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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美貌女子听得这边争斗,飞起一脚将抱住腿的汉子踢开,手中金鞭一扬,鞭尖直取段行洲指间金钱镖。段行洲正在烦恼如何处置这枚暗器,眼前一花,鞭尖穿入钱眼中,一卷而去。这下给段行洲解了围,他如释重负、心花怒放,按捺住欣喜,只敢牵动嘴角笑了一笑。
这在旁人看来,又作他解:金鞭袭来时纹丝不动,固然是定力极佳,而遭遇这等无礼不过一笑置之,更是雍容大度了。
那女子取下金钱镖,抛还给那管事,看了看段行洲,“咦”了一声,道:“我认得你。上元灯节的时候,坐白船冲撞我们船队的,可不就是你么?方哥哥总是提起,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她正转头叫人速速通报方白帝知道,山庄大门却突然洞开,数十锦袍家丁将一个白衣青年簇拥而出,向这边走来。那青年远远抱拳道:“贵客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这青年口齿清朗,举止斯文,行动时飘飘若仙,正是方白帝亲自出来了。
段行洲和铁还三正在疑惑方白帝如何得知自己行踪,却见方白帝身边一个老者也冲他们微笑,却是湖边偶遇的蓑衣渔翁,当下也不多言,段行洲上前抱拳道:“在下段行洲,得蒙庄主相邀,琐事办妥,即来相会。”
方白帝与之携手互道久仰,又望了望段行洲身后的铁还三,笑道:“这位是……”这一笑让铁还三毛骨悚然,段行洲已答道:“庄主见过的,这是小婢三儿。”
“原来是三姑娘……”这个称呼更让铁还三魂飞魄散,也不知该不该称是。正在此时,那帮被那女子打得落花流水的汉子见了方白帝,仰身呼唤:“方庄主!”
方白帝望了望,笑道:“原来是苏老前辈座下弟子。这次来是想接小姐返家的么?”“我既嫁了人,苏家的事便不管啦。”那女子嘟着嘴走到方白帝身边,叱责面前的汉子道,“苏家的账目我早就不管了,出阁前也交接得清楚,这时候少了万把银子,又来找我是何居心?”
那汉子哀求道:“正是姑娘管得清楚,眼前救急的,只有姑娘……”
方白帝为难道:“原来是苏家的账目事有求你家姑娘,如此我也不好说了。只是眼前山庄有客,不如等个两三日,之后我派人送你家姑娘回府上。也请替我向苏老前辈问安,就说大小姐在此也好得很。”
这些汉子见方白帝如此说,也无言语,随方家仆众疗伤自去。铁还三强闻博记,便想起督州大派近水堂堂主姓苏,苏家无子,这一代的顶梁柱便是苏漪,原当招赘夫婿继承家业,不料水色山庄近年的势力压得近水堂抬不起头来,只得将苏漪嫁与方白帝为妾,与之联姻结盟,以求苟延残喘。这位苏大小姐功夫上颇得苏堂主真传,见识过人,十六岁管家,是近水堂少不了的人物。铁还三见此刻情景便知近水堂账目出了大差错,只得搬苏漪回家救急解围,这苏漪却是一心向着婆家,死活不肯回去,却也耐人寻味。
那苏漪吐了吐舌头,跑去牵过那匹神骏的黑马,翻身而上,道:“方哥哥,这姓段的说我坏话,你也不用太客气了!”说着催马沿青石大道直奔东门,一转眼便不见了。
方白帝歉然笑道:“那是贱内苏漪,年少失于礼数,段兄见谅。”
段行洲原打算扮个鬼脸也气气那苏漪,以显得自己气势上也不输于水色山庄,不料听得方白帝这么说,只得无可奈何笑道:“哪里,方兄过虑了。”
方白帝侧身一迭声的“请”字,让段行洲先行,水色山庄的众人围在四周,锦衣彩袍,气宇轩昂,都是抱拳恭迎,煞是气派,只差鼓乐大作、钟鼎齐鸣。段行洲却悠悠地叹了口气。
众人见他在如此礼遇之下反懒洋洋打不起精神,不知道他所为何故,初见之下也不便多问。他们却不知段行洲有难言的苦衷:他在寒州当差时,早已是民众眼中的混世魔王,见了面当然对他恭恭敬敬,不过多半时候都是遥遥看见便慌不择路走避,他哪里见过这么隆重的欢迎场面,直喜得要笑出声来,转念想到若有点儿闪失,必被铁还三教训,只得按捺,权当水色山庄俏眉眼做给瞎子看,这般忍得他腑臆间生痛,最后长出这口气,才算缓过劲来。
进了水色山庄东门,眼望山坡之上,一条翠瓦回廊映着阳光蜿蜒而上,比春日的青山更为璀璨,似乎青龙入海,延伸不知何处,其上楼阁层层叠叠里许,都在林中掩映,忽隐忽现。沿回廊上行,回望青池,水色山庄围堰之外无疑是一凹翡翠,而围堰之内船只密布,竟然连水面也见不到。而远处水岸处人口繁华,大门小院间穿梭的都是青池地界的商人伙计。愈往上行,愈是清幽,林间鸟啼虫鸣,风拂树梢,万籁之声充盈耳际,使人忘俗。忽而叮叮咚咚的泉水作响,段行洲与铁还三向下一望,才知回廊已然悬空而建,底下一条幽深的山涧劈开峡谷携融雪翻滚而下。回廊在此突然到了尽头,因前面一座城门,才知道一溜雉堞隐藏在树木之后。
铁还三虽声色不动,心中却暗为一惊,若是寻常百姓,何以在深涧之后筑城如斯。段行洲直截了当道:“山庄之内筑城?这山庄未免过于气派,直如一座城池,不如更名作……”他想了想又笑道,“白帝城。”
方白帝甚是高兴:“请看。”他领着段行洲向前走了几步,出了回廊,便见城门之上镌刻的正是“白帝城”三个大字。
水色山庄诸人都是抚掌大笑:“主人果然遇见了知音。”
过城门又向前穿过两个院子,才到正厅,也不觉太过宽敞,只是陈设家具衬得厅中分外凝重,虽是江湖大派的宅院,却没有丝毫的草莽气。分宾主坐定刚喝了杯茶,方白帝便道:“巳初时便听说段兄到了青池,一直等候段兄进庄之后开宴款待,这些粗人早已饿狠了,不如现在开席。”段行洲一上午都在赶路,为看苏漪打架,又错过了午饭时辰,早觉腹中饥饿,闻言自然大喜,脱口道:“正好,我也饿了。”
他自进庄以来,形容举止里都是懒洋洋的,此时这话说得没有半分文绉绉的做作,仿若方白帝的殷勤好客原是天经地义,自有人觉得他应一生受惯了别人奉承,当是一路了不起的人物。
众人移步至小宴客厅,见堂上只设四座,方白帝与那渔翁在堂上请段行洲和铁还三坐了,其他水色山庄的人都在堂下席面相陪。
方白帝指着那老渔翁道:“这是敝舍的总管,高创。”
高创便恭恭敬敬揖手行礼,段行洲口称“高先生”,拱了拱手算是回礼,至于这高创是什么人物,在江湖上有什么名气,他自知记性不好,也不多加理会,自有铁还三搜刮腹中的那些典故,绞尽脑汁想去。
方白帝便问及段行洲这一路往返何处,这个说辞早有周用交代,段行洲临行时背了数百遍,这一问正中下怀,当即道:“在下原住西南蛮夷之地,不值一提。每至岁末年初,便途经中原,往东海看个朋友。”周用说得清楚,那地方原叫东海狩龙岛,段行洲却在此时犯了老毛病,含糊说成东海了事。
方白帝却道他刻意隐瞒,更是追问:“西南往东海,几千里路。段兄念得故人情谊,不辞辛苦,年年往返,当真是重情义的人。”
段行洲笑道:“情义虽有些,不过他那处种得些花花草草,却比他本人有趣得多,全为吃他的果子去,他不嫌我嘴馋就罢了。”
方白帝一地枭雄,对天下门派高人皆有悉知,想了想道:“难道段兄故友是在狩龙岛居住?”
段行洲听他报出自己冥思苦想不得的地名,便是一怔。
方白帝看在眼里,料定自己猜中,便道:“传说东海狩龙岛岛主武功高绝,从不涉足中原,在岛上种植灵芝为乐,采补延寿,据传已高寿百岁。段兄看来虽年轻,若年年专为灵芝去,只怕采得天地灵气,应是神仙人物。不知段兄贵庚?我口称‘兄台’二字,恐怕有些冒昧了。”
段行洲不知如何作答才不会露了马脚,正在为难,铁还三在后面忽道:“但凡自称神仙的,多半是骗人。小主人在山里混日子,每天还不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年年岁岁都是一般白过,哪里记得过了多少春秋?”
铁还三在地方做捕快时,也曾男扮女装刺探敌情,扮个女子说话本是小菜一碟,此时声音温柔低沉,别有韵味。而段行洲忽听他冒出女子声音倒吓了一跳,扭头看着他的脸打了个寒噤。铁还三对扮作女子混进水色山庄这件事自是厌恶之极,说完这句话便看见方白帝笑吟吟望着自己,更觉吞了粒死苍蝇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的。这三个人自铁还三说话之后便各自心怀鬼胎,你看我我看你,其他人不知他们作何感想,都不敢说话,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最后还是段行洲开口幽幽地道:“你这话不对,我还作诗啊。”
铁还三也幽幽地道:“小主人的诗,不提也罢。”
方白帝却道:“诗如其人,段兄品格飘逸,我等想来,诗句也当令人神往,不妨吟上一首,我等也好赏鉴。”
段行洲一喜,刚要开口说话,铁还三已凑在他耳边悄声道:“你敢念那个‘大船小捕快’,我现在就杀了你。”
段行洲便对着方白帝“嘿嘿”一笑:“我的诗,不提也罢。”
此时有水色山庄的仆人捧着木盆进来,先让高创看过盆内之物,高创点点头,对段行洲道:“段爷,这是青池特产白银鱼,想来段爷未曾见过。”
那仆人又将木盆端到段行洲面前,段行洲微看了看,见盆中鱼儿也相貌寻常,没有半点与白银相似之处,便挥手让人端去给铁还三瞧。
高创道:“段爷定觉得这鱼没有特别之处,三姑娘且试试盆中的水。”
铁还三依他所言伸了根手指探入水中,“凉!”这水好似刚融化的冰,刺骨的寒冷,“难怪高先生说青池水寒,不料竟是这么冷。”他又想起先前段行洲在湖边戏水,虽呼了句“凉”,却也不见他酷寒难耐的样子,此时才觉意外。
仆佣这便捧上清蒸的白银鱼,只见雪白的鱼肉间一丝丝脂肪却更是白得醒目,入口之时脂肪在舌间融化,其鲜美醇厚,可谓天下无朋。段行洲赞叹道:“真是美食。”
席上便由此说起青池的风土人情,段行洲和铁还三要的是循序渐进,所以并不急着问方白帝出身门派,七拉八扯也将至散席。仆人上茶,说是青池的翡翠茶,段行洲接过啜了一口,忽怔了怔:“这茶我吃过的。”
仆人忙道:“上错了茶。”从段行洲手中收走茶碗,刚要转身离去,铁还三忽然从席间一闪而至,他的身法飘忽出尘,犹如一片白雪飘落,却一样吓得那仆人一哆嗦,几乎将手中的茶碗掉落。
铁还三从他手中抢过茶碗,揭开盖子看了看,见其中茶色墨绿,与自己碗中澄清碧绿的茶色大相径庭,便又嗅了嗅,这时段行洲已道:“小三,上错了就上错了吧,用不着大惊小怪。”
铁还三回首道:“我们一路回来并不太平,就算方白帝无心加害小主人,也怕有仇家暗下毒手,饮食上还是小心为好。”
段行洲自然顺着铁还三的话说,笑道:“也对。”
众人见铁还三张口就直呼庄主名讳,眼里除了段行洲旁若无人,对水色山庄也诸多不屑,无奈他们主仆说话,旁人虽想反驳却也不好插口,席上正尴尬间,忽见一只湛蓝的衣袖覆住了方白帝面前的茶碗,其中伸出的雪白的指尖似乎闪电般在人们眼中亮了亮,那蓝袖飘摇着便向段行洲过来。
这奉茶而来的女子举步比寻常女子大些,好像她一生中总有人在她面前匍匐跪拜,步子若小了点便怕踩到了信徒们按在地上的手指。她的身材也比寻常女子高些,当她的下颌微微扬起的时候,更是高得令人不可平视。她的手指也比寻常女子白些,她在段行洲面前揭开茶碗,递出那翠绿的茶碗时,她的手指被映成一段碧玉般的晶莹。
“三姑娘放宽了心,水色山庄虽非名门大派,却也不会轻易让不法之徒混进庄来。”这女子俯下眼睛,看着段行洲一笑,“段先生,请用。”
一笑间红唇在白皙的面庞上绽出桃红色的波澜,那茶、那风、那轩堂阔室在这一瞬间都是桃红色的。
段行洲如沐春风,凑近了些,不过他最为激赏的,正是饭后口渴时,茶水就这样带着桃红的色泽自己飘到了面前。至于在这蓝衣女子手中饮茶时弥漫在身周的淡淡馨香,也要退而居其次了。
“这位是……”
“这是二姐姐柯黛。”苏漪也从堂下走上来,她换了条百褶彩裙,绾髻簪花,添了些贵妇的斯文,眼帘在段行洲的目光下低垂,美目看来愈发浓丽。而段行洲最擅牛嚼牡丹,竟只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