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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第3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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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老子!”他大叫,欲摆脱同伴的纠缠继续上前与敌人拼命。对方却丝毫不肯松手,而是用长槊指向重重雨幕之后,嘴巴开开合合,说不出一个字,脸上的表情极其恐怖。
  雷声,细密连绵的雷声由天际间滚来,越滚越近。吴黑闼也听见了,刹那间,他感觉从头到脚一片冰凉。那不是真正的惊雷,那是马蹄击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曾经做过盗马贼的吴黑闼能判断出,冲过来的敌骑至少有一千余人,并且个个训练有素。
  “后撤,结密集阵!”吴黑闼用尽全身力气喊了起来。敌军不是因为畏惧而后退,而是刻意主动回撤,为裂地而来的骑兵腾出施展空间。该死的王伯当,他居然在如此关键时刻哑了嗓子!
  “后撤,结密集阵!”吴黑闼身边的死士与王伯当的亲兵同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突然发现前面压力大减的瓦岗军正茫然失措,听见喊声,赶紧向各自的军官身边汇集。
  一切都为时已晚。又大又冷的雨滴后突然闪过了一道黑色的电光。数百支羽箭带着风,带着寒意,将死亡与恐怖播种在瓦岗喽啰心中。
  是博陵精骑,他们终于出现了,在瓦岗军筋疲力尽的时候出现了。数百名喽啰兵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栽倒了下去,红色的血冒着热气从伤口喷向天空,和粉色的雨交织在一起落回大地,为红色的河流再增添浓浓的一重。
  这简直是一场谋杀。杀人者根本不必考虑自身会蒙受什么风险。他们用雨水为掩护,尽情地掠夺着生命。而被杀者根本看不到风险从哪里来,当他们看到雨幕后边的寒光,牛头马面已经用双手搭上了他们的肩膀。
  “列阵,列阵!”吴黑闼大声叫喊,催促身边的喽啰们用最合适的方法自保。但除了他和王伯当二人的部下外,没有人肯听从这个命令。瓦岗军的喽啰们被打懵了,有人竟迎着羽箭冲去,被活生生地射成了刺猬。有人自作聪明地弓下腰,认为这样就可以不被敌军当成靶子。几支流矢伴着雨滴飞来,射穿皮甲,将他们统统砸进红色的泥浆当中。
  前后不过是六息左右功夫,对于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瓦岗众来说,却如同熬了几百年一般漫长。他们绝望地尖叫着,用所有能说出的词汇来大声诅咒。诅咒那个谋杀者,诅咒把雨水都用作杀人工具的恶鬼。有绝望到极点的头目甚至举刀向天,邀请可能躲在乌云后的恶鬼露面一战。回答他的依旧是一根冷箭,顺喉咙射进去,从脖颈后钻出来,同时带出大股大股的血水。
  “出来,你出来,姓李的,我知道你在那!”吴黑闼也疯狂了,恨不得立刻看到对手去死。他挥舞着钢叉,将雨水和流矢一道向外砸。终于,他如愿以偿了。有一头战马冲破了雨幕,出现在了距离他五十步外。那是一匹来自西域的,纯黑色的特勒骠,四岁口,比寻常战马高于一个头,宽出半个肩膀。威风凛凛。马背上的敌将根本不理睬任何人的挑衅,利落地收起弓,单手擎刀向前方一指。千余骑兵排成数把钢刀,狠狠地砍在了吴黑闼的心窝字上。(注1)
  “李旭!”吴黑闼心中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鸣。是他的故友李旭,多年不见,昔日的毛头小子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跨坐在战马上像传说中的天神。那匹特勒骠他认得,那把黑刀他也认得。吴黑闼甚至能辨别出对方所用的战术,那分明是综合了中原和大漠两种骑兵战术的结晶品,其中依稀还能看到突厥狼骑的影子。
  已经精疲力竭的瓦岗军怎可能挡住如此一支虎狼之师。在骑兵将横刀举起来的那一瞬间,杀戮已经开始。千余名轻甲骑兵分成数个小队,风一样卷向瓦岗众。战马前蹄溅起大片大片的泥浆,泥浆落下,刀光也跟着扫了过来。瓦岗众木然地举起兵器自救,却挡了一个空,横刀如皮鞭一样抽在他们身上,将铠甲抽做两段,将铠甲下的皮肤长长地切开一道口子,不算深,却足以在一瞬间抽走人的全部体力。
  “啊!”一名中了刀的瓦岗喽啰厉声惨叫。他身上的裂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小腹。红色的血浆就像水一样从裂口中喷出来,无止无休。执刀的那名刽子手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冲了过去,拍马杀向下一个目标。伤者惨呼声嘎然而止,失去知觉的尸体在雨幕中跟跄了数步,向前一扑,溅起了一团巨大的红。
  骑兵们如虎入羊群,肆意猎杀自己的对手。他们的招术极其简单,只是右臂斜伸,不停地挥刀,挥刀。但在战马的帮助下,这种简单到极致的招术居然发挥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杀伤力。瓦岗众根本无法能阻挡,甚至连让骑兵的速度慢下来的要求都不能做到。惊惶失措的人群中瞬间被切出了数条巨大的裂缝,殷红殷红的,在暗黑色的风雨中不断向深入延展,直到把整个阵列切成数段。
  李旭几乎是擦着吴黑闼的钢叉尖端冲了过去,两军交战,根本不容他停下来与人单打独斗。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以最快速度将瓦岗军的队列冲散,将瓦岗众的士气砍尽。
  敌军的主帅并非一个庸才,他只是脾气急躁了些,再加上实战经验不足而已。时间一长,此人自然会看到郡兵们的破绽。但久经战阵的旭子绝不会给对手重新调整战术的机会。他催动战马,冒着风雨快速前冲,周大牛跟在他身后,双手高擎着一面赤红色战旗。被雨水浸透的旗面重逾生铁,大牛却不肯让战旗卷起来,手臂奋力挥舞。战旗在风雨中舒舒卷卷,不停地发出“啪!啪”的脆响,红色汁液随着脆响声四下溅落,分不清是人血还是织物的颜色。
  地面上的水已经没过了马蹄,仿佛被天上不断砸落的闪电点燃,娇艳如火。几名长枪兵踏着“火焰”冲过来,试图凭借个人的奋勇制造奇迹。李旭用黑刀拨开刺向自己的枪头,手臂急挥。长枪兵们陆续倒下,仿佛失去了提线的皮偶。
  “杀穿他们!”李旭挥刀,呐喊。一道闪电撕破长空,将他骄傲的身影印在雨幕上。“杀穿他们!”周大牛带领着亲兵齐声大喝,丝毫不怀疑命令的可行性。骑兵们的刀锋掠过敌人的脖颈,掠过瓦岗众的身躯。马蹄踏过敌人的尸体,踏过破碎的战旗。血水顺着马队前进的道路向两侧溅开,被溅了满脸红色泥浆的瓦岗众没有勇气为战死的袍泽复仇,眼睁睁地看着战马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拦,拦,拉下他们啊!”王伯当的声音比蚊子叫还小,却透着无尽的绝望。如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骑兵将瓦岗众杀溃,在场的大部分人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命令同样得不到响应,已经吓呆了的瓦岗军甚至连逃走都想不起来。很多人就在袍泽的尸体边僵立着,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事实,而是翻个身便会醒来的恶梦。
  “法主,法主,你到底要……啊!”王伯当吐了口血,然后沙哑地吼叫。他已经吼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他知道死亡近在咫尺。‘即便你知道赌不赢了,至少把本钱收回一些吧!’他在心里大叫。但本营内依旧毫无声音,李密仿佛也睡着了,对发生于眼前的一切都没看见。
  忽然,王伯当闭上了嘴巴。单臂拎起长槊,摇摇晃晃向自家营寨跑去。他又听见了马蹄声,是另一伙骑兵,正以与上一支骑兵截然不同的角度向瓦岗军杀来。王伯当不想管了,他发誓,如果自己没死,一定要揪住李密问个明白。
  “我是真命天子,绝不会输!”瓦岗军营盘中,李密苦笑着提起长槊。他身边还有负责督战的千余名士兵,还够再做一次反击。
  “瓦岗!”李密大叫,催动战马,战场冲去。瓢泼般的大雨遮断归路。
  第四章 变徵 (七 下)
  另一支骑兵由王须拔率领,与李旭所率领的那支成钳形夹角,一左一右,重重地插在瓦岗军的两肋上。士卒们在将领的指挥下不断向敌阵内部延伸,将瓦岗军搅得四分五裂。这是狼群猎杀野鹿的战术,只要将敌军队形冲散,对方的数量再多,也只有引颈就戮的资格。
  博陵精骑是狼,旷野中结伴猎食的群狼。对方无论是野猪,还是狗熊,都是猎物,等待被屠杀的猎物。
  王须拔手中长槊横扫,将一名持着战旗的瓦岗头目扫飞到半空中。他的膂力极大,带了半具尸体的长槊被舞得呼呼生风。第二名瓦岗众很快就成了槊下的祭品,头盔被砸飞出去,脑袋与身体成直角歪在一边。“不想死的让路!”王须拔大喝,斜压槊纂,将槊锋上的散碎肢体甩开,然后双手平推,借着战马的速度将身边的敌军整整齐齐地扫矮了一截。
  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们学着主将的样子,将槊杆斜向端平,槊锋尽量与敌军的脖颈等高。一千名骑兵就像一千把镰刀,肆无忌惮地在人群中收割,收割。来不及躲避的瓦岗喽啰像庄稼一样翻倒,防护最薄弱的颈甲和面甲纷纷散落,大股大股的血水逆着雨水向天空中喷。
  “加速,加速,赶在大将军前面冲破敌阵!”一边厮杀,王须拔一边大声呼喝。他的喊声引发了一片肆无忌惮的哄笑。“赶在大将军前面去,比大将军还快!”弟兄们叫嚷着回应,手上的动作越发利落。此话放在别家队伍中肯定会引起误会,放在博陵军中却是司空见惯。在弟兄们眼里,他们的大将军李旭就像邻家二哥一样朴实、亲切。虽然官职高,却懂得为别人着想。见了上司不会奴颜婢膝,遇到职位远不及他的人,也不会刻意板起面孔来强调身份。
  更令人倍感亲切的是,大将军当年居然出身于一个普通农户家。和他们一摸一样,曾经为一日三餐而发愁,曾经为多收了三五斗粮食而欢呼。大将军是咱们自己人,很多博陵弟兄都这样想。他就像一个指路牌,告诉了大伙一条从没预料到的出路。头顶上的天空不是铁板一块,只要你肯努力,肯坚持,就能改变自己的身份,改变自己的命运。即便不能像大将军一样做到少年封侯,至少做一个校尉、郎将或者司仓、兵曹的梦不是遥不可及。
  骑兵们刀矛并举,砍翻战马两侧的每一个敌人。天空中的雷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听在他们耳朵里却如同战鼓。瓦岗军的队形越来越混乱,一些头目甚至抛弃麾下士卒,独自向远方逃窜。茫然失措的“棋子们”惊恐地瞪圆双眼,茫然地转着圈。在这些人听来,前后左右都是马蹄声,逃与不逃的结果已经一般模样。
  有些人活活被战马撞翻,然后被疾驰而来的马蹄踏成肉酱。有些人丢下兵器,双手抱着脑袋大声嚎啕。还有些胆气足够强悍的惯匪站在泥浆中,手中兵器毫无章法地四下乱挥。王须拔策马从他们身边跑过,数百根冷森森的槊锋紧随其后。马蹄声渐渐融入雨幕,这伙挡路的瓦岗军全部躺在了地上,无论是胆大者还是胆小者,归宿别无二致。
  几个身穿黑色战甲的瓦岗死士逆着人流冲上来,试图给王须拔以教训。这些人的武艺很高,配合也远比其他喽啰娴熟。但他们毕竟势单力孤,王须拔策动战马撞飞了当前的那个挑战者,然后就不再管其他人的威胁。骑兵冲阵,队形和速度最为关键。每名高速冲过来的骑兵跟敌人只有一次交手机会,无论有没有收获都必须将敌人交给自己身后的袍泽。王须拔记得自己刚进入博陵军时,无论如何也不习惯这种战术,在训练时每每与上头派来的长史争得脸红脖子粗。但现在,他对此战术的正确性毫不怀疑。通过与王薄、高士达等人交手,事实已经告诉了他什么样的手段对杀伤敌人最为有效。
  这一小股黑甲死士很快就被骑兵们屠戮殆尽,根本没能给骑兵们造成任何障碍。透过雨幕,王须拔看见自己身边其他几队弟兄也跟了上来,单薄的轻甲被雨水淋得透湿,上面却很少有刀或箭的伤痕。轻骑兵的速度完全弥补了铠甲结实程度的缺憾,从某种角度上而言,他们比具装铁骑更具杀伤力,更不好对付。特别是在面对防护能力比较单弱义军,轻骑简直是对方的克星。
  “听鼓角!”行军长史方延年及时地提醒王须拔。此人是通过“明算”科考试而被选拔入军中的读书人,虽然行伍经验不多,对战场形势的把握却一点不比王须拔这种老江湖差。已经与对方达成默契的王须拔压平长槊,凝神听去。在风声、雨声和雷鸣声的背后,他听见了一曲韵律独特的战鼓,“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紧跟着,是龙吟一样高亢的角鸣。“大将军已经纵贯敌阵!”王须拔和方延年两人同声惊叫。“奶奶的,大将军也忒快了!”王须拔身边的几名校尉将长槊左刺右挑,在敌人的身体上尽情发泄自己心中的遗憾。瓦岗贼已经失去控制,无人敢再转身与他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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