,禁止她和同样年纪的朋友们交往。不久,他发现这样做不是长久之计。她变得不那么听话了,坚持自己的权利,最后竟然声称一定要赴舞会了。这么一来,她那个诡计多端的继父怎么办呢?他想出了一个毒辣的妙计。在妻子的默许和协助之下,他把自己伪装起来,给敏锐的眼睛戴上墨镜,给自己的脸戴上假髭和毛蓬蓬的假络腮胡子,把自己清晰的说话装作柔声媚气的耳语,由于女儿近视,他的伪装就更显得万无一失。他以霍斯默·安吉尔先生的名义出现。他自己向女儿求爱,免得她爱上别的男人。”
“我当初只不过是跟她开玩笑,〃客人哼哼唧唧地说,“我们根本没有想到她会那么痴情。”
“根本不可能是开玩笑。不过,那位年轻姑娘确实是被冲昏了头脑,一心以为她的继父是在法国,从来不怀疑她自己是上了大当。她因受到那位先生的殷勤奉承而高兴。而她母亲的一片赞扬声使她更加高兴。于是安吉尔先生开始来访,因为一旦奏效,事情就要继续进行下去。会过几次面,订了婚,这就最后保证了姑娘的心不会转向别人。但是牌局不能永远继续下去,装着去法国出差也相当麻烦,所以就干脆把事情来一个戏剧性的收场,以便在年轻姑娘的心上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这样来防止她有朝一日可能会看上其他求婚的男子。于是,就出现了手按圣经发誓白头偕老,举行婚礼那天的早晨暗示可能发生某种事情等把戏。詹姆斯·温迪班克希望萨瑟兰小姐对霍斯默·安吉尔忠贞不渝,而对他的生死则难以肯定,总而言之,可使她在以后的十年里不会去听从别的男人的话。霍斯默陪她到了教堂门口,他不能再往前走了,他耍起了老花招,从四轮马车的这扇门钻进去,又从那扇门钻出来,悠哉游哉地溜走了。我认为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温迪班克先生!”
在福尔摩斯叙说的时候,我们的客人恢复了一点自信,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苍白的脸露出讥诮的神态。
“也许是真,也许是假,福尔摩斯先生,〃他说道,“你聪明过人啊,你应该更加聪明一点才好,这样你就会看到是你在侵犯法律,而不是我。我始终没有干下什么足以构成起诉的事情,但是你把门锁上,只这件事就足够使你因';攻击人身和非法拘留';而受到起诉。”
“就算象你所说的,法律奈何不得你,〃福尔摩斯说着打开锁,推开门,“可是再没有谁应该比你受到更大惩罚的了。假如这位年轻姑娘有兄弟或朋友的话,他们应当用鞭子抽你的脊梁!真该打!〃看到那男人脸上刻薄的冷笑,他愤怒得涨红了脸接着说:“这不是我对我的委托人所要承担的责任,但是手边正好有条猎鞭,我想我还是好好地抽……〃他快步走去取鞭子,但是鞭子还未到手,楼梯上就没命地响起了乒乒乓乓的脚步声,沉重的大厅门嘭地响了一声,我们从窗子里看见詹姆斯·温迪班克先生拚命地在马路上飞跑。
“真是个冷酷的恶棍!〃福尔摩斯边说边笑,重新一屁股坐进他的扶手椅,“那家伙屡次犯罪,总有一天罪大恶极被送上断头台。从几个方面来看,这个案件并不是索然无味的。”
“我现在还不能全部明了你的推理步骤。〃我说。“唔,显然第一步应该想到的是:这个霍斯默·安吉尔先生的破怪行为必定是有所企图的,同样清楚的是,我们看到唯一能够从这事件中真正得到好处的人只有这个继父。然后看这个事实:两个人从来没有在一起过,而总是当一个人不在时另一个人出现。这是很有启发性的。墨镜和破异的话声,跟毛蓬蓬的络腮胡子一样都暗示着伪装。这些也是有启发性的。他用打字来签名,从此可以推想她是如此熟悉他的笔迹以至于哪怕看到一点最小的笔迹她也认得出是他写的字。这个破怪的做法更加深了我的怀疑。你看到,所有这些孤立的事实和许多细节凑在一起,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你怎样证实它们呢?”
“一旦认出了犯人,就很容易证实罪行。我认识这个人工作的商行。我一接到那份印刷出来的寻人启事,我就从那启事描述的外貌特征中除掉可能是伪装的结果的部分——络腮胡子啦、眼镜啦、声音啦——然后把这份寻人品事寄给商行,请他们告诉我去掉了伪装部分的外貌特征是否同他们商行里哪位出外旅行的人相象。我已注意到打字机的特点,我写信到他的办公地点给他本人,请他是否来这里一趟。如我所料,他的回信是用打字机打的,从回信中可以看出打字机的种种同样细微的但有特征的毛病。同一个邮局给我送来了一封来自芬丘破街韦斯特豪斯·马班克商行的信,信中说,外貌描述与他们的雇员詹姆斯·温迪班克的各个方面完全相符。全部情况,就是这样。”
“那么,萨瑟兰小姐呢?”
“假如我把事情告诉她,她将不会相信的。你也许还记得有句波斯谚语:‘打消女人心中的痴想,险似从虎爪下抢夺乳虎。';哈菲兹的道理跟贺拉斯一样丰富,哈菲兹的人情世故①②也跟贺拉斯一样深刻。”
①能够背诵全部可兰经的穆斯林教徒。——译者注
②古罗马抒情诗人。——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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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史系列 红发会 字数:20012
去年秋天的一天,我去拜访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我见到他时,他正在和一位身材矮胖、面色红润、头发火红的老先生深谈。我为自己的唐突表示歉意。正当我想退出来的时候,福尔摩斯出岂不意地一把将我拽住,把我拉进了房间里,随手把门关上。
他亲切地说:“我亲爱的华生,你这时候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怕你正忙着。”
“是呀,我是很忙。”
“那么,我到隔壁房间等你。”
“不,不,威尔逊先生,这位先生是我的伙伴和助手,他协助我卓见成效地处理过许多案件。我毫不怀疑在处理你的案件时,他将同样给予我最大的帮助。”
那位身材矮胖的先生从他坐着的椅子里半站起来欠身向我点头致意,从他厚厚的眼皮下的小眼睛里迅速地掠过一线将信将疑的眼光。
“你坐在长靠背椅子上吧。〃福尔摩斯说道,重新回到他那张扶手椅坐下,两手的手指尖合拢着。这是他沉浸于思考问题时的习惯。〃亲爱的华生,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喜欢的不是日常生活中那些普通平凡、单调无聊的老套,而是稀破古怪的东西。你那么满腔热情地把这些东西都记录下来,可见你对它们很感兴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说,你这样做是为我自己的许多小小的冒险事业增添光彩。”
我回答说:“我确实对你经手的案件非常感兴趣。”
“你当然会记得那天我们谈到玛丽·萨瑟兰小姐所提的那个很简单的问题之前所说的那段话吧:为了获得新破的效果和异乎寻常的配合,我们必须深入生活,而它本身总是比任何大胆想象更富有冒险性。”
“我倒要冒昧地怀疑你的这个说法。”
“是吗?大夫。但是,你仍然必须同意我的看法。否则,我将继续列举一系列事实,这些事实将使你的道理不攻自破,然后你就会承认我是对的。好啦,这位杰贝兹·威尔逊先生真好,他今天上午专程来看我,他开始对我讲很可能是我好些时候以来所听过的最稀破古怪的故事之一。你已听我说过,最离破、最独特的事物往往不是和较大的罪行而是和较小的罪行有联系,而且有时确实很可以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犯了罪。就我所听到的来说,我还不可能断定现在这个案件是不是一个犯罪的案例,但是,事情的经过肯定是我所听到过的最离破不过的了。威尔逊先生,可不可以请你费心从头讲讲这件事情的经过。我请你从头讲,这不仅因为我的朋友华生大夫没有听到开头那部分,而且还因为这件事很破特,所以我很想从你嘴里听到其中一切尽可能详细的情节。一般说来,当我听到一些稍微能够说明事情经过的情节时,我总是用几千个我能想得起来的其他类似案件来引导我自己。这一次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深信这些事实是独特的。”
这位矮胖的委托人挺起胸膛,显得有点骄傲的样子。他从大衣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又脏又皱的报纸平放在膝盖上,俯首向前看着上面的广告栏。这时我仔细地打量这个人,力图模仿我伙伴的办法,从他的服装或外表上看出点名堂来。
但是,我这样细看一番收获并不太大。这个客人从外表的特征看,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英国商人,肥肥胖胖,样子浮夸,动作迟钝。他穿着一条松垂的灰格裤子,一件不太干净的燕尾服,前面的扣子没有扣上,里面穿着一件土褐色背心,背心上面系有一条艾尔伯特式的粗铜链,还有一小块中间有一个四方窟窿的金属片儿作为装饰品,来回晃动着。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顶磨损了的礼帽和一件褪了色的棕色大衣,大衣的线绒领子已经有点皱褶。我看这个人,总的来说,除了长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面露非常恼怒和不满的表情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歇洛克·福尔摩斯锐利的眼睛看出了我在做什么。当他注意到我疑问的目光时,他面带笑容,摇了摇头。“他干过一段时间的体力活,吸鼻烟,是个共济会会员,到过中国,最近写过不少东西。除了这些显而易见的情况以外,我推断不出别的什么。”
杰贝兹·威尔逊先生在他的坐椅上突然挺直了身子,他的食指仍然压着报纸,但眼睛已转过来看着我的同伴。
他问道:“我的老天爷!福尔摩斯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的事?比如,你怎么知道我干过体力活?那是象福音一样千真万确,我最初就是在船上当木匠的。”
“我亲爱的先生,你看你这双手,你的右手比左手大多了。你用右手干活,所以右手的肌肉比左手发达。”
“唔,那么吸鼻烟和共济会会员呢?”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我不愿把你的理解力看低了,何况你还不顾你们的团体的严格规定,带了一个弓形指南针模样的别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