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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肯留下,李贤登时大喜,对于所谓有言在先也是立刻作洗耳恭听状。
“所谓医者父母心,我虽说多年研修医术,时人称为药王,却并非百病都能治。太上皇的风眩我昔日虽曾经看过,却知道太宗皇帝亦有此病。此乃顽疾,只可缓解不能根治。至于当今皇上的禀赋,我当初瞧过一眼,确实弱了一些,即便调理,亦只是治标不治本,殿下可知道么?”
李贤自打当了储君,太医署的人几乎被他撵得上窜下跳,老爹和兄长的状况他自然一清二楚…………尽管按理说太上皇和皇帝的医案都是严格保密的,可他又不是第一次过问,所以上上下下并不以为奇。此时听孙思邈也这么说,他不禁心情一紧,但随即就笑了起来。
“想庸医治病必道药到病除,名医治病方才会说药石有穷尽,药王不愧名医。我尽我所能留下了药王,药王尽所能施救于我之父兄,这就行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孙思邈自是再无话可说,轻轻一捋白须,点点头笑呵呵地说:“好,好!我今日还有药得制,殿下但请明日派人来接,我必定会尽心竭力为陛下调养。”
火冒三丈地出城,从定鼎门重回洛阳城的时候,李贤只觉得天空蓝得舒心,就连那一轮熊熊烈日,此时此刻在他眼中也是可爱的,哼着小曲便优哉游哉地从天街进了右掖门。
把门地卫士无疑都认识这位大唐储君殿下,可看到他身边只跟着三个护卫,一下子都瞪大了眼睛,等人进去之后就面面相觑了起来…………这李贤怎么老那么胆大?
他刚踏进东宫,就只见死板着脸的四个宰相齐齐围了上来,那兴师问罪地架势让他陡地心里发虚。然而,这四个人竟不是就李令月拉帮结派去打猎地事情而生气,竟是齐齐埋怨他不该把卫率全部打发回来,还拿出了无数先贤之语作为警示。
几番回合下来他招架不住,赶紧服软认输,紧跟着又岔转话题,说他今天已经把孙思邈说动,人家肯留下来给他那多病多灾的老爹和兄长看病。撂出这么一个消息,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上官仪和郝处俊登时大喜过望,生平不信神佛地两个老头竟是双掌一合,同时嘟囔了一句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那帮小丫头一闹,药王定会趁夜远遁,谁知道竟给留下了!”
“谢天谢地,只要太上皇和陛下能够身体康健,实乃天下苍生之福!”
谁说不是呢?李贤自己也很高兴,虽说他的身体棒得很,也不需要孙思邈帮什么忙,但谁能说得准自家几位娇妻是否会有什么三灾八难的?这时节,女子怀孕是最最凶险的一道关口,这若是一个不当心,事情可就大条了。
两老年两中年一青年正在那说得高兴,外头忽然来报,说是李贤家里派人送来了吃食。一听说这一遭,上官仪口水呛在了喉咙里,咳得天昏地暗。他又怎么会忘记,上次跑到东宫办公的时候,就因为李贤本着尊老敬贤地意识让他用几块点心垫饥,他一时没注意,结果那某块小小地枣泥糕差点没把他给毒死。
这储君妃的手艺,他从今往后决不会再尝试了!
上官仪一边咳嗽一边往外走,竟是连一声告辞都没有就溜之大吉,这不禁让剩下三个宰相都觉得莫名其妙。等到点心送进来了,李贤掀开盖子,看到糕团蒸饺看上去都很像那么一回事,但同时也考虑到外美内毒地事实,便多了个心眼抓着那送东西的内侍盘问了一句。
“这都是谁做的?”
“回禀殿下,今天各家夫人都在厨房里头做点心,说是要开……要开那个茶话会。”那小内侍好容易记起了这个古怪的词语,紧跟着便顺溜多了,“她们说是要各自品尝一下手艺的进展,所以今儿个的点心全都是苏大小姐做的。”
今天这全是苏毓的手艺?天哪,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李贤猛地握紧拳头挥了挥,差点就没有痛哭流涕来表示自己的高兴。送到东宫的东西也就算了,因为他还能和其他人分享那种类似赌博的“乐趣”,但回到家里还要吃那种爱心点心,实在让他几乎要崩溃了。
虽说很想一个人独享,但看到那满满两层,下头还有炭火层煨热,他还是慷慨地命人给三位宰相各留了一块糕,自己亲自拿着食盒兴冲冲地去徽猷殿探望李
李贤一走,肚子正饿的三位宰相便不客气地吃了自己那一份,之后自然是赞不绝口,回到政事堂中还在回味着那种美味。结果老上官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觉得是毒药的东西,人家怎么会认为是美味?
话说回来,李弘头一次阴差阳错没吃到贺兰烟亲手制作的点心,但之后却饱受荼毒,到最后连徽猷殿的内侍宫人,亦不敢领教某位储君妃的爱心大作。鉴于这一点,李贤此番有了好吃的,当然也就记着犒劳一下兄长。
“你确定,这真是苏大小姐做的?”
在反反复复确定这东西绝非味道能毒死人的爱心点心之后,李弘终于小心翼翼拿起了一块糯米糕,只咬了一口就露出了欣然的表情。接下来,兄弟俩胃口大开把所有东西一扫而空,然后才摸着肚皮舒舒服服地相对而坐。
“想不到那位苏大小姐上得战场入得厨房,还真是难得!”
“是啊是啊,若是贺兰和申若能有这样的手艺就好了!”李贤附和着点了点头,心道许嫣阿萝如今的厨艺大有长进,就没见大姊头和小丫头有什么进步,难道这真是天赋使然?
好吃的东西分享完了,接下来李贤就说出自己今天说动了孙思邈的事。他这话一说完,就看见李弘用一种古怪的目光在他脸上瞟,弄得他心里一阵发毛。直到他觉着自己的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花的时候,这才听见李弘叹息了一声。
“都是兄弟,我也不说什么谢字了!总而言之,我欠六弟你的情,早就还不清了!”
如今家底丰厚,李贤也就不计较李弘从小到大欠他的帐了,大度地挥了挥手:“一世人两兄弟,什么欠账不欠账的!你的儿子如今正当我儿子那般养着,你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
第六百六十二章 … 如影随形的羁绊,李上皇以柔克刚
药王孙思邈突现洛阳,而且还在给皇帝李弘看病!
这样一条消息在洛阳的上层***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年头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所以但凡是权贵,只会用几个看熟了病的名医,至于皇家则更是如此了。但是,像孙思邈这样的重量级名医,几乎能和扁鹊、张仲景并列的人物,放眼古今又有几个?
虽说大人物不怎么相信什么妙手回春药到病除那些神话,无奈孙思邈名气太大,不能不让人思索病恹恹的李弘会否一夕之间大振雄风,成为一代英主。当有人打听到,这位赫赫有名的药王乃是李贤亲自礼请出来的,傻了眼的人不是少数。
有这么大公无私的储君么?这李弘和李贤年纪只相差一岁,这要是李弘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可以说李贤就永远不会有登基上位的可能,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无数想要赚取拥立之功的年轻官员们暗地里捶胸顿足,而像老上官这样资望高的宰相则无不欣欣然。皇家兄弟和睦?那敢情好,难道非得像太宗皇帝那帮儿子斗得你死我活,这样才算完?储君真贤德也!
一时间,当初李贤不务正业开出来的那些店铺他们都看顺眼了。怪道是处处都是贤德的金字招牌,这果然是名如其人!于是,当李贤把药王孙思邈正在为李弘开方子调养身体的消息传去九成宫的同时,原先四个宰相连同刚刚抵达洛阳的裴行俭和李敬玄六个人联名上书,一份发往九成宫,一份直递徽猷殿。
中心意思很简单,李贤大贤大孝,该当重重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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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晚在家里花园中乘凉的李贤,却躺在藤椅上笑呵呵地对娇妻美妾眨眼睛:“所谓贤孝的名声,我才不在乎。这只要合我心意的事,就是别人不高兴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也要去做。反过来。我不高兴的事,就是再多的人劝说我也坚决不干。”
“切,谁不知道你这古怪地脾气,我才不稀罕什么贤孝仁德呢!”贺兰烟一面说,一面把一只寒瓜切开。熟练地取出所有瓜囊切成小块,继而把一小块塞进了李贤嘴里,“皇帝五哥够贤孝仁德了,结果你看做什么事情都不自在,我看那帮老家伙在给你下套呢!”
“知我者,贤妻也!”李贤一把抓住了贺兰烟地手贴在自己脸上,由于刚刚在水盆里洗过,冰冰凉凉的极其舒服。只是这享受还没多久。贺兰烟自个一把挣脱了不说,他手臂上就被人狠狠掐了一记,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的孕妇,还有某位光荣妈妈。
甭说这两位原本就得罪不起,现在身怀六甲,就连脾气好的许嫣也有点化身母老虎地架势,李贤更是不敢怠慢。连忙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我家诸位贤妻绝对不会像那种没见识的女人那样认虚名,咳。这父兄自然是要敬的,诸位贤妻当然也不例外。有道是十年修得共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能作夫妻缘分羁绊可就深了,是不是?”
一句后世通俗得不能再通俗的话此时此刻说出来。顿时让他面前那四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容光焕发。就是丢过来的白眼也更像是媚眼。
打情骂俏了一会,许嫣终究脸皮嫩。忽然开口岔开了话题:“对了,六郎你把药王留了下来,又使人报了太上皇,太上皇会不会及早从九成宫返回?”
这个嘛……李贤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虽说老爹老妈跑去了九成宫避暑,但不得不说,他那位史上第一彪悍的老妈似乎对休假这种东西不太感冒,几乎天天一封信询问国事。他起初还认认真真自己写回信,到后来发现这怎么都报告不完,干脆就找了个书吏代笔,最后自己草草写两句署个名。
这种办法虽然偷懒,但由于报告详尽,每次都是洋洋洒洒近万言,反而投了武后的缘法,不但隔三差五能得到两句好话,就连那个负责记录大事件地书吏,也得到了晋级的承诺。
“父皇对身体似乎是很在意的,只不过,他对于那个……嗯,二人世界只怕是更在意,毕竟他现如今这身子板还不错。”敢于这么评论当今太上皇,无疑只有李贤这么一个,反正面前的都是自己家里那几口子,不愁有别人听了去,“所以父皇听到这消息多半还是会继续避暑,反正药王不会一时半会就走。至于母后嘛……”
“母后大约是想早些回来的。”
屈突申若不等李贤说完便笑吟吟接口道,脑海中浮现出了武后看自己时那微妙的表情。算起来,她遇上李贤的时候和武后昔日遇上李治大概差不多年纪,之后出嫁和武后重回宫大约也是差不多。当然,她并没有武后那样一段刻骨铭心地深宫经历,虽说嫁为人妇的时候已经不再年轻,但总地来说整个人生一直顺顺当当,因此武后的心境她大约只能体会十之四五。
但她还是可以断定,她的婆婆是绝对不甘心只当一个皇后……不,应该说是太上皇后。
正如李贤一家子的猜测那样,当李贤的私信送到九成宫,称已经挽留了药王孙思邈给李弘调养身体治病,这正在九成宫避暑度二次蜜月地李治和武后同时为之大喜。两人虽说都为皇帝地病情能够出现转机而高兴,但额外的侧重点却各有不同。
李治最高兴地是李贤这个儿子果然有本事,能够留下那个犹如闲云野鹤般的孙思邈,以后他就是生病也不怕了。而武后最高兴的则是,可以用这个机会作为契机,说服丈夫回洛阳。这避暑二十天来,往来洛阳和九成宫的快马就不曾停过,她尽管能够知道洛阳的风吹草动,但这种遥看不能遥控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
然而,这个最佳借口却被李治用以柔克刚的方法打了回来:“媚娘,以贤儿的本事,孙思邈既然如他彀中,要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就算等到天气凉快了回去,他也必定不会走。这事情上官仪他们说得对,是应该好好褒奖贤儿!不过,朕现在的身体再好也没有了,一时半会也不需要什么神医药王。只要你天天陪伴在身边,朕再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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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李贤进行评价,那么他一定会说,这话很肉麻,相当之肉麻。然而,作为一个皇帝,哪怕是已经退位的皇帝深情款款地对不再年轻的妻子说这么一句话,是人就不会不感动。武后亦不是天生铁石心肠,倘若说最初兴许还只是贪恋李治的权势,那么夫妻二十多年下来,她对于这个小自己四岁的丈夫亦是有深深的感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姐姐韩国夫人和宫中仅剩的徐赞德去世之后,已经再也没有人和她抢夺丈夫,这种独占的感觉亦让她那种多年深宫养成的戒备心淡化了许多。
尽管还惦记着洛阳的情况,她却只能半怒半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