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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若抬头便见到一位高挑纤细的美女,婷婷玉立的站在她们桌旁。
温静雅似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恢复了正常。她不便站起,只好歉然地笑笑:“好久不见,紫烟。看我现在这样子,整个人变了形,难得你竟然还一眼认得出。”
沈安若从座位上站起,听得静雅介绍:“这是我多年的同学,秦紫烟。沈安若,我妹妹。”
“你又从哪里捡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妹妹?”秦紫烟声音低柔,十分好听。她只化了淡妆,但看起来仍是面容精致无比。
“当然是亲妹妹,难道跟我长得不像吗?”
“仔细看,倒是有一点点像。”美女就是美女,浅浅一笑时,周围景物都失色。
“你何时回来的?”
“一周前。你也快生了吧。”
“快了,还有一个多月。”
“多好,如今你的样子看起来都有几分神圣。”秦紫烟忍不住弯腰去摸一下静雅圆圆的肚子,“真抱歉,不能多聊一会儿,我约了朋友。改日再联系,等宝宝出生记得通知我。”又转身看向安若:“很高兴认识你,安若。”
沈安若微微欠身致意,目送她离开,坐下时,见温静雅也在看向秦紫烟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一不留神将餐巾碰落在地,便要弯腰去捡。
“大嫂,你别动,让我来。”沈安若的声音并不高,但出于一种直觉,她站起来后又向门口望去。已经走到门口的秦紫烟果然正在回头看向她,四目相对,气氛其实有点微妙,于是沈安若友善地朝她笑笑,秦紫烟也回应她一个友好的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复杂以及意味不明,倒令她觉得这样的笑容十分的熟悉。
春假(4)
回家途中的温静雅沉默了许多,不再如来时的叽叽喳喳。
“大嫂,你是否不舒服?”
“没有。我吃多了就会困,而且有点累了。”温静雅在车后座挪着身子想找个更好的姿势,沈安若替她在后背塞上软垫,“谢谢你安若。对了,以后没有长辈的场合,你也像少臣一样喊我‘静雅’吧,被人叫‘大嫂’会觉得已经很老了。”
“好。”
“刚才我那同学……很漂亮吧。”
“嗯,大美女。”
“这‘大’字用得多妙,这世上美女虽多,大美女却真的很少。”温静雅低声应了句,迷迷糊糊半阖着眼睛,似已睡着。
快到傍晚时,外面飘起鹅毛大雪,程家兄弟二人却都还没回家。客厅里暖气极好,程家两位媳妇陪着婆婆以及陈阿姨在客厅里闲聊。陈阿姨是萧女士的好友,丈夫去世后就一直在程家帮忙,几乎算半个自家人,程家兄弟也拿她当长辈一样尊重。
大多数的话是两位老女士在回顾往昔,沈安若是好听众,不乱抢话,有问必答,也小心地不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温静雅则兴致缺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安若,你就该早点把她劝回来,别由着她的性子在外面逛,这么冷的天,拖着那么沉的身子,哪受得了?”陈姨担心地说。
“静雅从小就任性,别人劝不住的。安若可别学你大嫂。”萧贤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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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不会啦,你放心吧,妈。”温静雅满不在乎,“不是聊你们年轻时的事吗?我正听着呢。怎么又扯到我啦?”
雪越下越大,萧女士开始担心儿子们:“你们丈夫哪儿去了?”
她们都答不出,于是萧女士不免不高兴:
“看看你们这妻子都是怎么做的,怎么能连丈夫的行踪也不知道呢?这天冷路滑的难道不担心,也不快打个电话问一下。”
“又不是小孩子,哪用得着时时盯着怕走丢了啊。妈,上回您不是还教育我,别把丈夫管得太紧,会让他们生出逆反情绪的。”
沈安若想笑又不敢笑。萧女士还没来得及发话,陈阿姨赶紧说:“这两个孩子也真是的,年初一的也不早点回来,连去哪儿都不打个招呼。我找找他们。”一会儿回来说:“少卿再有几分钟就到家了,少臣手机总是接不通。”
“他们俩没在一起吗?少臣搞什么呢?”萧女士一脸的担心。
“本来是在一起,后来分开了,少臣大概去见个老朋友。”陈姨回答。
沈安若见婆婆盯着她看,似在观察她的表情,只好赶紧拿了手机拨过去,样子至少是要做一做的。电话里一直回应:“您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她笑一笑,突然觉得这表情很难把握得恰到好处,笑容太坦然了会被说没心没肺,太勉强了则显小家子气,一定要弧度合适才好。“也许是手机没电了,妈,他开车一向小心,您别担心。”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一天程少臣曾教给他如何让手机关机显得很自然的办法。
晚餐前程少臣终于也回家,一堆人上前去嘘寒问暖,只担心路况是否很危险,是否出了状况,见他有些感冒的样子,又是姜汤又是暖炉,几乎要把他当婴儿看待了,至于质问他为何失踪的话题,总是一提就立即被人含糊过去。
程少臣真的受了些凉,吃完饭就回屋了。拜他所赐,沈安若领命照顾他,也得以尽早地回房间,不用陪伴长辈们。
他在餐桌上明明一副强打精神病焉焉的样子,在房间里却神气得很,转来转去,除了说话鼻音有点重,哪里还有病人的样子,又死活也不肯吃药。
结婚后他们俩其实甚少有机会在呆这样一个小空间里面面相对,通常在不同的房间里各做各的事,如今却像被绑在一起的蜢蚱,真是有些百无聊赖。
后来程少臣倚着床头翻一本厚厚的书,沈安若蜷坐在床边的软椅上看碟,四十年代的黑白老片,悲悲喜喜,离离合合。听得程少臣边翻书页边打呵欠,过一会没了动静,扭头一看,原来是睡着了,瞥一眼他拿的厚书,竟然是《汉语大词典》。
她拖了被子替他盖上,想了想,又推醒他:“程少臣,你换了睡衣再睡吧。”
程少臣翻个身,鼻音重重地嘟呶着:“等正式睡的时候再换,现在我只睡一会儿。”
沈安若拿他没办法,探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然后低声问他:“你喝水吗?”
“牛奶。”
她去拿来两盒加热过的牛奶,替他插好了吸管塞到他嘴里,结果喝了两口就不喝了,连眼睛都不睁,将手指扬向床头矮柜的方向,让她放到那边去。
真大牌。沈安若也懒得再理他,喝了几口自己的那盒奶,继续看碟,有情人终于最后在一起。一张看完了,再换另一张,仍是老片,《龙凤配》,司机的女儿从小爱着一起长大的富家二少爷,结果他从来不曾注意过他。
向后伸手摸到放在床头柜上的奶准备再喝几口,却发现已经空了。回头看程少臣已经坐起来,嘴里咬着吸管,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
“你干嘛把我的奶也喝光了?”
程少臣把咬在嘴里的那一盒递给她。
“我不要,才不要被你传染。”沈安若推开他伸过来的手,结果手却被他抓住,捏在掌心里正反都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沈安若觉得诡异之极。
“晴姨说,你看起来一副惠质兰心心灵手巧的样子。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你也去看晴姨了么?”
“我去时你们刚走。”
“你怎么把自己弄感冒了?你车里的空调坏了?”
“和一个老同学到山上去了一趟,雪大开车不安全,走上去的。”
“哦。”沈安若应了一声,继续盯着屏幕,长大后,女孩子出落得标致出众,她爱的人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而大哥担心弟弟,于是跟这女孩子走得甚近。沈安若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一句,“程少臣,你觉得我跟晴姨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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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程少臣回答的太快,语气又过于认真,倒让她愣了一下。半晌后,听得身后程少臣恢复了惯常的语气悠悠久地说,“晴姨那是真正惠质兰心的才女,至于你啊沈安若,你顶多就是伪小资,假淑女。”
“嗯。”
结果程少臣见她没反应,却不肯罢休,伸脚去踢她:“喂,这么平静?我还以为你打算咬我呢。”
“你说的多么正确,我为什么要咬你。”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谦虚?”
“我什么时候不谦虚啦?”
沈安若继续看碟,大哥与女主角关系开始处于暖昧期。结果那个感冒的人还不打算正式去睡觉,又开始捣乱,真是一有状况就反常的多话。
“沈安若,你猜大哥他们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你已经知道了?”
“当然是不知道才问你啊。静雅跟你说了没?”
“没有。这问题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跟我们有关系。如果是可爱的小姑娘,我们也可以偶尔借回家去玩几天,如果是男孩那就算了,多没意思。”程少臣想了想又补充,“不过如果从长远的角度考虑,大哥他们还是生男孩比较好,这样我们就完全不会有压力了,生什么都无所谓。”
“你家重男轻女么?”
“也不算有。小时候他们一直希望我是女孩子,结果我一生下来竟然是男的,失望之下就把我扔给外公和外婆了。不过妈的思想还是有点守旧,爸倒算是开明的。”
“你小时候他们有把你扮成女孩子拍照吗?”
“当然没有,打死我也不干。喂,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不喜欢,我恐婴。”
程少臣嗤嗤地笑:“你恐的不只是婴儿吧,所有小动物你都害怕对不对?连一个月大的小狗都不敢抱,真是胆小鬼。”
电影已经演到尾声,犹豫啊挣扎啊纠结啊,沈安若看得正投入,因为感冒而多话的程少臣又说:“怎么会有人喜欢黑白电影,碟质差,色调暗,多累眼睛。”
“你不觉得黑白影像有质感吗?”
“伪小资。”
“我又没否认。”
“早点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才在家里住两个晚上,爸妈舍得你走吗?”
“爸巴不得我快走,免得碍他的眼。不过他可能舍不得你走吧?”程少臣笑了一声,“路滑车开不快,我们早点出发。你难道不想早点见到你爸妈吗?你也很久没回家了吧。”
“是啊,很久没见他们了。”
他陪她一起看那部老片子,女主角爱上大哥,而大哥决定接受商业联姻,并送女主角到弟弟身边,成全她从小以来的梦想。
沈安若直推他:“你还是睡觉好了,这片子不适合男人以及病人看。”
“这电影很久以前我似乎看过的。后来怎样了?”程少臣打呵欠,他本来也不感兴趣。
“弟弟揍了他的大哥,然后赶他到法国去追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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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劲的剧情,简单又老套。”
“对啊,真没劲。现实中的故事怎么会这样简单又纯情。”
“你前面看的那部电影是《Random Harvest》吗?”
“我没注意英文名,只知道中文名字是《鸳梦重温》。”
审美疲劳(1)
FROM:沈安若的BLOG 阅读权限:不公开
公司里开女员工沟通会,主题为“如何平衡事业与家庭的关系”,结果最终却变成婚姻苦水讨论会。一干姐妹们哀叹:为什么婚姻总是爱情的坟墓?
要我说,婚姻至少收容了爱情,不至于让它无家可归,成为孤魂野鬼。其实,婚姻埋葬的,何止是“爱情”这一样东西呢?
当然,有失必然有得。得失之间,不必算计那么清楚吧,多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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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若觉得最近有点关于生活的审美疲劳,每天准时醒来,吃早饭,乘车,坐电梯上楼,开电脑,接电话,然后又是乘车,吃饭……日子过得有些疲疲塌塌,连听着重金属音乐都想打呵欠,大概春天到了,容易犯春困。
她正在厨房里做鱼丸汤,很麻烦的工序。他们吃饭一向简单,想吃复杂一点时就出去吃。只因程少臣早晨随口说了句突然想念鱼丸汤的味道,她就从下班一直忙到现在。沈安若一边做饭,一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十遍不止,简直就是讨好献媚,脑子犯抽。
结果饭快要做好,程少臣的电话也打来:“晚上有事,不回家吃了。”
“怎么不早说,饭都做好了。”
“反正你自己也要吃饭啊。早跟你说,你又要胡乱应付。”
“多谢你这么关心我。”沈安若没好气地啪一声挂了电话。明明是忘记了打招呼,竟然还这样振振有词,总之她的口才永远比不上他。
程少臣说的对,他不在家吃饭的时候,她多半是随便应付,一碗泡面,或者弄一份面包沙拉,晚餐就这样胡乱打发掉。不过仍是很气恼,赌气吃掉了大半的鱼丸,又做了香蕉奶昔喝了两大杯,再一杯酸奶,终于将胃塞到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