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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来求你助一臂之力。”龙达三道:“去年有一批军饷解出边关,承熊经略看得起我,还叫我帮忙押运。我生平保镖,那次保得最有意思。虽然我只是助手,但却比自己做总镖头独挑大梁时更有精神。熊经略待人真好!”柳西铭好生羡慕,道:“这样说来,你倒是熊经略的老朋友了。”龙达三道:“不敢。我生平 对两个人心服口服,若是这两个人有事要差遣到我,我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柳西铭笑道:“这两个人一个是铁老头子,一个是经略大人,对么?可笑我们相交多年,还不知道你对熊经略这么佩服,刚才我来找你,心中还踌躇不决,恐怕会妨了你镖局的生意呢。”龙达三也笑道:“那得怪我不好。去年我应熊经略之聘,助他押解军饷的事,没有对老朋友说知。”柳西铭道:“那是应该的。押解军饷的事情,那可随便乱提。”龙达三道:“所以你现在来邀我,我才对你说。大哥,你放心,就算魏忠贤要封我的镖局,拉我去碎剐,我也得帮经略大人。”
这一晚龙达三果然以总镖头之尊,暗中在杨涟住家附近,巡风把夜,到了四更,才换班回来。镖局日夜有人把守,龙达三才歇了一阵,忽报有一个少女拍门来找,龙达三奇道:“怎么会有少女找我,怎么不等天亮才来?”披衣延见,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长眉入鬓,一双俏目,隐隐含有杀气,令人不寒而栗!龙达三吃了一惊,道:“你,你,你是玉罗刹?……”说完之后,忽觉不妥,玉罗刹乃是她的浑号,怎好乱叫?那少女却毫不在意,一声笑道:“你猜得不错,我就是玉罗刹!”龙达三道:“你,你……女侠,深夜降临,有何见教?”龙达三还怕是仇家把这女魔请来,和自己作对。但想起既然她和铁飞龙同行,似乎也不应和自已作对。果然玉罗刹又笑了一笑,把一幅白布掏了出来,道:“这是我爹给你的信!”龙达三接过一看,白布的角落处画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心中一喜,看了下去,才知这玉罗刹竟是他恩公铁飞龙的义女,信上写明要请他相助。那白布乃是撕碎的衣衫,字迹乃是木炭所书,想见事情甚急。
龙达三道:“铁老之命,岂敢不遵。不知女侠有何事差遣。”玉罗刹笑道:“我要和人打架!”龙达三怔了一怔,心道:这却如何是好?铁飞龙是自己的恩人,白石道人也是自己的朋友。而且还住在柳西铭家里。现在玉罗刹要和白石道人比剑,想是铁飞龙怕他的义女吃亏,又知道我和白石相识,所以叫玉罗刹亲自登门,请我出头了。不知铁飞龙的意思是要我去调解还是要我去助拳,若是要调解还好,若要助拳,那这个面子怎么放得下来!玉罗刹见他呆若木鹦,心道:怎么这个人如此脓包,听到打架就慌得这个模样,还做总镖头呢!龙达三定了定神,呐呐说道:“女侠何苦和武当脉结仇!”玉罗刹眉毛一扬,道:“别人怕武当派人多势大,我偏不怕!”龙达三嗫嚅说道:“我知道女侠不怕,但冤家宜解不宜结,由我来摆和头酒,请女侠和白石道人赏面,彼此来喝一杯,和解了吧?”玉罗刹笑道:“我和白石道人比剑是比定的了,白石道人武功虽非登峰造极,但也还可以做做对手。你叫我不要和他比剑,除非你另外找一个可以做我对手的来比。天下事最痛快的莫如找到对手比武,你叫我不比,那怎么成!”龙达三道声苦也,绷紧了面,说不出话。玉罗刹道:“怎么,你帮不帮忙?天就快亮,我还要赶回去呢!”龙达三道:“我这条命也是你爹爹救的,他有命令,我怎敢不遵?不过我想先见他一面。白石道人剑法天下独步,我和他一斗,准死无疑。我要请你爹爹代我照顾遗孤。”在龙达三心中,以为玉罗刹定是要自己去助拳帅了,所以想先见铁飞龙,表达苦衷。玉罗刹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掉下来。龙达三愕然不解。心中烦恼之极。玉罗刹大笑一阵,这才说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是以为我要找你助拳。白石道人算得了什么,何必你来相助。再厉害的对头我们父女也不怯惧,何况于他!”
龙达三松了口气,道:“那么女侠有何事吩咐?”玉罗刹道:“我们找你为的不是要对付白石道人,而是要对付红花鬼母。”龙达三又大吃一惊,道:“红花鬼母公孙大娘还在世上么?”心虽惧怕,但却不像刚才那样惶恐。玉罗刹故意笑道:“怎么,你不敢跟她动手吗!”这回轮到龙达三大笑了,龙达三大笑说道:“我若怕死,也不敢干保镖这一行了。你要斗红花鬼母,我万死不辞!”玉罗刹好生奇怪,心道:红花鬼母比白石这人厉害得多。你不敢斗白石道人,反而敢斗红花鬼母,真不知是什么理由。但她见龙达三愿意慷慨赴难,把先前轻视他的心减了不少。
龙达三道:“是不是现在就去!”玉罗刹一笑说道:“不是要你助拳。”把所求的事说了出来。龙达三道:“护心铜镜,镖局里有的是,只是那药方开了这么多药,能否配齐,却是难保。好,你在这里稍坐,我马上叫人给你去配。”
玉罗刹在镖局中坐候,看看天色大白,红日东升,又过了一会,太阳已照进窗来。玉罗刹道:“怎么还不回来?”龙达三道:“几十味药,一时未必配得齐全。”再过了一顿饭时间,配药的人回到镖局。五罗刹看看天色,道:“还好,没有耽搁时候。”配药的伙计道:“廿五味药,除了熊胆缺货,其他都配齐了。”玉罗刹道:“缺一味不紧要吧!”龙达三一皱眉头,道:“熊胆乃是主药,不能缺少。熊胆虽然名贵,却也不是稀罕之物市上怎么会缺货?”伙计道:“听说这两天宫中内监大事搜购,药店里的熊胆全叫他们买去了。”玉罗刹恨恨说道:“若非我要赶着等用,我便到宫中偷它出来。”龙达三沉吟良久,忽道:“有一个地方也许会有。”玉罗刹道:“什么地方,我们马上就去。”龙达三道:“熊胆以关外出产的最好,边关将帅必定备有。”玉罗刹道:“那么熊经略一定有了?”龙达三道:“正是。熊经略两袖清风,送不起貂裘等名贵礼物,熊胆在这里虽然值钱,他关外却并不贵,熊经略定会带些回来,送给亲友。我和你去一趟吧。”玉罗刹想起昨天和岳呜珂动手之事,好生委决不下,想了一会,忽道:“他若叫熊经略不给,那么他的人品就更不足取了。”龙达三莫明其妙,问道:“你说什么?”玉罗刹一笑道:“没有什么,我和熊经略手下一个武官,有点小小的过节。”
且说熊廷弼昨日追遇两场横祸,心情激愤,反显得意兴阑珊。这日众官奏摺已上,皇帝却没坐朝,奏摺是按朝廷体制由宫中的奏事太监转呈上去的。按说这样大事,皇帝应该马上处理,但等到日上三竿,还不见动静,也不见有钦差来宣召。熊廷弼在房中踱着方步,走来走去。岳呜珂知道这是他的老习惯,每当有大事待决之时,总是这样。到了近午时分,皇帝才突然派了两名太监,抬了一箩东西,传旨赏给熊廷弼看。内监去后,熊廷弼打开一看,只见满箩奏摺,都是奸党参劾自己的奏摺。熊廷弼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杨涟道:“经略大人宽心,圣上把奏摺原封不动送给你看,正足见信赖之深。”熊廷弼道:“若然我们的奏摺未上,如此说法,也还不无道理,但在我们奏摺递上之后,才赏给我看,这分明是说:你参劾别人,别人也参劾你。皇帝是忠 不分,一律看待的了。”杨涟道:“我想不至如此。”熊廷弼背负双手,又在房内踱起方步,走来走去。杨涟等都不敢出声,过了一阵,熊廷弼忽然叫道:“拿纸笔来。”杨涟道:“经略要再上奏摺吗?”熊廷弼道:“我要上辞呈!”杨涟道:“不可呀不可!碍略不可因一时之气,把国事抛开不理。”熊廷弼道:“杨兄,你有所不如,朝中既然全给 党把持,我纵能再回边关,也必受诸多掣肘,不能统兵抗敌的了。我不如迳上辞呈,试试皇帝的心意。这在兵法上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若然皇帝还不算太糊涂的话,他定会召我入官,细问情由的。”
其实由校虽然年幼,也还不算太过胡涂,他还懂得熊廷弼是个大忠臣的。可是他的乳母客氏和魏忠贤狼狈为奸,根本不让他知道外面的事情,却把他一步步别到声色玩乐的享受上去,把他那一点点灵性,也全闭塞了。可怜朝中那么多正派大臣,呕心沥血写出来的奏摺,由校根本就没有看到,被他的乳母没收去了。由校以前说过要把奏摺装满一箩,送给熊廷弼看的话。客氏看了杨涟等人的奏摺之后,便和魏忠贤商议,乘机怂恿由校,说道:“熊廷弼已经回来,圣上可以把那些奏摺送给他看了。”由校道:“他既然回来,把他召进宫来,当面给他,不很好吗?”魏忠贤作了个奸笑,由校道:“你笑什么?”魏忠贤悄悄说道:“禀皇上,这熊廷弼样样都好,就是一样不好。”由校道:“那样不好?”魏忠贤道:“这人古板得很,看见皇上那么好玩,一定会唠唠叨叨说个不休。”由校在父亲死后,没了管头,玩得十分放肆,在宫中辟了斗鸡跑狗踢毽马戏之场,天天玩乐,闻说熊廷弼古板,果然害怕,道:“那么外面的三大殿召见,不让他看到,行吗?”魏忠贤道:“他来后一定有人说给他听,你见了他,一定给他数说的。”又道:“这几天梅菊争妍,咱们正要开设梅菊之宴,叫宫女们扮成梅花仙子,菊花神女,让她们也争妍斗丽一香,若然皇上召见那个老熊,岂不给他败了清兴?”由校想想,也是道理,便道:“但是到底总得要见他呀!”客氏在旁笑道:“傻哥儿,到他要回边关的时候,才给他送行也不迟呀!”由校到底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乳母和魏忠贤既然都是这样说法,他也乐得作乐去了。
可怜熊廷弼虽然知道宫中给客魏把持,还料不到由校给蒙蔽到这个田地。他看了那箩奏摺,还尽自猜测皇帝用意,在房间内踱来踱去,想写辞呈。杨涟道:“熊兄,你若 是想试皇帝心意,写写咩呈,我也不加反对。但不必现在就写。兵部尚书杨 现在正去追问九门提督,问昨日捉到的,那些假装强盗劫你的人,他审问得如何了?等他回来,我们再从长商议,你道如何?”熊廷弼只说了两个字“也好”。仍踱着方步,绕室而行,杨涟怕他闷出病来,道:“老熊,我和你下盘棋好吗?”熊廷弼道:“也好。”走了几着,随从武官王赞进来报道:“禀经略,以前给我们押运过军饷的那位龙镖头,和昨天那个女子,求见经略。”
熊廷弼把棋子一拨,道:“这一局棋算我输了。”吩咐王赞道:“请他们进来!”
岳鸣珂在旁纳罕,以为玉罗刹又来找他晦气,这些儿女之事,对熊经略可难说得清楚。
熊廷弼见岳呜珂面色不豫,问道:“你想什么?”岳鸣珂道:“那女子野性难驯,我怕她会冲闯经略!”熊廷弼哈哈大笑。
岳呜珂一怔,熊廷弼笑道:“我这两天,见了许多衣冠禽兽,正想见一见山野之人。”
杨涟见他高兴。,也凑趣说道:“那女子剑法高强,昨天我在门缝里张望,见她把群贼杀得鬼哭神嚎,真是痛快淋漓之至,我也想见她一见。”岳呜珂不便阻挠,只好侍立在熊廷弼身边。
过了一会,王赞带了龙达三和玉罗刹走上,龙达三屈膝行礼,玉罗刹却学男子模样,只是作了个揖,对岳呜珂瞧也不瞧。熊廷弼丝毫不以为意,对玉罗刹道:“昨日多蒙你仗剑来救,我还未曾请教你的芳名呢?”玉罗刹噗嗤一笑,道:“什么芳名不芳名的,我的名字叫做练霓裳,但江湖上的人都叫我做玉罗刹,真名反而没人叫了。你高兴叫我霓裳也行,高兴叫我做玉罗刹也行!”熊廷弼微微一笑,道:“练姑娘,你真是快人快语!”
王赞倒了两杯茉莉香茶,玉罗刹一口喝完,道:“这个杯子太小。”熊廷弼忙道:“好,换过大碗来。练姑娘,你喝酒吗?我喝酒时,也总是用大碗的。”玉罗刹道:“怎么不喝,喝酒我也用大杯的。不过,今天我不能喝,你不必客气。你这茶很香,我倒可以多喝一碗。”熊廷弼满怀愁郁,给她几句妙言妙语,驱得云消姻散,笑道:“好,咱们坐下来好好一谈。”
玉罗刹用手肘碰了一碰龙达三,道:“我们可不能好好的谈。”熊廷弼一愕,随即笑道:“你们想是有什么事情要见我了。达三,你说。”龙达三道:“经略大人为国宣劳,万里回来,小人一无礼物表达寸心,反而……”话未说完,玉罗刹忽皱眉头:“你这人怎么的,说话这么文绉绉的,话不到题!”熊廷弼哈哈大笑,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