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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乱-第3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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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校尉将长槊左刺右挑,在敌人的身体上尽情发泄自己心中的遗憾。瓦岗贼已经失去控制,无人敢再转身与他们交手。“变阵,变阵!大鹏展翅!”王须拔大叫,根据鼓声和号角的指引,将几列正在前冲的队形斜向领偏,然后在跑动中分散成更小的纵队。各纵队彼此间的距离在疾驰中迅速拉大,就像一头金鹏在雨幕下展开了骄傲的翅膀。
  他们不再向瓦岗军最深处穿刺,而是开始斜着在敌阵中兜转,对瓦岗军士卒实施第二次切割。像一座座铧犁般,将已经分散成一小撮一小撮的瓦岗军犁得更散。失去士气的瓦岗喽啰无法组织起有效抵抗,只能在战马跑到自己身边时垂死挣扎。骑兵们大开杀戒,连人带马都被染成了血红色。他们一边欢呼一边驰骋,每个人都变得勇冠三军,每个人都所向披靡。
  在鼓角声的协调下,官军步卒也再次投入战场。这回,他们排成的是一字长蛇阵,缓缓地迈动步伐向前平推。来不及逃开的瓦岗众要么投降,要么像石头一样被人流吞没,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可选择。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周英等人一边带队前行,一边大声地劝告瓦岗众放下武器。战争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但他们认定敌人已经无力翻盘。“李将军不败!”通过近一个月的配合,郡兵将士们越来越认同这个说法。“没有人能在战场上打败李将军!”他是龙城飞将之后,传承了汉将李广的血脉,传承了古往今来武者的尊严与光荣。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黄桥、郑勃等人挥舞着兵器,大步前行。与流寇作战多年,他们从没有像一天杀得这样痛快过。就像在写诗,在饮酒,每一步都豪情万丈,酣畅淋漓。
  他们都变得好心肠起来,对放下武器的贼人不再赶尽杀绝,而是驱羊群一样将俘虏驱到两翼,交给后军统一看押。他们变善良的原因不是由于受了谁的感召,而是因为此刻自己心中拥有着一股强大无比的自信。即便日后这些俘虏再度造反,只要有李将军带着大伙,一样可以将他们轻轻松松地击败。真正的强者不需要通过滥杀来证明自己的勇武,真正的强者会把恐惧刻在对手的心底。
  听着雨幕后惊天动地的劝降声,蒲山公李密脸色变得惨白。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战败,更不能容忍自己三番五次败在同一个人之手。逆着人流,他带领自己的铁杆亲信奋力冲上。不管迎面跑过来得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只要遇见,统统挥手一槊。
  杀戮已经起不到稳定阵脚的作用,溃兵们发现危险后,纷纷改道绕行。也有人干脆拔出刀来,跟李密身边的督战者对砍。要么死在督战者刀下,要么踏者对方的血迹跑远。“回去作战!”李密疯子般高喊,将一名慌不择路的小头目当胸砍成两半。“转身回去,我不会败,我是真命天子!”他浑身是血,如醉如痴。
  “你不是!”半空中,却有一个声音在清晰地回答他。“你不是,你只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拿天下百姓性命赌一人皇位的赌徒!”
  “你只是一个骗子,恶棍,不要脸的王八蛋!”闪电过后,半空中仿佛有无数冤魂齐声冷笑,“你说你要推翻暴政,却根本不顾麾下袍泽和百姓们的死活!”
  “你说你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在弟兄们与外敌血战关头,你却掐断了他们的粮道!”
  “你说你应的是天命,行的是正义,却将数十万人送入鬼门关!”
  “你承诺会带来太平、带来富足,却将别人最后口袋中最后一个肉好搜走,最好一口粥刮干!”
  “你只会破坏,不会建设!”
  如果你执掌权柄就是天命的话,那苍天肯定瞎了眼。如果你的所作所为是正义的话,那世间黑白肯定早已颠倒!
  “我是真命天子!”李密丢下槊,捂住耳朵,大声嚎叫。
  雨幕后突然有一支流矢射来,直奔他的梗嗓!
  “铛!”电光石头火间,匆匆跑回来的王伯当用兵器拨开了致命一击。“啊!”李密在坐骑上晃了晃,一头栽下了马鞍。
  “保护大当家!”房彦藻声嘶力竭地叫嚷。王伯当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从李密的亲兵手中抢过令旗,快速地来回摇动。
  “来不及了,不可能来得及了!”遭受到冷遇的房彦藻大声哭叫。在与李密同时冲入战场之时,他已经存了必死之心。可于尸山血海中,他才发现原来死亡是那样的艰难。
  “撤回一个算一个!”王伯当不理睬房彦藻,继续舞动令旗。这一瞬,他布满伤痕的躯干显得分外高大。
  “铛、铛、铛、铛!”眼巴巴盼着这一刻的亲兵们用力敲响了铜锣。听见锣声,四散奔逃的溃兵们开始向同一个方向撤。一些属于蒲山公营的残兵从王伯当等人身边跑过,楞了楞,慢慢停住脚步。
  他们看到了李密的将旗,他们对李密还抱有希望。挽回残局显然是不可能了,但聚集的人越多,敌军越不容易将他们一口气吃下。
  浑身是血的牛进达喘着粗气撤到了王伯当身畔。紧跟着,背上插了两根羽箭的张亮也一瘸一拐跑来,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回头张望。
  披头散发的房献伯,盔斜甲歪的孟让,一个个瓦岗军大小头目纷纷从雨幕后逃出,躲避瘟疫般向东南方逃。“赶快撤,姓李的领着骑兵杀过来了!”孟让还算有良心,临跑远之前没忘了通知一声。紧接着,刚刚聚集在李密身边的溃兵们就像受了惊的苍蝇般,哄一声散开,没人敢再回头看上一眼。
  “房军师,请你带蒲山公离开!”看着昏迷不醒的李密,王伯当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张曾经给了他希望的脸依旧那样亲切,令他不忍心将好梦戳破。“那就死在梦中吧!”他苦笑着想,用长槊撑直身体,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将天地间不断照亮。人影摇曳,溃兵们如洪水表面的枯木四散奔逃。房彦藻也叹了口气,招呼牛进达和张亮二人将李密扶上马背。在转过身之前,他向王伯当,这个自己平素未见瞧得起的贼头看了一眼,目光中依稀有了几分崇拜。
  一匹黑色的战马从雨幕后冲了出来,快速向王伯当等人迫近。马背上的武者单手擎刀,凛然如一尊天神。“瓦岗!”王伯当仰天大叫,长槊前指,主动留下来与他一道断后的百余名死士立刻红着眼睛围了上去。
  有骑兵,有步卒,所有人都抱着一个目的。挡住,将那名黑甲将军挡住,不让他再向前一步!不让他追上大当家!红了眼睛的喽啰们呐喊着反冲,根本不在乎个人的生死。
  这些人临终前的反戈一击显然超出了李旭的预料,他左冲右突,就是无法摆脱对方的纠缠。一名身穿青色战甲的小头目分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却抱着把横刀翻滚在泥浆中,试图砍断黑风的前蹄。另一名喽啰兵身上被旭子的亲兵接连砍了三刀,临死前张开双臂,牢牢地揪住了周大牛的马尾巴。
  被逼得手忙脚乱的李旭不得不痛下杀手,黑刀横扫,将一名试图扑上马鞍的敌人砍去半个身子。然后迅速提了提缰绳,心有灵犀的黑风利落地向前跳步,躲开砍向自己前蹄的横刀,用后蹄将偷袭者连人带刀一块踢飞上半空中。一名持槊的喽啰仍不死心,连人带槊向前猛扑,李旭侧开身体,让过槊干,黑刀顺势斜溜,将持槊者的手腕,胸甲、小腹一并砍做两段。
  “保护将军!”周大牛高喊。战旗回拍,将背后的那名敌军拍入泥坑。然后用力一抖旗杆,将被雨水润透的旗面重重地砸在一名拼命者的脑门上。“啊!”拼命者发出一声惨呼,倒退数步,软倒。
  一把横刀带着风声砍来,李旭奋力一拨,将横刀拨飞到半空中。他快速回臂,刀光在半空中兜出一道亮丽的弧线。对方惨叫着后退,却无法从刀光中逃脱,被他一刀劈开胸甲,五腹六脏淌了满地。
  左侧又传来一股阴寒,凭借在沙场上多年养成的直觉,李旭确信危险来临。他快速后仰,用脊背去找马鞍。一杆冷冰冰的长槊贴着他的小腹掠过,在黑甲上擦出一串电火。
  “是个高手!”李旭心中暗道,动作丝毫不慢,单手握住槊杆,然后一夹马腹,黑风咆哮着转身,向来人伸出前蹄。
  “啊!”王伯当惨叫一声,断了线的风筝般被踢飞出老远。李旭一手持刀一手擎槊,左挑右剁,接连刺翻数人。他身旁登时一空,所有博命者要么战死,要么躲得远远的,不再敢上前捋其虎须。
  “只杀李密,弃械者免死!”旭子向王伯当挣扎的地方看了一眼,大声喊道。能在溃败之际组织起一次有效的反攻,该名敌将能力相当不错。
  他起了爱才之心,准备将此人生擒活捉。战马速度稍稍放慢,不急不徐向目标靠近。就在此刻,天空中突然亮起了一道闪电。
  “咯嚓!”伴着雷声,雨幕后亮如晴日。数百名身穿瓦岗军服色的骑兵鬼魅般出现,当先一名武将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手中长矛遥遥正指旭子胸口。
  “放过我家兄弟,人头还你!”身穿锦袍的敌将大叫,单手拎起一个包裹,举到了半空中。
  “咯嚓!”半空中又是一道惊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之响。雷鸣声过后,一阵凄厉的角鸣突然在远方响起,“呜呜――呜呜――呜呜!”
  第四章 变徵 (八 上)
  李旭所处的位置距离王伯当不到一丈,只需胯下战马向前再跨越半步,他就可以将敌人生擒活捉。但这半步,黑风却无论如何不肯向前跨了。颇通灵性的它发觉对面的来袭者人多势众,不到万不得以绝不肯将主人带入险地。
  “唏――溜――溜”特勒骠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前蹄虚踢,硬生生刹住身形。“吁吁嘘!”对面数百匹战马嘶鸣着止步,四蹄乱刨,如同面对着一头嗜血猛兽。
  “呜呜――呜呜――呜呜!”角声透过雷声传过来,声声慢,声声碎,声声如刀。
  “好一匹特勒骠!”来人绝非庸手,稍一愣神的功夫已经发现李旭身边侍卫不多,笑了笑,脸上的表情瞬间轻松,“咱们两家就此罢兵,翟某便将人头还你,李将军以为如何?”
  “翟大当家为何不试试击杀我等,就此逆转残局呢?”须臾之间,李旭脸上的神色也恢复正常,轻轻摇了摇头,反问。仿佛根本没看见翟让身后那如林槊锋。
  从来者的年龄和说话的口气上推断,李旭料定此人必是瓦岗军前大当家翟让无疑。否则,其言谈举止中也不会江湖气十足。迫于形势,他不得不考虑对方所提的要求。但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窘迫来。
  “咱们大当家敬你是英雄才跟你商量,别不知道好歹!”翟让身边果然有人沉不住气,没等李旭的话音落下,便跳出来跃跃欲试。
  “要战便战,又何必那么罗嗦!”李旭冷笑,轻轻举起了手中的黑刀。
  此刻战局已经接近尾声,瓦岗军兵败如山倒。所以李旭所带的千余骑兵早已分散开去四下追杀残敌,留在他身边的人数尚不足百。而对面的敌将却带了足足五百骑兵,还不断有战马从雨幕后冲出来,增大其一方的优势。
  人数多未必气势大,博陵骑兵以少击多又不是第一次!面对优势敌军,周大牛等人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倒是翟让身边的追随者,见到吓不住对方,陡然膨胀的气焰又慢慢弱了下去。
  双方遥相对峙,把漫天风雨和战场上的其他事物统统忽略。雨幕后不断有溃卒抱着脑袋跑过,双方却谁也不出言阻止。而那些溃卒也乐得被忽略,很多人虽然看到了翟让的旗号,只是楞了楞,旋即撒腿跑向更远。
  不过是短短的数息之间,对双方彼此来说却像过了几千年一样漫长。终于,翟让苦笑着重申:“此战李将军已经赢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包裹中是张须陀老将军的头颅,我已经命人用上好的楠木装殓过。请将军收下,就此放弟兄们一条生路如何?”
  “我放过他们这一回,又怎知不会有下一回?难道翟大当家能向李某保证,他们回去后就弃恶从善,不会再提刀劫掠?”李旭将已经提在嗓子眼的心悄悄放回肚子内,继续不动声色地与对方周旋。
  就在他与翟让对峙的这段时间,背后的角声已经响了三回,一回比一回声音大,一回比一回张徨。那是他领军出战前与心腹将领约定好的联络信号。除非有特别紧急的变故发生,轻易不会吹响。
  “哈哈,李将军说得对。翟某不能保证任何事情?”不愧是瓦岗大当家,在对方如此咄咄逼人的情况下,翟让依旧能大笑出声。他用槊锋指了指倒在泥浆中的王伯当,又指了指不断从身边跑过的溃卒,继续道:“翟某只能保证的是,如果李将军继续打下去,某将凭着手中长槊和身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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