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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仁走进屋内偏厅,只见三叔在倪永孝耳边讲了句话,倪永孝递上一张纸条,站在两人身后的罗鸡注视着。三叔瞥了纸条一眼,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筒,倪永孝徐徐转身对着陈永仁微笑。
倪永孝迎着陈永仁走来,搭着他的肩膀:“这两年我经常不在香港,我听三叔说你干得不错,呆会儿,我们聊聊。”
陈永仁眺望正走出偏厅的三叔,视线掠过罗鸡的脸,罗鸡显得有点心神不定。
倪永孝见陈永仁没有反应,追问:“怎么不说话?不想跟我聊吗?”
陈永仁摇摇头,表示不是。
倪永孝看着陈永仁无可无不可的表情,感慨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让人知道你与倪家的关系,但我们确实是兄弟,没有什么需要避忌的。”
陈永仁微微点头。
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倪永孝笑着抱怨:“真的那么讨厌跟我说话吗?”
陈永仁总算开腔,但只说了一个单字:“不。”
倪永孝抿着嘴笑了笑,大力呼一口气,拍一拍陈永仁的肩头,走到后花园。
约在两年前,陈永仁在狱中遇上三叔,他把三叔的招揽向黄Sir报告,意料中事,黄Sir立即要他放弃追查丧强,把握机会混入倪家。
跟了三叔一年半,两个月前,在一次毒品交易中,陈永仁掌握了足够证据拿下三叔,岂料在最后关头,黄Sir决定按兵不动,陈永仁几乎气炸了肺,黄Sir只跟他说了一句:“我不想为一条小鱼,而惊动倪永孝这条大鱼。”
自此,陈永仁渐渐意识到,他的卧底生涯,或许将永无休止。
后花园的前景,是美不胜收的维多利亚港,倪永孝在云石椅子上坐下,韩琛与四大头目紧随入座。
众人抽着雪茄,烟雾弥漫。
陈永仁、罗鸡与四大头目的众手下在偏厅守候,隔着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后花园的情况。陈永仁嗅到一股檀香味,循气味望去,在偏厅一角安放着倪坤的灵位,檀香正在燃烧,陈永仁凝望刻有父亲名字的灵牌,百感交集。
倪坤已死了四年,发生在四年前倪家与四大帮会的冲突,似乎已成过去,在后花园内,倪永孝与四大头目谈笑风生。
倪永孝呷一口红酒:“前两天,有经纪人来看楼,你怎也料不到他向我开了个什么价,一亿六千万!我说呀,到底香港发生什么事?爸爸在十年前买下这大宅,才九百万元。”
文拯还是与当年一个性子,毫无忌惮地问:“倪生想换楼?”
倪永孝侧着头:“嗯,快到九七了,这阵子在想移民。”
四大头目心里一愕,当然是没动声色。
国华探询:“也无所谓,现在很方便呀,有什么吩咐,拨个电话回来就行了!”
倪永孝半垂着眼睛:“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我怕付不起长途电话费,你们也知道电话公司独家经营,食水多深!”
说罢倪永孝吃吃地笑,众人也伴着笑。
这时阿祥捧来一个水果盘。阿祥,就是在四年前变节投靠倪家的国华头马,他刻意回避国华的目光,表情羞涩,倪永孝看在眼里。
倪永孝继续说:“说真的,倪家的正行生意全都上了轨道,我与老妈商量过,五位帮了倪家这么多年,我们不想给外人骂倪家打完斋撇下和尚,所以,在我们举家移民后,将会把公司的生意分配给几位,当是酬谢也好,公积金也好……”说罢倪永孝略一垂头,指了指面前的水果盘:“先吃点水果吧,随便挑。”
黑鬼对倪永孝的话还是半信半疑:“倪生,依我看一九九七有什么好怕?有我们在,你无需考虑移民吧?”
其余三个头目听到黑鬼说漂亮话,纷纷附和,倪永孝摇摇头,随手从水果盘中拿了个夏威夷猕猴桃:“唉,人一生能吃多少,倪家老老少少,犯不着嘛!”他顿一顿,“当初老爸从不叫我们几兄弟沾手公司业务,就是不想让我们冒险,我想,也是时候放手了。”
韩琛一直默然不语,静静地观察四大头目的反应,四人表面上若无其事,实质各怀鬼胎,四人举目互望,大概已在盘算如何五分天下。
“琛呀,书房那个花瓶,老爸生前说你很喜欢,今天顺便带走吧!”说罢韩琛跟了倪永孝进书房。
倪永孝从书架取下一个景泰蓝花瓶,递给韩琛。
韩琛有话憋在心里,终于有机会说出口:“倪生,你一走,他们四个一定造反!”
倪永孝凝视韩琛半晌,像是希望从韩琛的瞳孔中看穿他的真心话。韩琛的眼神相当真挚,倪永孝眨一眨眼,微笑道:“琛,你信佛的,你应该知道最难就是放下。今天我可以放下,你应该替我高兴!”
倪永孝所言非虚,韩琛无言以对,他继续说:“我替你想过了,今后一定是可卡因的世界,他们四个只懂得一小包一小包的从南美偷运,根本不成气候。我在泰国已搭通天地线,到时独家入口,利字当头,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下星期你飞过去一趟,斟酌一下细节便可以开摊。”
第九章一九九五年,大屠杀发生前三天(2)
韩琛还是满腹狐疑:“倪生,你是否打算铲除他们四人?”
倪永孝依旧展露着那副谦和的微笑:“其他东西你不用操心,总而言之,相信我。”
韩琛抱着花瓶,眉头深锁,倪永孝拍一拍他臂膀,送了他出房门。
一会儿,三叔领着陈永仁进来。
三叔退下,书房内只剩下倪永孝与陈永仁两兄弟,倪永孝正站在窗前,看着家人在花园中共享天伦。
倪永孝转过身,忽然问了陈永仁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阿仁,你觉得韩琛这个人怎样?”
陈永仁错愕,这问题这处境像是似曾相识:“不清楚,我跟他很少讲话。”
倪永孝看见陈永仁在答话时挺直了胸膛,语气也变得有点官腔,不禁摇头发笑:“我又不是叫你进来问话……”说罢他走到陈永仁跟前,“阿仁,倪家已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齐人。”他垂下眼帘,“只可惜爸爸不在。”
陈永仁咬一咬牙:“你真的打算移民?”
倪永孝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在我身边有很多人,但可以信任的不多,大哥他们做正行,以后你要多帮我。”
陈永仁点点头。
倪永孝语重心长地说:“爸爸在世时,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家人着想,我也是,我希望你也一样,下星期有一件事,我希望与你一起去办,到时我会找你。”
窗外,众人向倪永孝招手,他挥手响应:“是时候切蛋榚了,阿仁,一起来吧。”
倪家众人团聚切蛋榚,拆礼物,陈永仁站在后面,趁众人不觉弯下身,从垃圾筒中拾起刚才三叔扔掉的碎纸。
陈永仁把碎纸塞进袋里,发觉身旁有一小童盯视着自己,陈永仁装了个鬼脸,小童一笑。
两天后,一部行走郊区的公共巴士,上面只坐了两个人。
黄Sir坐在陈永仁的后面,正在看着那张经过重新拼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日期:七月十四日。
黄Sir望着前方喃喃自语:“倪永孝要你和他亲自去办这件事……,七月十四日是倪坤的忌日……,他可能打算在那天铲除四大头目,但是……知道他为何要摆开韩琛吗?”
“这点我也想不通,韩琛对倪永孝忠心耿耿,留他在身边,应该万无一失呀?!”陈永仁回头说。
黄Sir蓦地陷入沉思。
这时,巴士停站,不一会儿,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爬上楼梯,男子头戴鸭舌帽,把帽檐拉得很低。
“除非倪永孝想一网打尽,把韩琛也铲除!”汉子站在两人面前说。
这把声音,黄Sir熟悉不过,他愕然愤怒:“陆启昌?!你跟踪我?”
陆启昌露出夸张的笑容:“跟踪了数天啦!我是你们上司,有责任知道你们下一步的行动。”说罢他一脸严肃地盯着陈永仁:“271 49,姓倪的是你的家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陈永仁的任务安排,陆启昌曾与黄Sir激烈争执过,他认为黄Sir不该派陈永仁到倪家,然而黄Sir一意孤行。
陈永仁已经多年没见过陆启昌,重遇陆Sir本来叫他快慰,但陆Sir的质问,顿然令他的心情沉重下来,他咬一咬牙,坚定地说:“陆Sir,我是警察。”
陆启昌吁一口气,瞄一眼黄Sir,没奈何:“那么,你还不给我敬礼?”
两人相视而笑,坐在后面的黄Sir却一脸忧虑。
“喂,你怎能听到我们的对话?”黄Sir不高兴地问陆启昌。
陆启昌狡黠地笑,指了指戴在左耳上的耳机,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残旧的扑克。
这叠扑克牌,黄Sir一看就认得出来,就是他经常随身携带的那副。他吃惊地伸手进西装内袋,掏出一个扑克盒子,打开,内里藏着一个偷听器。
“衰仔,怎么偷天换日的?”黄Sir满肚子气。
陆启昌吃吃大笑,黄Sir瞅他一眼,别过脸,也忍不住嗤笑起来。
陈永仁看见他尊敬的两位上司像顽童般在斗法,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凌晨时份,倪永孝身穿金色的丝质睡袍,头戴耳机,独自坐在倪宅大厅的沙发上。
挂在中央的巨型水晶灯并没亮起,在这三千平方尺的大厅中,只有几盏壁灯昏昏地散发着混浊的黄光。
不,还有发自电视荧幕一闪一闪的微弱白光。
从倪永孝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片,可以看见如沙尘暴的灰白倒影,他已坐在沙发上良久,录像带播完,他仍呆呆地看着这毫无意义的画面,耳畔传来沙沙的声响。
良久,倪永孝举起摇控器,把录像机内的带子按停,退出,电影荧幕变成一片湛蓝。
他抽出录像带,关掉电视机,把耳机摘下,走进书房。
摁下台灯,坐进大班椅,他用钥匙打开书桌右边第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本鳄鱼皮面的日记薄。
倪永孝有写日记的习惯,他摊开日记薄放在案头,翻阅了两页。
一九九五年七月六日星期四晚
听说国华、甘地、黑鬼和文拯四人近来经常聚头,是在计划什么秘密行动吗?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四年后的今天,我已把倪家的江山巩固下来,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记得爸爸你跟我说过:“先乱敌心而后取”,我假装移民,说把地盘分给众人,就是要唆使他们四个人起私心,这样一来,我要下手就较容易;二来,在事后我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置身事外。
第九章一九九五年,大屠杀发生前三天(3)
爸爸,听三叔说,阿仁干得不错呀。收伏四大帮会后,我打算把更多的重任交给他。有三叔、阿仁、阿祥帮我手,倪家的天下定能固若金汤。至于阿琛,我仍未想好该如何对待他。
爸爸,早先我听到一个传闻,说阿琛与黄志诚是谋杀你的幕后黑手,可是,我还没有实质的证据。阿琛一直表现得对倪家忠心耿耿,我怕冤枉了他,但是,“宁错杀,不放过”……爸爸,我该怎么办?
一九九五年七月十一日凌晨
我一直怀疑倪家有内奸,昨天盈盈生日,我故意与三叔做了场戏去套那个内奸,结果令我痛心疾首。
我暗示行动日在爸爸你的忌日,他看着我把写上日期的字条交给三叔,三叔看罢把字条撕碎扔进垃圾筒,生日会后我发现字条的残骸不翼而飞,然后在今天阿琛跟我说,他收到可靠消息,警方正部属于七月十四日有所行动。爸爸,当时他就站在我与三叔后面,紧紧盯着字条,我一向善待他,他竟然恩将仇报……那个内鬼,就是跟了我五年的罗鸡。
至于阿琛,他令我更困惑了,倘若他对倪家有不轨企图,为何要把消息通知我?那个日期,除了三叔,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过呀?
一九九五年七月十二日凌晨
爸爸,今天我证实了一件事,在这世上,除了家人外,任谁都不能相信。
的确,在四年前你撒手尘寰那天,是他帮我把倪家的江山保下来,我还以为世上真的仍有忠义,仍有饮水思源的忠臣,却原来,表面越像个忠臣,内里越是个奸贼。
说实在,到了今天,我仍无法洞察韩琛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我想,他的胃口,一定比国华、甘地他们更大。
国华、甘地他们想四分天下,而韩琛,要一统江山。
当年他没有这个能力,于是用尽千方百计来赢取我的信任,蛰伏,坐大,伺机反噬,我想情况就是这样。
在看录像带前,我对传言还是半信半疑,是否在泰国干掉阿琛我仍犹豫不决,现在,我非杀他不可。
韩琛要死,他的女人Mary要死,黄志诚,更加要死无全尸!
黑白两道,势不两立。以往我尊重敌人的立场,以往我对自己出于淤泥之身是有所羞怯的,但爸爸,现在我清楚明白,那些白道中人,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