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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国强:“哪笔账?”
老臧:“就是那笔450万的往来款。”
孙国强:“你不是把账都毁了吗?怎么会发现的?”
老臧:“没问题,确实毁了,我亲自安排会计毁的,毁了以后我还看了看灰烬,没问题。”
孙国强:“会计是当你的面毁的吗?”
老臧:“那倒没有,没问题,我安排的事他不敢不做,而且事后我还看了一下,确实是烧毁了。”
孙国强:“笨蛋,你让人家诓了。会计法上规定,擅自销毁账目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香港的法律规定更严格,哪个会计没有关系到自家利益会冒坐牢的风险听你的?你不亲自盯着他肯定不会那么顺从地把账毁了。即便是把账面上的账毁了,电脑里人家不会留底子?”
老臧:“不会吧?那个会计我平时对他不薄,他对我也基本上是言听计从的啊。”
“一般的事情人家会听你这个主任的,可是这是牵涉到人家身家性命的大事,人家能那么听你的?你真是个笨蛋。”
没想到老臧反而不高兴了:“孙副市长,你别老骂人好不好?说老实话,这件事情都是你招惹出来的,我在那边干了这么多年,除了招待费用超支比较多,别的原则问题还真没什么。退一万步说,即便追究我这方面的问题,接待费用再大也不是我自己吃了,我也吃不了那么多,都是省、市领导和他们的关系户,我想他们也不能拿这些事在我身上做什么文章。你那件事情我保证不对任何人说,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不尊重别人的人格,动不动骂人,我是什么?我是国家干部,是市政府的正处级常务副秘书长,不是你孙副市长的家奴,说实话,当时要不是我冒着风险把你从赌场里捞出来,你现在怎么样你自己应该明白。别人都是笨蛋,就你聪明,你聪明怎么让人家赌场给扣住了?”
孙国强踢到了铁板上,这位过去对他毕恭毕敬的臧主任现在居然敢正面顶撞他,俗话说墙倒众人推,他现在还没倒人家就已经开始推了,这让他气愤难耐,对着电话怒骂:“我说你是笨蛋还是表扬你,其实你连笨蛋的档次都够不上,你就是一头蠢猪。你也不想一想,你动用公款交赌资,如果查出来了你不进监狱谁进监狱?如果我没事,你出点事我还可以替你挡一挡,如果我也跟着出事了,你惟一的出路就是下半辈子剃秃头……”
孙国强还在唠唠叨叨地数落臧主任,臧主任竟然把电话挂了。孙国强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他愣愣地看着电话,觉得这简直就是噩梦。那个平时见了他只会点头哈腰、溜须拍马的臧主任,现在也竟敢对他这个堂堂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出言不逊,甚至挂断电话,这让他实在难以忍受,如果老臧此时出现在孙国强面前,孙国强很可能一口咬死他。官当的时间长了,性格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异化。孙国强作为海阳市主要领导,整日看到的都是奉迎讨好的笑脸,说出的话大都属于“指示”供别人毕恭毕敬地执行,训斥别人别人也只能逆来顺受,长此以往,便渐渐习惯了这种环境,以为别人对自己点头哈腰、逆来顺受,自己对别人颐指气使、傲慢自大就是自然规律、社会秩序,一旦这种异化的尊严受到侵犯,就会像面临自然规律崩溃、社会秩序紊乱一样无法接受,如同地下的蝼蛄适应了黑暗,一旦暴露到阳光下面便会惊慌失措、昏头涨脑。孙国强现在就昏头涨脑、惊慌失措了。慌乱、气恼过后,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有了大难临头的预感。他抓起电话拨通了之后,对方刚刚叫了一声“孙哥”,孙国强就下达了指令:“灭了她,马上灭了她。”
杜斌惊讶了:“什么?你真得要这么干?她可是你老婆啊!”
孙国强咬牙切齿:“老婆要是翻脸了比仇人更狠毒,她活我就得死,你明白了吗?”
杜斌叹了口气:“行了,孙哥,我知道,你要不是被逼到了那个份上也不会这么做,你放心吧,不就是一个老娘们么?这一两天就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国强又问:“你最近在干什么?”
杜斌:“没干什么,瞎忙,做生意。”
孙国强:“做什么生意?”
杜斌:“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啊,好了,这件事情你就交给我了,放心吧,谁让你是我孙哥呢。”
孙国强:“今后做生意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杜斌:“想明白了孙哥?你尽管放心,一般的事儿不会麻烦你。”
孙国强:“好说,今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杜斌:“好喽,今后我就躲在孙哥这棵大树下面乘凉了。”
赵宽在阅读一份工作简报,简报的内容是市政建设的重要工程环城路附属设施的招标结果,一个中标单位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家单位就是东方建筑工程公司。大学教授出身的赵宽有一个记忆力特好的大脑,他马上想起,这家公司正是上一次政协周文魁主席打招呼的那家公司。他拨通了周文魁的电话,直截了当地问:“老周啊,东方工程建筑公司老板的那件事情了了没有?”
周文魁:“早就了了,谢谢书记帮忙,我心里头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赵宽又问:“那家公司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周文魁:“不怎么样,如果实力好,我也不会不帮忙的,我明明知道他们就是一支小包工队,怎么敢帮他们揽什么正经活。”
赵宽:“这一回环城路的附属工程他们中标了。”
周文魁:“不可能吧,据我了解他们连投标资格都没有啊。”
赵宽:“这是真的,也可能他们的企业突然发起来了。”
周文魁笑了:“也不是没那个可能性,老文这家伙买彩票突然中了个大奖,把奖金都投入到公司里了。”
赵宽:“我不跟你开玩笑,真的中标了。”
周文魁:“你赵书记可得明察秋毫啊,这件事情跟我毫无关系。”
赵宽:“我要是不明察秋毫就不会找你直接问这件事情了,好了,不多说了,孩子最近怎么样?”
周文魁:“还不错,公安局也不知道给他弄了一些什么药,说是能够戒毒,效果还不错,再加上整天跟你们家的赵吉乐在一起,精神状态很好。我真是谢天谢地,如果这孩子真能把赌瘾彻底戒了,我后半辈子可就能活得舒心一些了。”
赵宽:“我们的责任就是让每一个好人后半辈子都能活得舒心,这正是我们党的宗旨嘛。”
周文魁:“我不跟你说大道理,说大道理我也说不过你书记,我要说的就是,李寸心永远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赵宽:“也不能这么说,街坊邻居的,这不都是应该的嘛。好了,不打扰你了,我就是问问东方公司的情况。”
放下电话,赵宽给钱向阳打电话:“钱市长啊,你前两天告诉我,给香港办事处转过去450万的那家公司是不是我们市的东方建筑工程公司?”
钱向阳:“是啊,没错,怎么了?”
赵宽:“昨天的工作简报你看了没有?这家公司在环城公路的附属设施工程上中标了,但是据我了解,这家公司连参加投标的资格都没有。”
钱向阳:“是吗?简报我还没顾上看呢。”
赵宽:“那你就好好看看,有什么想法咱们再交流。”
钱向阳:“还有什么交流的?立刻布置有关单位对这家公司展开调查啊。”
赵宽:“以什么名义?”
钱向阳:“对中标单位的资格进行复查么,合情合理。”
赵宽:“好啊,复查人选你钱市长把关。”
钱向阳:“用不着我把关,把这个情况通报给省纪委联合调查组,让他们统一安排。”
赵宽:“好吧,我没意见。”
赵吉乐跟在华哥后面,华哥对他的态度挺牛:“小子,你还真有门道,一下就攀上了老板这棵大树,今后有你混的日子。”
赵吉乐:“咋了?你不服?你以为俺是农村人就看不起俺是不是?告诉你,俺可是正经八百的高中毕业生。”
华哥呵呵乐了:“高中生,屈才了啊,我们干的这一行文化程度要求不高,只要幼儿园毕业就行了。”
赵吉乐做出倔哼哼的样子说:“你看不起我。”
华哥:“不敢不敢,你是老板亲自选的人才,我哪敢看不起你。”
这时候电话响,华哥掏出电话接听:“噢,老板,是我,我的妈呀,真这么干?”
杜斌:“怎么了?你没干过吗?”
华哥:“你老板定了我没二话,干。”
杜斌:“需不需要帮手?”
“要是光是那个女的就不用帮手了,可是那个男的,当记者的那个,整天围在她身边,有点碍手碍脚。”
杜斌:“尽量找他不再跟前的时候动手,实在不行就一起处理掉,让那个吉乐帮你。”
华哥看着赵吉乐,缺乏信心地说:“那小子傻乎乎的,干这种事情不太在行,也可能根本就不敢干,我觉得这小子干这种事情可能靠不住。”
杜斌:“我知道,捆着他一起干,把他的手弄脏了,以后就好支派了。还有,你给我牢牢记住,能干就干,如果风险太大就别干,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大事。”
华哥看了看赵吉乐,对杜斌说:“明白,我会掌握的,没问题啦。”
赵吉乐见他挂断了电话,就问:“谁来的电话?干吗?”
华哥:“老板,让我们干活去。”
赵吉乐:“干什么活?”
华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让你干吗就干嘛,别嗦。不然就回老家种地去!”说着招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赵吉乐跟在他后面钻进出租车,华哥吩咐道:“新闻小区。”
赵吉乐立刻想到了,他们是要去找张大美,因为他舅舅鼠目就住在“新闻小区”,而张大美现在就躲在他舅舅鼠目的家里。
鼠目这段时间忠心耿耿地充当保镖的角色,在潜意识里他甚至渴望能有一个机会,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但是,日子在平平淡淡的状态下如同缓缓流淌的河水波澜不惊,昨天的河水跟今天的河水虽然不是同一拨,但却没有什么不同。渐渐鼠目就没了随时随地准备英雄救美的意识,他现在等待的目标跟张大美一样,就是法院开庭。其间,他不时到医院看望姐姐李寸心,每次离开的时候,一定要对张大美千叮咛万嘱咐,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他不在她绝对不能离开这套房子。这种话重复次数太多,张大美嘲弄他是花了大钱在电视里做广告的客户,天天翻来覆去总是那一套,从来不想想会不会给观众的耳朵和眼睛造成感官疲劳。张大美虽然嘲弄他,对他的叮嘱却非常认真地遵守,因为事实已经证明,孙国强绝对属于那种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角色,她面临的危险是现实的。但是,河水一样平缓流淌的日子也像河水能够泡软一切硬质材料一样,逐渐泡软了她的警惕。过了一阵子,在鼠目离开的时候,她也会一个人出去在附近溜达一阵,终究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享受惯了自由自在生活、肢体健全头脑正常的人,这样的人整日把自己关在那几十平方米的水泥建筑里,无异于让野生的羚羊自己把自己关进笼子,惟一的结果就是像缺水的小葱一样迅速蔫掉。所以,今天鼠目又到医院看望李寸心的时候,张大美看到已经到了傍晚他还没有回来,就出来想在附近找一碗牛肉面吃,顺便也溜溜腿、散散心。
最近李寸心的病情越来越不好,鼠目到医院陪伴李寸心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长。他知道,能够陪伴李寸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想充分利用这个时间来陪伴她,用有限的相聚来充填可以预见的永远的分别。已经快到吃饭时间了,鼠目仍然没有回来,张大美肚子有些饿了,却又不愿意打电话麻烦鼠目。她知道,如果她给鼠目打电话,鼠目一定会立刻赶回来给她张罗吃的。她不想鼠目为了她而扣除已经十分有限的可以陪伴姐姐的时间,那份人情太重了,她承担不起。张大美下楼来,东张西望了一阵,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于是漫步沿着拥挤的街道朝牛肉面馆走去。
鼠目从医院回来,打开家门,连声呼叫张大美,没人回答。鼠目在房间里搜索了一遍,屋子并不大,两室一厅,根本藏不住人,况且张大美也不是有心思跟他玩藏猫猫的人。他很快就断定,张大美出去了。好在张大美还算顾虑到他的那份担忧,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到外面散散步,顺便吃饭,然后就回来。鼠目自己也没吃饭,他知道张大美挺喜欢吃附近一家面馆的牛肉面,估计她又去吃了,便急匆匆下楼去找张大美。
赵吉乐跟华哥见到张大美从楼里出来,华哥便拉着他跟了上去,赵吉乐深怕张大美认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