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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目:“我倒听说过她有一个公司,可是具体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陈律师:“这好办,到工商局一查就都知道了。”
鼠目:“她是你的当事人,这件事情应该你去办。”
陈律师:“我办也行,得明天了,今天我没时间。”
鼠目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当律师的呀,就是比一般人借口多,算了吧,我也不指望你,我自己去。”
陈律师:“不是我找借口,我真的有事,很重要的事。”
鼠目:“什么事还能比当事人丢了重要?”
陈律师:“你别说,我还真就是为了张大美这件事。那天我到孙国强哪里去的时候,他对我说,张大美有精神病……”
鼠目马上急了:“去他妈的,胡说八道,那天送张大美上医院是我跟他一块去的,医生说得很明白,过去她有点忧郁症,突然受到强烈刺激就有些幻觉臆想,就有点像梦游,过去了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哪有什么精神病。”
陈律师:“你别说了,我看张大美也不像有精神病的样子,可是法院不会认我们,如果孙国强真提出来,张大美有精神病,没有民事行为能力,法院就不可能受理她的离婚案,所以这件事情还真的有点麻烦。”
鼠目也不是法盲,陈律师一说他就知道这真是一个挺重要也挺现实的问题,而且,他相信如果张大美向法院起诉,孙国强肯定会说张大美有精神病。于是便问陈律师:“要真是那么样该怎么办?”
陈律师:“法院也不会认他的说法,噢,他说谁是精神病谁就是精神病?没那么容易。法院认的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据。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双方都得拿出证据来,张大美需要拿的是证明自己精神正常的权威诊断证明,孙国强也得拿出能够证明张大美确实有精神病的权威证明。”
鼠目:“那没问题,张大美随便到哪个医院都能开出这个证明来,她本来就没有精神病么。”
陈律师:“那你没想想,孙国强随便到哪个医院不也同样能打出来证明张大美确实有精神病的证明吗?”
鼠目想到了孙国强常务副市长的身份,不能不承认陈律师说得有道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陈律师:“这正是我要去办的事情,这件事情不能指望海阳市的医院。孙国强出面了,哪个医院能不按照他的意思办?甚至可能还会抢着帮他办呢。我现在就到省里跑一趟,先跟省精神治疗康复中心的专家取得联系,事先打好招呼,到时候我们就委托他们给张大美作精神鉴定。有省级医疗机构医学权威的鉴定,海阳市任何医院的鉴定都得拿下。在我们律师行里,这就叫比大,你请区一级的,我就请市一级的,你请市一级的,我就请省一级的,看看谁的分量大,法院就认这个。”
鼠目:“你在省康复中心有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就不能建立关系吗?这就是我现在就要跑一趟的原因,未雨绸缪。打官司就像下棋,走一步看几步才行。我们干这一行的,跟做生意没什么区别,靠的就是关系,特别要跟法官有关系。什么时候我说不定还要动用你姐夫呢,所以现在我也得跟你搞好关系。好了,不多说了,我得赶紧走了,你的任务就是尽快把我那位当事人找到,如果真需要做医学鉴定,还得她亲自跑一趟。”
鼠目:“那好吧,你忙你的,我跑我的,我现在就到工商局去。不过你可别打我姐夫的主意,这种案子你想他敢出面吗?”
陈律师:“不管怎么样,走一步是一步吧。唉,代理费没几个,说不定这一个案子就把我的招牌彻底砸了。好了,没别的事我挂了,该走了,你抓紧找人啊。”
鼠目顶了他一句:“说不定这一个案子你就成了名冠全省扬名全国的大律师了呢。”说完,挂了电话,开车朝工商局驶去。
李寸心在周文魁家里跟吴敏聊天。吴敏关切地问她:“他李姨,身体恢复得还好吧?”
李寸心:“好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吴敏满面愁容:“哪有心上班,唉,说不成。”
李寸心:“是不是孩子不省心?”
吴敏警惕地看看李寸心,李寸心的眼神充满关切和善意。吴敏叹息了一声:“唉,家家都有难唱曲啊。就说我们家吧,按说应该没有什么让人作难的事了。可是就是润发这孩子太让人糟心。”
李寸心:“润发多大了?比我们家吉乐小吧?”
吴敏:“可能比你们家吉乐小三四岁吧,属猴的。”
吴敏:“我们家吉乐属龙,比你们家润发大三岁。”
“他哪能跟你们家吉乐比,吉乐那孩子多好,大学毕业,又在公安局工作,对人有礼貌。我们家润发初中都没毕业就死活不上学了,为了给他找个工作我们没少花力气,可是他一样也干不好,不是让人家炒了,就是自己不干了。整天就那么晃荡来晃荡去,还不学好,唉,愁死人了。”
李寸心:“孩子么,慢慢就会懂事了,对了,他在不在家?”
吴敏:“在,不在家他能上哪去?这阵还没起来呢。唉,这几天他也不知道犯什么毛病了,一天到晚没有一句人话,整天躲在自己的屋里不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啥呢,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就彻底废了。”
说曹操曹操到,两个人正在说润发,润发懒洋洋地从楼上下来,一眼看到李寸心扭头就跑。吴敏叫喊:“润发,你李姨来了你跑什么?也不知道打个招呼,这孩子真是的,你看看他这个样子,是不是一块废料?”
李寸心:“你也别这么想,在我们跟前润发还是个孩子,不是废料。你别急,咱们大家一块努力,润发还是会有前途的。”
李寸心这话让吴敏感动、舒心,因为这话迎合了一个当母亲的对儿子的企望,尽管这个儿子很不成器,他也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吴敏的心理上有了一种依托感、亲近感,她实在忍不住了,润发吸毒这件事憋在她的心里无人可以倾诉,就像一块无法消化的石头埂在胸腔,让她实在承受不了,此时此刻李寸心在她心目中就成了最可以信赖可以倾诉的人。她作了一个吸毒的手势说:“润发还能有什么前途?沾上这个的人能有什么前途?”
李寸心一点也没有惊讶:“俗话说,只有不能治的病,没有不能戒的瘾,只要方法得当,肯下决心就一定能戒掉。”
吴敏见李寸心听到润发吸毒并没有惊讶,她自己反倒惊讶了:“你知道润发吸毒的事?”
李寸心说:“听说过,所以我今天抽空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吴敏:“现在我们家老周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了,心思都放在了他前妻的大儿子身上,经常往外跑,我知道,他很多时间都是跟他大儿子在一起。我也没办法,自己生的这个东西不争气,唉,有时候我都恨不得把他杀了,然后我也跟着一死了之。”
李寸心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吸毒固然是严重的毛病,可那也终究不过是个毛病,现在有戒毒所,想办法动员他戒了不就成了,怎么能想到死呢?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生命更珍贵?生命可是无法重复的。只要润发能把毒戒了,他还小得很呢,还能做很多事情,只要人在就啥都好说,事在人为么。”
吴敏的眼泪涌了出来:“唉,这件事情全都怪我。刚开始我不知道他沾上那东西了,只是觉得他花钱太厉害,我就这一个儿子,也知道他没什么本事,自己挣不来钱,想着只要他不在外面学坏,手大一点也还是可以容忍的。后来他花钱就开始吓人了,我问他把钱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不说,我就开始控制他花钱,可是已经没办法控制了,不给钱就像要他的命一样,跟我寻死觅活的,我也没办法。后来我逐渐感到情形不对,可是已经晚了,他已经陷进去了。我不敢跟老周说,怕他知道了说不准会把润发怎么样,也想过送他去戒毒所,润发坚决不去,我也怕老周知道,又怕大院里的邻居知道了笑话我们,不管怎么说老周也是市领导,传出去说政协主席的儿子抽大烟,老周还怎么工作?没办法我只能顺着他,希望他迟早能有醒悟的一天,我哪里知道,人一沾上那东西就别想自己能醒悟过来。说句话你别笑话,我们家现在别说存款了,就是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花。前段时间老周的前妻来给他大儿子要学费,我也不是油盐不进的浑人,这种事情是老周应尽的义务我不会阻挡,可是我们家确实没钱啊,这话又不能说,说出去了谁会相信?白白惹人笑话。老周也为难,他好像也知道我的难处,并不追着问我要钱,后来我才知道,他也知道润发吸毒的事,跟我一样也是束手无策,唉,那几天我们真是度日如年啊。他前妻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再没来闹腾,要是接着闹下去我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李寸心到处找面巾纸,想让她擦擦泪水,可是他们家却没有面巾纸,李寸心问:“你们家面巾纸放在哪了?”
吴敏含着眼泪苦笑:“我们家还能用面巾纸吗?别看那东西便宜,那也是要花钱的。我们家都是用毛巾擦脸。”
李寸心的心颤抖了,她真有点不敢相信,在常委大院里,周文魁这个正市级领导家里的生活竟然会窘迫到这种程度。她劝慰吴敏:“想开一点,再难的事情总会有个终了的时候,人活在这个世上谁能不经历三灾六难?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送润发戒毒,戒了毒才好接着处理别的问题。”
吴敏愁眉苦脸地说:“过去我们怕送他戒毒让人家知道了笑话,他自己也不愿意去,现在想送他去我们也没钱了,我问过了,戒毒也是要花钱的。”
李寸心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润发戒毒,多少钱我来出。”
吴敏连忙谢绝:“这不行,这怎么行?”
李寸心:“有什么不行的?人重要还是钱重要?你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了。孩子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当时你要是能够不顾面子,把孩子送到戒毒所去,也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这样吧,需要多少钱我拿,算我借给你的。”
吴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一个劲说:“这、这……”
突然间,润发从楼梯上冲了下来,扑到李寸心跟前就地跪倒,抓起李寸心的手用力朝自己脸上打:“李阿姨,你打死我这个畜生吧,我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再不然你把我送到公安局,让他们一枪把我毙了吧,我真的不想再活了,李阿姨,求求你,打死我吧……”
吴敏懵了,呆呆地僵在那里,失去了行动和思考的能力,乱麻一样的头脑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让她呆若木鸡:润发出大事了。
李寸心没有懵,学者的思维方式让她立刻冷静地意识到,自己能够而且应该挽救一个单纯却又被污染了的灵魂。她没有挣脱润发的手,随着他的力道任由拿着自己的手在他的脸上、头上拍打着。她的另一只手,在润发的头顶轻柔地抚摸着,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抚摸的是吉乐,吉乐小的时候她经常这样爱抚他,吉乐长大以后,开始拒绝这种充满女性意味的爱抚,她有时候还为此而感到过失落,似乎儿子长大了也就离她越来越远了。今天,她又重新感觉到了母亲爱抚自己儿子的那份柔情。爱抚着润发那长着浓密头发的脑袋,李寸心喃喃地劝慰着他:“孩子,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润发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市公安局刑警队,赵吉乐输入了几次密码之后,电脑打开了,文件开始正常运行。广林子很高兴:“行啊,赵吉乐还有这么一手,快看看这是不是你舅舅的电脑。”
赵吉乐却又把电脑关上了:“这算什么,太简单了,我舅舅那个人健忘,他怕自己的密码忘掉,所有需要建立密码的地方只用三组数字,一组是他的生日,一组是他的车牌号,还有一组是身份证后面的尾数,然后在每组数字前面再缀上他名字的汉语拼音字头,这我知道,算不上什么本事。”
广林子:“你关上干吗?再看看里面都有什么,确定一下。”
赵吉乐:“没错,肯定是他的电脑,不然怎么能用他的常用的密码打开呢?人家电脑里的东西就跟日记一样,属于个人隐私,我们不能看。”
广林子还有些不放心:“你能确定?”
赵吉乐:“我以我的生命担保,没问题,肯定是他的。”
广林子马上下令:“小刘,把电脑拿去做技术鉴定,吉乐,跟我去突审买主。”
买主是一个中年人,戴着眼镜,看上去挺文雅,坐在刑警队的滞留室里惴惴不安,见到广林子他们进来,就连忙站了起来。
广林子:“你坐下吧,别紧张,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