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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白帝城
作者:红猪侠
内容简介:
随着方白帝日渐坐大,当今天子铲除方白帝的决心已定,一直敦促贺佳观办理。
贺佳观派去水色山庄的官差虽不少,却被一一识破,连个能近方白帝左右的机会都没有。
周用摊开名册来,指了两个名字给贺佳观看,笑道:“这两个人是刚从地方调来的捕役,还未报到。其一虽有些名气,可是却在西南边疆成名,中原江湖的人都不认得;另外一个更是闻所未闻,不是新面孔么?”
“铁还三?段行洲?”贺佳观捻须皱眉细想,最后喜道,“什么其中一个有些名气?这两个人我都是闻所未闻。就是他们了!”
正文
楔子
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到新年正是改元的时候。按本朝惯例,这种时候大赦是免不了的。不过新君却十分烦恼:这些关在牢中的强盗一旦困兽出笼般一股脑儿地放出来,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做了皇帝,凡事自然都会多拐几个弯思量思量,当新君想到这些作奸犯科的禽兽在牢中掰着手指算计先帝的阳寿,盼着先帝早死好待大赦逃出生天,这雷霆大怒更是不打一处来。
“总不能让万民看着朕小气,没办法,赦是要赦的。不过卿要看紧了这些歹徒,实在不行,随便找个罪名,给朕把这些人都弄回牢里要紧。”
刑部正堂贺佳观将皇帝的话一字不改地转述给侍郎周用。周用自然是跪聆圣谕,最后皱眉道:“随便找个罪名……这个么……”“听听就算啦,囚徒上万人,咱们管得过来么?”贺佳观着恼的却另有其事。
督州地界有一片小小的水域,人称青池,地产富庶,士民安居。当地有三样特产,称为胭脂米、白银鱼、翡翠茶,都是举世闻名的佳品。可惜青池水域与国内三条大江均不通来往,四周群山环抱,为将这三样产物运出,须绕开险山,马驮骡扛,总要多走上三四百里山路。这一路上群山绵延,加之官府督管不便,而强人辈出,青池富商不堪其扰,多雇镖局押送货物,与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这一带百年来黑白两道势力纠缠不清,江湖各门派在此相互制衡,朝廷对此睁只眼闭只眼,青池像一潭死水似的,倒有自己的规矩和安逸。
就在四年前,这青池地界却突然冒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此人名叫方白帝,原籍出身、门派经历均无从查证。他背山临水,在青池中修筑一座水寨,号称“十万里水色山庄”。
当时有人嘲道:青池水域狭小,方白帝空口白牙说大话,竟将“十万里”三个字平白无故冠在山庄头上,只怕是个自大的狂人。不料方白帝水寨修成之后,便在青池南北的山间峡谷中购置地产,招募工匠民夫,只花了两年时间,便在青池南北各开凿了一条运河,沟通离、别两条大江,使从青池至中原他地的路程骤然缩短,青池出产自他的运河运出,可少走一月路程,新米、新茶自不用说,那白银鱼从水路运出,到中原各地都还是鲜活的,只这一项,青池的收益一年间便可多出近十万贯。加之运河上的船只都有水色山庄的哨船护航,一路太平,所以就算走运河支付给水色山庄的费用不菲,对商家来说也是大大划算。山路自然是没有人走了,青池地界的镖局、强盗跟着喝起了西北风,而离别两江间突然多了一条运河,更是大大颠覆了两江水运格局。中原水路上的黑白两道都将方白帝的水色山庄看作眼中钉,顿时将督州搅得天翻地覆,山庄周围从年头到年尾,打打杀杀就没有停歇的时候,结局无不是那些江湖人物惨败而逃,莫说撼动水色山庄,就连方白帝的人影也未见到。十万里水色山庄声势日强,识时务的门派俱欣然与之结盟,方白帝俨然已是督州的领袖人物。好吹捧的人不免要说,两条运河沟通离、别两条大江,山庄所辖地界迟早要扩展到离、别水域,那不就是十万里水路了么?这个名字果然起得有先见之明。
自青池运河修成之日起,朝廷便对这个方白帝深以为患。要知开凿这两条运河,一路上共要穿凿山间隧道三座,雇佣民夫总在五万人以上,不要说方白帝此人运筹之术了得,就从这项工程花费的银两上来看,此人也是富可敌国。待方白帝气候渐成,朝廷虽不甘坐视其在督州称霸,力图铲除,却无据处他有罪,只得敦促贺佳观搜罗水色山庄罪证。贺佳观派去水色山庄的官差虽不少,却被一一识破,连个能近方白帝左右的机会都没有。贺佳观见多识广,这案子虽进展缓慢,他也不是很在意,直到撒下去的坐探回报,非但他们从未见过方白帝人影,连运河工地上,虽时常听说方白帝在此监管工程,却也从未有人确实见过方白帝其人,只有方白帝的一个姬妾来往走动,贺佳观才觉蹊跷。
“神龙见首不见尾啊,若非方白帝是凭空臆造出来唬人的,就是此人身份特别,不可轻易露面……”贺佳观此时与周用说及这件事,更是头痛如裂,坐在那里不住呻吟,“要说打打杀杀,咱们衙门里有的是人,怕的就是这种捕风捉影的差事。”
周用想了想,道:“依卑职看,还是派去的人太过扎眼,要方白帝现身着实不易。刑部有身份的捕头,要么是名门大派出身,要么是盛名在外。方白帝在江湖上人面甚广,哪有不察觉的道理?若要再派人去,一定要找两个新面孔的无名小辈。”
“你说的有道理。”贺佳观道,“可是刑部里的捕快吃皇粮都在二三十年以上,哪里去找新面孔?”
周用摊开名册来,指了两个名字给贺佳观看,笑道:“这两个人是刚从地方调来的捕役,还未报到。其一虽有些名气,可是却在西南边疆成名,中原江湖的人都不认得;另外一个更是闻所未闻,不是新面孔么?”
“铁还三?段行洲?”贺佳观捻须皱眉细想,最后喜道,“什么其中一个有些名气?这两个人我都是闻所未闻。就是他们了!”
第一章 惊驾
寒州捕役段行洲和崤州捕役铁还三沿寒江溯水而上,路上结伴同行,遇上些麻烦,到京城的时候已比其他奉调进京的捕快晚了几日。两人生怕衙门里怪罪,在京城登岸时,都有些忐忑不安。不料岸上已有两乘小轿伺候,一个老仆模样的人上前施礼道:“敢问是段行洲、铁还三两位大捕头?小的是刑部尚书贺大人的家人,贺大人已在暑楼摆下席面,等二位前去相会。”
铁还三不免一怔,段行洲却是喜笑颜开,觉得自己的威名已然传到顶头上司的耳中,真个是威风八面,前程似锦,不容铁还三作答,欣欣然奔上轿去。暑楼乃是京城鼎鼎有名的酒馆,将近年末,更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那老仆左右穿梭,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将段行洲和铁还三带到三楼。这三楼却整个冷冷清清,连跑堂的小二也不见一个。段行洲和铁还三正觉诡异,那老仆推开一间包厢的门,贺佳观与周用已然在内端坐,贺佳观亮出刑部正堂印玺,等段行洲、铁还三二人磕头见礼已毕,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年轻啊……”
“年轻才好。”周用道,又仔细看看段行洲的面孔,皱了半晌眉,终于忍不住道,“你过来。你这脸上是本色么?”他用手指在酒杯中蘸了些酒水,往段行洲的脸上抹了一道,倒似拨云见日,段行洲脸上立时出现一条雪痕,白得如同羊脂玉一般。
“在京城当差,不比从前,事关朝廷的脸面,还是要洗洗梳梳。”周用道。段行洲诺诺称是,也不知是不是脸上的灰尘泥垢太多的关系,旁人居然也看不出他脸红。
周用又道:“你们两个年轻才俊,我和大人在京城就早有耳闻,今天叫你们来,是有绝大的案子要你们秘密查探。”
段行洲不免又开始两眼放光,贺佳观见铁还三在一边沉吟不语,忙小心翼翼试探道:“怎么?是不是刚到京城就派出差去,有些不爽快?”
铁还三笑道:“岂敢?只是小人疑惑,刑部英杰辈出,加上新近调动上京的各地捕头,可谓高手云集,我……”他原本是想说“我们”,却看见段行洲一脸振奋的神色,硬生生将原话咽了回去,“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何德何能,堪当此重任?”
“妄自菲薄!妄自菲薄!”贺佳观又是摇头,又是拍掌,“你们年轻人啊,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要改、要改!你们年纪轻轻,便得以跻身刑部高手中,怎么能说是无名小卒?无论是你们原先的上司,还是现在刑部的主管,早将你们的禀赋品德乃至能耐看在眼里,切不可再这么想。”
铁还三最怕人啰唆,只得道:“大人垂训,小人怎不听从?”段行洲更是将胸脯拍得嘭嘭作响,“大人如此器重,小人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贺佳观与周用连忙示意嘉许,叫二人入座,将十万里水色山庄及方白帝其人原原本本讲给二人听,最后道:“你二人这趟的差事,就是混入十万里水色山庄中,查清方白帝这个人的底细,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勾当,如有作奸犯科、大逆不道的罪行,你们立即回报刑部,并做内应,里应外合,将水色山庄剿灭。”
铁还三问道:“照大人所说,方白帝其人深居简出,那水寨又戒备森严,要混入水色山庄或许不难,但若只和那些小角色打交道,等能接近方白帝时只怕也要一年半载之后了。”
周用道:“你说得不错。不过眼前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坐探的确切消息,正月十五青池灯节,方白帝会携姬妾游湖作乐,他一年中少有出门的时候,你们在灯节上露面,只要能惊动了他出来,日后进了水色山庄,便有机会接近他。这次差事极其机密,只有大人与我们在座三人知道,由我全权负责。你们两个自此不要在京城走动,也不要去刑部报到,就在德兴客栈投宿,两三日内,我就带你们启程。”
铁还三想了想,忽问道:“四年来方白帝从未当众露面,此番却突然要在灯会上游湖作乐,大人可知其中的缘故?”
周用打了个哈哈,笑道:“大概是他见督州再无对手,总有些狂妄自大起来,不似从前那般小心。”
铁还三见周用满脸不自在,知道其中必定有重大干系,还待问个明白,贺佳观与周用却站起身来,都笑说:“年末衙门里事忙,你们好自享用,我们先走了。”
他二人神色匆匆,几乎让人觉得他们是逃窜而去,段行洲与铁还三不由面面相觑。眼前一桌好菜,贺佳观的老仆又进来筛了一遍酒。
段行洲对铁还三道:“可见尚书大人对我们的器重,进京第一日就排宴请客,这等事只怕绝无仅有了。”
铁还三正待称是,那老仆却慢吞吞地道:“小捕头说得不错,我家老爷宴请捕头的事,真是不多,总共也就那么七八回。前一个捕头么……好像是在黑州殉职;再前一个么,在中阳丢了一条腿;更前一个么,好像是去了青州,然后就销声匿迹,没有回来……”
他这就要掰着手指数下去,段行洲已脸色发青,眼角抽搐,铁还三一把抓住那老仆的手,道:“知道了!”那老仆吃痛,忙甩开铁还三的手,道:“二位慢用就是了。我在楼下等着,送二位投栈。”
既然前途凶险,便不存什么客气,段行洲飞轮般使开筷子,一副想吃回本钱来的样子,口中嘟囔道:“尚书大人想破水色山庄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枉送人命,只须在离、别两江之间再修筑一条更近更宽的运河,不收百姓费用,自由通行,我说两年内便可瓦解水色山庄你大概不信,可是将方白帝的势力压制在青池之内,总是肯定的。如此一来,于中原大局又有何碍?”
铁还三还未说话,却听旁边包厢中有人笑道:“这小捕快倒有些个门道,说得有理啊!”段行洲与铁还三听得真切,都是大吃一惊。周用说得明白,此事极为机密,而今两人还未开始办案便走漏了消息,可是了不得的责任。段行洲起身悄声走到隔壁包厢门前,跳起一脚踹开门,当先冲了进去。那包厢中有两人坐着小酌,段行洲破门而入之时,正座上的青年讶然抬起头来,见段行洲满面怒色,一身张狂的气势,却是怔了怔。
“你是……”
“你是什么人?”段行洲抢先质问,“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勾当。”他因周用嘱咐不可暴露身份,所以只得含糊其词,不然以他的脾气,势必要当即将这二人锁拿。
那青年知他不敢亮出捕快身份,便只是微微一笑,根本不理他,更显气焰嚣张,而席中另一人更是只顾扭头透过支起的窗望着江中灰白的景色,始终连头也未转过。
段行洲一时有些气结,也不知是不是应该抓住那青年的衣领嚷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