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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掀了掀眼皮,敏锐地嗅到她话里不同寻常的味道,直接问道:“那又如何?”
遗玉脸色有些僵硬,道:“就连七皇子都有了儿子,吴王更是儿女成群,成年的皇子里头,只你同二皇兄还没有儿女子嗣,你就不着急吗?”
“二哥侧室已育有一双女儿,”李泰先是指出她话漏洞,一手探到她腰后搂着,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紧接着便道:“你我成亲不到一年,急什么。”
遗玉脸一热,扭过头避开他绿汪汪的眼睛,小声道:“怎么能不急,昨天在贵妃那里,都有人问我了,你瞧,你宅子里只我这么一个,我却快一年都没有动静,很不应该。”
听她嘟囔,李泰不知如何作答,总不能明言告诉她这是在瞎操心,只好装聋作哑,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果然她声音消掉,拉了毯子盖在他腰上,为让他清静休息一下,就连书也不翻了。
一天忙两天闲地熬到了初七,人胜节这天,除去初一百官朝贺,算是头一个热闹。
夫妻两个这两天清闲,有空出去逛。昨晚早早睡了,早上一点不含糊地起床,遗玉催促着李泰穿衣戴冠,两人一收拾妥当,披了裘子便出门去了。
那天下棋定了平局,说好是上午听李泰的,下午听遗玉的。
人胜节时兴吃七道素,鱼肉宴遗玉不喜,李泰便干脆安排了斋饭,上午就带了她到天贺寺去吃斋。
僧人开饭的时间极准,也就是常来布施的施主可以在整点之外吃到现成做的斋饭。
吃饱喝足,遗玉好奇之下,又央李泰请了位禅师讲经,一来二去过了午时,到下午。
“咱们走吧,我也有安排。”遗玉将禅师临走前送的一串佛珠把玩了一阵,递给平彤收好。
李泰也不问她要去哪,与她同行,马车在大城里兜了几个弯子,果然进了东都会。
同上元节不一样,人胜节是从白天便开始热闹的,街头上随处可见的占卦小摊,也只有几个特别的日子,巡街人不会驱赶他们。
两人为趁这气氛,在一座坊市门前下了车,步行进了坊内,只跟着平彤与阿生两个拎东西结账的,是要溜溜腿去。
第233章 再坐魁星楼
长安城,东贵西富,东都会街头热闹,人来人往当中,不乏有衣着气度不凡者,遗玉和李泰这对锦帽裘衣的夫妇虽然打眼,但在不知身份的情况下,路人也只当是富贵人家罢了。
人胜节时兴求神问卜,街边随处可见摆卦的小摊,遗玉沿途买了几张剪花纸讨吉利,看人家算命的小摊跟前围着一群一群的人,心下有些痒痒,便问李泰:“我卜一卦看看?”
李泰点头,看着她高兴地四处张望了好半天,却寻了一处特别的摊位,说特别并非是它人特别多,相反是门庭特别的冷清。
那摊主是个刚至中年的短须男子,不如其他鸡皮鹤发的看着老道,又低着头在玩几枚铜钱,一双小眼眯着,一身青袄道服洗旧发白,全没什么道骨样子,因而乏人问津。然而遗玉却兴致勃勃的选择了这家。
平彤拿帕子擦了擦摊前的板凳,扶她坐下,李泰站在她身后,那半仙才抬了头,目光只在主仆四人身上掠过一遍,便去取了竹筒推到遗玉面前,边又低头去玩几枚铜板,一边不甚热情道:
“求签二两,解签四两。”
平彤先不满意了,“我们家夫人还没说问什么呢?”价钱贵就算了,他们不差这点钱,可是服务态度也太差了吧。
“让你抽签,抽便是,哪来那么多事。”道士不耐烦道。
遗玉拿肘子碰了碰平彤,平彤乖乖闭了嘴,她拨了拨竹筒里签目,约是有五十余根,摇一摇,沙沙作响,指头溜了边儿,捡出一根顺眼的,两手递给那道士,轻声道:“道长。”
对方将铜板扣在桌面上,接了那根签,问:“要问什么?”
“问今日是否成行。”
“缺月十五才逢圆,枯枝色更鲜,一条崎岖路,翘首望青天。”道士默念了签文,抬头问道:“今天是要去访友?”
被他一语中的,遗玉正色起来,就连身后的李泰都开始正眼瞧着道士。
“正是。”
“那不用去了。”道士撇嘴,断言,“去也见不到人。”
遗玉暗自惊奇,她可不是就要去魁星楼碰碰运气么,但现在想见卢智,无异于天方夜谭,能成行就怪了,这道士,是蒙的,还是真有几把刷子?
“那敢问道长,我何时才能得见。”
许是遗玉态度有几分恭敬,这半仙儿脾气温和不少,摸了摸那签条,递给她,摇头道:
“见不着,是时机未到,不能见,是有做不到,等时候到了,你该做的都做了,自然就能见到。”
遗玉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签文,点头,道了一声谢,起身,让平彤取了十两与他。
“唉,别走,找你二两。”
遗玉回头道:“不是问了道长两个问题么,一个四两,加上签文,刚好。”
兴许是她的知趣取悦了对方,那道士咧嘴一笑,“我从不白拿人钱财,如此,便帮你多算一卦凶吉,当是一面福缘罢。”
说着,他掂了掂一直捏在手心的那三枚铜钱,兜空一抛,叮叮作响,翻了几个滚,落在他摊子的掌心,他低头一看,却是三枚相叠,三面皆反。
“不好不好,再帮她算一卦。”
他嘴里念念有词,又重新抛了一回,这次却是三枚相离,三面皆正。
“这、这……”看着卦象,道士面色一紧,片刻的惊愕之后,他连忙抬头,然街上行人来往纷纷,却早不见那主仆四人。
“大凶并大吉,同行同取,怎会有如此卦象,嘶,不应该啊,我这套易算术分明已经大成,怎么还会出这种漏子呢,不行,我要回去问问师兄。”
……
穿过二道街便是魁星楼所在的那条大路,遗玉这才从衣袖底下牵了李泰的手,李泰不多言,被她拉着朝街尾走去。
魁星楼对面是家茶社,生意冷清,遗玉带着李泰上了二楼,寻了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好茶,两样脆点,便扭头望着街对面的庭院,就像是在看什么风景,面色如常,却又目不转睛的。
窗边有风,微寒,李泰指了火盆让阿生挪过来,盯着她侧脸看了一会儿,心中暗叹,不愿她这么为难自己,于是直言道:“进去看看?”
哪想遗玉摇了头,分神冲他笑了笑,“那位道长不是说了么,反正也见不着,我又何须白跑一趟。”
平白让自己失望。
“今晚魁星楼有卖场,去挑几件东西也可。”李泰半转了话题,却是在给她找理由。
遗玉感觉到他体贴,因那一卦生出的几分萧索滋味淡去,斟了杯茶递给他,并没回答。
两人就这么熬着。
一壶茶的功夫,天色开始暗下,等到对面亮起了灯笼,看着渐渐变得车水马龙的街道,不乏几个熟悉的背影现身在楼下,入了遗玉的眼,让她稍有思较,扭头对李泰道:“现在是月初,我能进去吗?”
魁星楼的规矩,每月十五往后才开始接待女客。
李泰放下杯子,“走吧。”
很快遗玉便知道,不管什么规矩,它都是因人而异的。
“见过魏王,魏王妃,您二位里面请。”
在门前应变的管事认得李泰,因而猜出遗玉身份,亲自上前引路,提也没提什么男客女客的,门前一些客人,有低头避让的,也有作揖问好的,李泰只是点了一下头回应,连句话都没搭理,遗玉左右也认不得人脸,便干脆目不斜她跟在他一步之后,进了楼子。
说起来,成亲后,遗玉这还是头一次到魁星楼这种热闹地方来,跟着李泰这大尾巴鹰同行,是别有一番滋味,不绝于耳的问候声,一张张恭谨或谦虚的脸孔巴结或讨好的笑容,不同于在宫中或者别地方,让遗玉再直接不过地感受到李泰在长安城里的威风,偷瞄了一眼他脸上挂起的冷淡,暗叹在心。
“王爷今天是要上楼去,还是在楼下坐坐?”那管事去问阿生。
阿生环顾了一圈大厅,道:“这里吧。”
管事的便直接将他们引到香廊下,李泰带坐的那个位置上,吩咐了侍从准备酒水,垂手立在纱幕外面候着,等阿生开口叫他去忙,才行礼退开。
这会儿刚上客人,大厅中央的展卖台子已经搭好,左右的舞池里有两拨舞女正在跳胡旋,西南的乐台子弹唱的是清调,单凭这曲子也比寻常楼子高出一大截来。
因有纱帘隔绝了外头视线,倒可以放心地打量外面情景。
说来也巧,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就见李宽从门口进来,然而身边陪的却不是怀孕不便的赵聘容,而是一名身条婀娜的陌生女子,从他们那半拥的亲密姿势上看,也道两人关系不是寻常男女。
遗玉眼神好的很,眼瞧着他们一路咬着耳朵进了不远处的一间纱幕,压住皱起的眉头,同李泰皮笑肉不笑道:“没想到二皇兄也是风流之人。”
李泰也有看到李宽,听出遗玉帮里不满,道:“不过是逢场作戏。”
到这地方来的男人,也有喜欢携伴儿的,但多是带着外面养的,少有夫妻一道,李泰见惯了这样的事,不免觉得遗玉大惊小怪。
遗玉不爱听这话,斜了眼睛瞟他一下,又将目光移回场上,状似不经意道:“逢场作戏吗,看来殿下也是常常做的。”
李泰极聪明地选择了噤声,拿过她一只小手放下膝头把玩,虽听她拈酸的调调有趣,可也不愿挑在这个时候让她不痛快。
遗玉也不是喜欢没事找事的人,心里惦记着卢智,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观察着外头动静,不管是摆设布置还是男女侍从,企图从这些表象中寻找到卢智作为幕后的痕迹。
陆陆续续又有人进了门,不乏高官权贵,因此看见汉王李元昌同长孙夕同行入场,遗玉并没感到奇怪,但这两人竟朝他们这边走来。
“听外头说你也来了,我还不信,原来侄媳也在啊。”
撩了帘子李元昌立在帐外,对李泰抬眉一笑,又冲遗玉点了下头,他身后长孙夕却是一副乖巧模样,朝帐里两人空揖了一下,并不多话,但那张过分招人的脸,却已是让四周起了骚动,就连遗玉坐在帐里,都能听见外头窃窃议论声。
“七皇叔。”
“七皇叔。”遗玉跟着唤了一声,又对长孙夕点头。
长孙三小姐今日显然是特意打扮过,一袭红裘罗,两套鬟香钗,黛眉粉唇,眸光脉脉,顾盼生姿,隐隐看来,洗脱了一份少女的清爽,平添了一份女儿的娇媚,寻常男子看了一眼,便是想要挪开神也难。
遗玉同萧蜓学过一些面理,将长孙夕颜色看在眼里,再看了春风得意的李元昌一眼,心中清楚几分。
寒喧了几句,李元昌便领着长孙夕到他们隔壁落座,李泰察觉到遗玉情绪有异,问道:“怎么了?”
遗玉收了跑远的思绪,冲他摇头,“没事,就是奇怪汉王怎么主动来同你打招呼。”
这事做得不合意,身份错了一辈,便是知道李泰在这儿,派个人来问也好过来自找来。
李泰又将她左手握了过来捏着,懒洋洋地斜靠在软垫上,“他有事求我。”
第234章 一宝难求
李元昌同长孙夕坐进了纱幕后,冲着两个跟进来的侍女摆了下手,示意她们退出去,薄薄的一层遮蔽的帘子放下,李元昌便要去拉长孙夕手腕。
“离那么远做什么,来,坐近些,叫本王好好看看你。”
难得将她约出来,面对如此佳色,只要是正常男人,又怎会不想一亲芳泽。
长孙夕已然收起方才在外时的笑容,抬手避开他碰触,轻声道:“这是在外头,还请七叔自重。”
李元昌笑道:“这是怎么了,陛下已为你我指婚,我们便是未婚夫妇,坐在一起有何使不得,你疏离这样,莫不是隔壁坐着老四?”
长孙夕面有愠色,拿眼神去质问他:“不知七叔此言何意,魏王在哪与我何干?”
“我虽常年在外,但这长安城里的大小事还是知道些的,你同李泰走的近,又多有流言说你倾慕于他,你说这传言到提真是假?”
被未来的夫君指出同其他男子有暖昧,长孙夕冷哼一声,且:“我不过是将他当成兄长来看,故而亲近几分,却被小人以讹传讹。他们也不想想魏王妃与我家仇怨,流言止于智,身正不怕影斜,你若以为我同他有什么,大可以去禀明皇上,求他退婚。”
见她面带怒容,李元昌眉目一变,又成笑脸,一下拉住她摆在膝上的柔夷,温柔哄道:“夕儿不要生气,这婚事是本王好不容易从皇兄那里求来的,怎么舍得退掉,我会有此一问,不过是不放心,怕你心里还有别人,只因那晚,才迫不得已许我。”
长孙夕眼中飞快掠过一抹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