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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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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力出指捏了捏她的面颊,笑道:“嫁了人还不学好,拿刀动枪可不体面呢。”
  苏漪被她扼得透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双腿乱蹬,只是性格倔强,仍是拼尽全力盯着柯黛的眼睛冷笑道:“你个偷汉子的娼妇还说什么体面?”
  柯黛柔声问道:“你还告诉谁了?”
  “自然告诉方哥哥了。”
  柯黛一笑,不以为意。
  苏漪见她有恃无恐,想到昨夜向方白帝告状时,方白帝虽然震惊,却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不由伤心欲绝,面上冷笑道:“不错,方哥哥自然管不了你,我就知道你才是这水色山庄的管家,就算是方哥哥,也只能听你的话,他不在乎你偷汉子,反倒将我送回家去,定是受了你这狐狸精的蛊惑。不过,水色山庄里却有那许多粗汉闲妇,个个喜欢嚼舌头。我早就见一个告诉一个,现在水色山庄无人不知。”柯黛大怒,回手便给了她一个嘴巴。苏漪何时受过这等气,痛得泪水直流。
  “也罢。”柯黛见苏漪毕竟体会出了些水色山庄的奥妙,着实不能留她坏了大事,不由叹了口气,衣袖一拂,将苏漪失落的匕首抄在手中。苏漪从一开始只是以为撞破了柯黛的丑事,令她追来算账解气,现在见刀光凶恶,柯黛的目光更是决绝,方知这不是闺阁内随便打打闹闹的争风吃醋,原来柯黛竟是为了杀人灭口来的,这回吓得她魂飞魄散,脸色惨白,想呼救,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柯黛扭过苏漪的头,露出她脖颈侧面姣好的线条,仔细一刀往上割去。
  正是鲜血应当溅出来的那一刻,柯黛却觉眼前一花,臂中更是一轻,苏漪的身子就像是猛地一跃,跳进了舱门前那人怀中。
  “哎哟。”那人也吓了一跳,向后倒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子。
  段行洲浑身透湿,因为皮肤极白,所以看来像是一块冰正在这天气里融化。他有那么点狼狈,却非因为泅渡弄湿弄乱了头发,倒像因为突然抱住了他不怎么待见的少妇,面对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人似的。
  “段先生。”自己手中扼住的人突然便到了别人怀中,柯黛还没有想通其中的奥妙,微微打着战,“怎么不在庄中,到了这里?”
  因为事态紧急,段行洲将苏漪的姓氏忘得一干二净,拿手指了指苏漪的鼻子,道:“我有两句话要对这位方夫人说。”
  苏漪见有了救星,忙对他大叫道:“那贱人要杀我!”
  段行洲浑身一颤,受惊了似的松开了双臂,苏漪便从他怀中滚落到地上。
  “你干什么!”苏漪怒道。
  段行洲歉然道:“被夫人所言之事吓了一跳,夫人的身体又十分沉重,因此才会失手摔疼了夫人。”
  柯黛最喜欢他话中“沉重”二字,忍不住笑起来。
  苏漪听见柯黛的笑声,不由恼羞成怒,跳起来就给段行洲一拳。段行洲见她这拳“呼”地带着一阵风来,怎敢怠慢,忙缩身躲了开去。苏漪更是变本加厉,也不顾舱内狭小,抖出金鞭就抽段行洲面门。
  “呼”的一声满眼生花,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光芒,段行洲也不知该如何躲闪,抬起手挡住双眼要紧。
  柯黛暗骂了一声“不识好歹”,闪身挡在段行洲身前,退至船舷旁,拂出长袖,截住金鞭去势,那鞭子却“啪”的一声,如灵蛇般扭转了身子,缠在她湛蓝的衣袖上。
  苏漪将鞭子往怀内拽了拽,却无半分动弹,惊怒之下,骂段行洲:“我道你是个好人,怎么和这娼妇一同来欺负我?”
  段行洲茫然道:“我确实是好人啊,我也没有欺负你。”
  苏漪涨红了脸,道:“还说没有?这娼妇……”
  段行洲啧了一声,不悦道:“这就是方夫人的不对了,都是自家姐妹,无论如何也不能张嘴就骂呀。”
  柯黛对段行洲甚是感激,道:“多谢段先生仗义执言。”
  苏漪见这两人一唱一和,更是气恼,不由垂下泪来。这时苏家的丫头仆妇听到这边大吵大闹,都赶了过来,忽见船上多了两个人,都是大惑不解。苏漪见人都聚了过来,恶声道:“你说她不该骂,我倒要分辩个清楚,这个二姐姐……”
  柯黛知道她就要将所见之事说给众人听,顿时脸上一热,袖子疾抖。苏漪便觉虎口一阵针刺般剧痛,“啊”的一声,松开了手掌,金鞭也被柯黛一夺而去。柯黛袖子向船舷外一甩,那金鞭一条死蛇似的,卷曲着掉入河中去了。
  苏漪大怒:“庄主就知道由着你在外欺行霸市,自己庄里烂成什么样了,竟也不管。”
  柯黛哪容她胡说八道,不管周围有人无人,下定决心取她性命。只见她右手的袖子里面如同飓风涌动,突地鼓胀起来,当她朝苏漪面前抬起手来时,就好像在苏漪眼前展开了一个馨香的黑洞,执著地要将苏漪的眼珠吸入。苏漪觉得不妙,想往后退时,柯黛的胳膊就像突然长了半尺,雪白的双指从袖中伸出,因为恼她乱说话,只捡了咽喉就刺。
  段行洲毕竟还是捕快,岂容柯黛在自己面前杀人,他不知柯黛长袖所携内力厉害,胡乱伸出双手,将柯黛长袖的前端握成一团,笑道:“方夫人息怒,不要跟小姐妹生气。”
  他胡乱一抓,却正击中柯黛袖间的破绽,蓝色的长袖便猛地又胀了一胀,柯黛蹙眉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住后退,一直靠到了舱板上,方止住退势,袖中澎湃的气势忽然消散,慢慢垂了下来。段行洲见自己如同求欢的登徒浪子一般牵着美人长袖,忙放脱了柯黛的袖子,退了一步道:“见谅。”
  苏漪既有段行洲护着自己,更是有恃无恐,反手从丫头腰间“呛”地抽出短剑来,就往柯黛脸上刺去。段行洲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那剑尖就停在柯黛鼻尖三寸处,段行洲刚松了口气,转脸又见柯黛垂着右手,左臂拂动,将袖子抄在手中,一团蓝烟似的扑向苏漪前胸。段行洲又如法炮制,忙不迭地抓住她的衣袖,袖间余力袭来,苏漪顿觉胸口闷痛,向后退了一步。
  柯黛见又失手,怒道:“段先生,您是水色山庄的客人,我家庄主待先生如上宾,先生何必趟这趟浑水?”
  段行洲道:“这话说得不错,方夫人、方夫人,你们是一家人,何必打打闹闹,都收手吧。”
  苏漪哭道:“她要杀我啊。”
  柯黛闻言只是冷笑。
  这两人倒是心有灵犀,都往后猛拽自己的兵刃。段行洲拉住这个,又拉不住那个。苏漪对他没有半点心慈手软,手腕一转就拿剑锋割向他胸膛。
  段行洲连忙轻推一把,松开她的手腕。这边一旦失力,段行洲就被柯黛拽了过去,正撞向柯黛怀中。段行洲自诩是刑部点名协办大案的捕快,行得正、走得端,怎会与柯黛肌肤相亲,连闪带躲,却愈发纠缠不清,竟拉着柯黛的袖子翻过船舷一同滚入河中去了。
  苏漪跌倒在丫头堆里,抬头看时,甲板上已经没了那两人踪影,连忙挣扎着爬起身来,扑到船舷上,望着水里唤道:“段行洲!段行洲!柯黛真的要杀我啊!她不是好人,你要小心这娼妇!”
  柯黛正从水下冒出头来,更是怒极,耳边却听得段行洲一本正经道:“方夫人,俗话说‘嫂溺援之以手’,夫人可要我相助上岸?”
  柯黛在水中竟也毫不失礼,呛了口水之后,仍旧客客气气地道:“不烦先生。”
  他们上岸之处距码头也有两三里的路程。柯黛散开湿发,披散在肩头,弯下腰来拧干裙摆的水,黑发便遮住她的面颊,更衬得下颌纤美如玉,红唇似霞,段行洲一边看着也有些痴了。柯黛却忽地皱了皱眉,似乎忍着痛。
  段行洲忙上前问道:“方夫人哪里不舒服?”
  柯黛抬起头,微嗔道:“先生为护着苏漪,将我的右臂震断啦。”
  “这个……”
  湿透了的蓝色衣衫裹在柯黛身上,看来每一寸肌肤都是赤裸在阳光下,只是映着蓝天的颜色,段行洲手忙脚乱围着柯黛转了个圈,实在不便插手。柯黛大大方方挽起袖子,露出伤处给段行洲看。
  雪白的小臂上红肿得厉害,看来愈发可怜,段行洲歉然道:“着实对不住。可何时将夫人的胳膊折断,我竟一点不知。好在用夹板固定,应当没有大碍。”
  “夹板?”柯黛抽了口气,想了想,竟垂下泪来。
  她这番悲戚令段行洲着实不明:想她手臂在船上早已断了,她没有半分痛楚的神色,为何说到夹板就泫然泪下。他不知柯黛与那神秘客人聚首不过几日,分别却要经年,而那讨厌的夹板非但损她美貌,且碍她床笫之欢,只怕更会伤及他们两人这一时的恩爱,让她多日期盼变成一场空。
  段行洲只得道:“夫人若是痛极,可以打我两下出气。”
  “先生说笑了。”柯黛抹了抹泪水,又问,“先生追着苏漪,不知有什么话要说,却被我打扰,真是对不住。”
  总不能说是来阻止柯黛行凶的——段行洲想了想,道:“昨晚听见有人从我们院外掠过,怕是我们路上结下的仇家,便让三儿出去看看,却不料一夜未归。”他说到这里心中伤感,愁眉不展地道,“我以为苏夫人知道三儿下落,故此来问问。”
  柯黛知道苏漪对铁还三素来敌视,段行洲以为苏漪会对铁还三不利,也是人之常情。加上苏漪走得突然,更显蹊跷,因此段行洲这个谎撒得语焉不详,倒也有让人体谅之处。柯黛看着他一脸沉痛神色,劝道:“三姑娘武功高强,冰雪聪明,就算苏漪吃她的醋,也占不到便宜。不想段先生这么惦记三姑娘,想是素来的交情深厚……”她微微一笑,“似先生与三姑娘这般的情谊的,比比皆是,上古既然有之,也有人觉得风雅不过。”
  段行洲一头雾水,哼哼哈哈半晌,反问柯黛道:“夫人为何追着苏姑娘不放?”柯黛也哼哼哈哈了几声,又反问段行洲道:“苏漪出来得早,先生倒也追得上?”这句话不啻惊雷,段行洲猛然惊醒:“我是骑着桃花马出来的,把它留在码头上了。”
  “你把它留在码头上了?”柯黛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我师……庄主定会杀了你。”“为了一匹马?”段行洲道。
  “那是庄主的心肝宝贝,若丢失了,可是翻天覆地的事。”柯黛不与段行洲多说,展开身法,向码头方向掠去。
  “为了一匹马?”段行洲依旧不以为然,只是看着柯黛美轮美奂的背影,发现若她穿一件白色的衣服,看来就是方白帝无疑了。
  待这两人回到渡口,哪里还有桃花马的影子?柯黛泫然欲泣,道:“这可如何是好?”
  段行洲洒脱道:“不过是一匹马罢了,也是我弄丢的,你家庄主要怪罪,
  也是找我。方夫人不要为了一匹马,耽误了医治。“
  柯黛眼圈红了红,道:“多承段先生惦记。”
  段行洲看了看地势,道:“这里远离水色山庄,倒距五龙崖不远。那天随方庄主在那里吃茶,那老道却是个有道行的人,他定能替你疗伤。”
  柯黛见左右人们都是普通百姓,并无坐骑可借,只得依他所说前往五龙崖就近求医。
  这二人沿山路曲折而行,果不其然,让段行洲领着又迷失了方向,柯黛忍着痛,笑眯眯也不催他。如此转了近两个时辰,才算听见水声。
  “我就说在这里的。”段行洲释然。
  柯黛拿蓝袖遮着嘴,无声地笑。
  “有人在吗?”段行洲一路叫嚷,顺着水势而下,谁知茶园的山亭里死了一个童子,而几百年的茶树也死了七七八八,再往下走更是惨不忍睹,直到水潭边,这才见到了铁还三与寒央。他七拉八扯将自己的故事说给铁还三听了,柯黛也道:“那老道和两个童子,可是与你们交手的人?我去茶园后的宅子里看了看,竟有七八间房,里面乱七八糟,像是住户匆忙搬走的。”
  “原来除了那老道外还有其他人。”寒央沉吟。
  铁还三却忽想起一事:“童子的尸首有几具?”
  “两具。”
  铁还三暗自思忖:最后那个童子被踢中胸膛,却没有死。既然这处还藏有这么多的人,怎么不招呼出来交手追杀?他大惑不解,又在茶园中四处察看,见小小的一片园子里种满毒草。他们未搜得任何要紧事物书信,便放火将这些毒草烧尽。茶园中山亭一战,老道放出不少毒雾,都渗入茶园泥土中,因此几百年的茶树果如段行洲所言十死其九,寒央不免道:“这些毒草种在茶树不远处,难怪那日段兄自茶中品出杂味了。如今这些毒草竟将珍贵的茶树毒死,真是可惜。”
  段行洲与柯黛都是一个心思,绝口不提丢失桃花马的事,寒央自然无从知道,这两人提心吊胆,加倍殷勤,陪着寒央回转庄中。这四人下山之路走得甚慢,走到运河边乘船,回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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