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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听安德烈说黛希在美国军营里呆过三个月,受过让人难以忍受的超强训练,她能赤手空拳跟男人格斗。
我看着黛希的眼睛,她在凝视着我。她期待着我突然向她扑过去。
我盯着她,心里想着怎样闯过这一关。自打我跟林肯的关系一确定,我就知道跟他的姐姐没有法儿和睦相处——她不守规则、又唯我独尊,还又野心勃勃又让我觉得心惊胆战——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早就应该很明了了。可她是林肯的姐姐,我得信任她。尽管我觉得这样很危险,但是我明白或许同时也有好处。我不想将她送进监狱,似乎应该让她知道这个。这个会让她觉得自己亏欠我的。
于是我说:“吃完夜宵我想顺便在公司转转,真的只是转转。”
她抿嘴一笑:“谁信!你认为是我在搞鬼,是我诈骗了你们公司的钱,对不对?那好,如果是我诈骗了你们公司的钱,我可能今天就不会让你走出这幢大楼!告诉你,也许你想得对,问我,问我,问我是不是真的诈骗了你!”
我害怕起来,真的害怕了。不过我想还是迁就她一点。于是,忍气吞声地说道:“你没有做过亏心事吧?”
她说:“对不起,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挺直了身体:“你没做过亏心事吧?”
她笑了笑,一阵长时间的停顿。她细细地品味着我的话,“瑞丽,我做没做过亏心事与你无关。我们来说说你吧,你让我讨厌。我不喜欢你管我弟弟的事,我不喜欢你嫁给我弟弟。我想我得送你点什么东西让你记着,提醒你别碍我的事。”
她向我靠近。我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她举起右手慢慢向我脸上凑过来。她的手指甲非常锋利,闪着白色的寒光。尖尖的指甲离我的眼睛只有一寸远。能闻见她手指上指甲油的气味。
我没有动弹。
惊慌失措。沉住气。不要惊慌失措!别呆呆地站在那儿等着她来抓瞎你的眼睛!采取行动!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当我向上抬起手的时候,她用空着的左手抓住我的手,一个扭转把我拉过了她的肩膀。我发现自己被她摁在了墙上。她一把抓住我的左手小手指。说:“松开我!告诉你,松开我!”她命令着。我拼命地攥住她的一只手,但是她抓住我的左手小手指往后扳:“松开我,要不然我扭断你的手指!”
在金钱面前没有谁是仁慈的(2)
我松开了手。她说:“实际上你不需要这个小手指,是不是?你做什么事都用不着它。我把它扳断了,给你留个小小的纪念。提醒你别管我的事!提醒你离我的金融部门远点!”
我试图抽回我的手指,但是被她牢牢摁在墙上,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眼睁睁看着她扳住我的小手指,当她使劲地往外扳的时候,小手指的关节处的皮肤已经发紫,我感觉一阵阵钻心的疼痛,由羞辱而怒火满腔的脸好像有一串串小血珠滚过,流过我的脸颊我的胸膛。
然后,她俯身在我的手上,动作极慢地来回晃动着我的小手指,疼痛传遍了我的手,我的全身。我咬紧牙关,下巴抵在墙上,决心不向她讨饶。我的眼睛仍然盯着她的眼睛。我试图蠕动挣脱,但是她把我死死地压在墙上。我的两条腿倒是自由的,我无济于事地向外瞎踢。
除了眼睁睁看着她扳断了我的小手指外,我是束手无策,一筹莫展。我闭上眼睛。我的小手指!我从来没有想到过黛希会这样对待我。我感到悲伤与愤怒如海啸一般涌上心头。我脑海中出现了黛希残暴的脸谱,悲伤与愤怒如狂风从心灵的海面上呼啸而来,猛烈地吹动着我的五脏六腑,我知道黛希这种行为会将我改变成一个新人。
黛希说:“我必须这么做!”
走道里的灯突然灭了,我一时什么都看不见。我眯缝起眼睛,将黛希扳住我的小手指的那只胳膊往外伸直,好像我这么做就可以挽回它将要被折断的命运。黛希满脸仇恨,她用力扳住我的小手指,好像我的小手指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咔嚓一声轻微的“巨”响!疼痛是如此令人震惊,如此剧烈,这让我不由地放声尖叫,到处都是恐怖的叫声——我痛苦地尖叫着。黑色的夜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黛希拼命地控制着我的身体,所以我不能呼吸,不能移动。疼痛像一把锤子似的敲打着我的脑袋,我的胸膛,使劲地、使劲地撞击着我的身体。我试图大口呼吸,但是疼痛得太厉害了,而且恐惧的程度超过了疼痛感。黛希的脸上充满了恐怖,一道恐怖的伤痕正顺着她的手部蜿蜒流向我的小手指,我的小手指断了。
比折断小手指更恐怕的,是黛希的笑声。
黛希松开了手。疼痛在手指上爆发出来,轰隆作响。在几秒钟之内我没有移动,没有讲话,没有眨眼,没有哭泣。我好像被施了催眠术一般,在梦中尖叫着、呆呆地望着自己下垂的小手指,光亮照眼,它纤细弱小,不缓不急,不怨不怒,轻轻地向我诉说着忧愁。我惊呆了——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飘浮在恐惧到来之前的惊恐瞬间里,等待着这场浩劫的全部重量坠落下来。
然而,即使在断指的时刻,我也没有惊慌失措地从地面上跳起来。我缓缓地抬起头来,向黛希移动过去,身体好像失去了重量,我迈出一脚,然后,另一只脚,恐惧得几乎动弹不得。
我左手小手指断了。突然,我一下子从墙边跳开,用右手捂住左手的小手指头,夺路而逃。我飞奔下楼梯,跑出瑞林达投资银行大楼,跑到街道尽头,拐上了大路,把黛希威胁我的声音全部抛在脑后。我跑到一家七十一连锁店前时,停住了脚步。天哪,我渐渐缓过气来,心中想到,黛希是变态狂,是个相当严重的精神变态狂!我能感觉血从我的心脏一滴一滴流到了体外,我的心脏疼得厉害。我的小手指疼得厉害。我在一处矮墙边上坐下来,镇定一下自己情绪。我的手指虽然阵阵抽痛,但我至少仍然拥有它。我的心在突突地狂跳不已,但是这不仅仅是奔跑所致。过了十分钟,我的手才停止颤抖,心跳恢复正常。
从夜晚到黎明,最糟糕的就是谢昌明医生为我接断指的过程——我应该说,断指接上了;在那个时刻,我想,我对黛希的精神状态不抱任何希望了。当我的小手指被接好的时候,医生给我注射,允许我回家。我用右手托起左手,低头望着受伤的小手指,它的状态如同婴儿一般。一片白色透明的胶带将它缠绕,顺着小手指淡绿色的脉络汩汩流向心脏的血液,宛如盘绕在我头顶上空断头台的铡刀,随时准备铡下来,就像铡在我脖子上那样——我突然意识到,我过去生活中的那种安详平和被黛希用铡刀铡断了。
黛希会不择手段,尽可能地伤害我。
是的,我突然感到什么东西在胸腔内上下翻腾。有罪——这两个字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浮上了我心头。可能是我平生第一次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了。这字眼太有力了,它把人和事联系到一块儿,把人和事人和人挨着个的串在了一起。黛希和孙辉还有什么人合伙犯了罪,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对于他们所做的事,黛希比谁都恐惧,她身家不菲,再加上萨莱格尔家的家庭背景,她比谁都输不起。她现在的命运就攥在我的手里。要是她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那她是撑不了多久的。
我惊恐地看清了在我面前敞开着两条路。走其中的一条,我可以立刻结束这一切。我把这四千万美元的事告诉林肯,然后报警。我向香港警方呈上手中的证据,然后跟林肯解除婚约。如果我那样做,如果我彻底的诚实,我就能让自己脱离现在所处的危险。我知道那样自己就可以避免许多麻烦。可黛希就注定要坐牢。香港警方会派人来抓她,她会被指控欺诈罪,肯定会蹲监狱,还很可能是重刑。她的雄心壮志就要全泡汤了。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而且已经走了一半。我觉得我有能力拯救黛希,找回四千万美元。最后我想,那才是我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因为看起来可行,因为看起来我为林肯和他的家庭挽回了面子,给黛希的雄心壮志留了条后路。这就是我采取以上行动和以后所有行动的原因。
一场胆战心惊的较量之后,我乘早晨五点飞机飞往北京。
中午,我从家中出来到塔塔的餐馆去吃饭。
餐馆通风明亮。天窗和桌子使人联想到意大利带花园的小吃店。但是,其他进来的客人都身着笔挺的西装或漂亮的裙装,证实了它的真面目,塔塔开的是一家昂贵的西餐餐馆,目前正生意兴隆。在餐馆的尽头,我看见了黛希。
我惊恐地看清了在我面前敞开着两条路(1)
27
我惊恐地看清了在我面前敞开着两条路
在出家门之前,我还考虑有没有忘记做什么防卫措施,把衣服穿好,关上卧室的门,掏出苏给我的那桶防身喷雾剂,放在床上,但我看了那东西好久。我是强烈反对用这种东西的,就像大多数很有理智的人一样,这种东西不会带给我安全。但是苏给我的时候说过:“你不是受到威胁吗?”
这是一张王牌。
我在手机上设置好短信,一旦出门遇上危险就发短信向###求救。我又回到卧室,打开床边的音响,放进一张摇滚CD。坐在床边,听着强劲的音乐,我给自己的脚趾甲和手指甲涂上鲜亮的朱砂,然后我在房间里来回走走,在空气中挥舞着手臂,以使指甲油变干,打开梳妆台抽屉,拿出一沓内衣和珍珠灰色的女用裤袜,我选了一款普拉达简洁的|乳罩和比基尼,纯黑色的棉织质地,上面镶嵌着小叶片,能够遮住|乳头和荫部,这些女士贴身内衣沙沙作响、轻飘飘的,很合身。我把香奈尔香水抹在耳后,腋窝下面和大腿内侧。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双唇丰润,妆容更突出了我性感的双眼和完美光洁的皮肤。我身穿的格拉维幕是改良过的细条纹白色套装,下面的裙子很短,上身夹克式上衣的裁剪大大地突显了我的女性身材。虽然没有露出脐环,但只是在几乎是腰部的位置才有一粒纽扣将其扣起,外套自然有个深V字领。我今天特意没在里面穿上平时我爱穿的阿玛尼白色衬衫,事实上,我里面什么都没穿。我知道,没有人能再现经典的电影慢动作,但至少我在努力制造这种效果。不只是为了漂亮,主要是想引人注目,主要是想气黛希,在她折断了我的小手指后我并没有屈服。因为我每次俯身,夹克都会滑到胸口边缘,如果我再低一点点……就一点点……这样的装束我平时不会穿,但今天这正是我的意图所在。我整身的装扮,包括非常时髦的阿玛尼平跟鞋,都是为了抓人眼球而穿的。毫无疑问,我非常准确地知道自己暴露于世的底线,我能走多远,我绝不会傻得跨过那条线的。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我抓起凯利包走出家门。我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我就要开会了。就在这时候,我感到黛希来到身后,我慢慢转过身去的同时给###发了短信。黛希在我耳边说:“瑞丽,跟我走。”
尖叫,这是我唯一想做的,像个疯子一样地尖叫,然后拼命地跑开。但是黛希迅速用右手抠住了我的后脖颈,左手直接伸到我的喉咙,顿时,我全身僵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四下环顾着崇文门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行色匆匆或漫步闲逛,享受着太阳的情调,但是,显然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女人正在攻击另一个女人,更不会有人想到拔刀相助。事实上,北京人是好事的,要是北京人看到有人遇到了麻烦,不能说见义勇为吧,他们一定会掺和进来凑凑热闹,把原来芝麻那么大的事搅和成西瓜那么大。
黛希说:“瑞丽,跟我走!”
我跟着她走到不远处的东单公园,周围游人如织。我们朝一尊雕像走过去,雕塑北面是一片开阔地,再过去就是东单公园西部的高楼大厦。我不知道黛希为什么找我。我只知道她要把我带到公园深处,游人难以到达的地方,然后又一次羞辱我。
我必须逃跑。
黛希抓住我的胳膊,但不是抓得很紧。但她的一只手离我的肋骨只有一寸远,她的手就像刀子一样吓人。我只好冒险了。我挣脱胳膊,利索地跳离她身边,全速向开阔地跑去。当我意识到她已经被我甩得挺远了,我顿时感到一阵振奋。但是,黛希很快就追了上来。我回头向后看去,见她离我只有三米远,而且越来越近。我两条腿更加用力地飞蹬。只要我能够在头一百米不被她追上的话,我肯定能远远地把她甩在后面。我仍然跑得很快。我朝后瞥了一眼,见她又近了一米。我又一次咒骂自己缺乏冲刺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