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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界-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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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几句话是说给周剑非听的。他知道周剑非虽然在省上工作过,但时间不氏,后来便一直在地、县工作,对全省干部情况和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解不多。
  周剑非自然是注意到了,特别是那句“想当三江的‘教父’!”这就是说想当而实际没有当上。“教父”自然是借用词,用不着对其过多的褒贬,但凭着自己的经验,想当而未当上有时比“当上了”还难缠。一个地方有了这么个把两个人,就够你头痛的了。于是他问:
  “这位丁奉是什么人?”
  吴泽康笑笑说:
  “一言难尽,哪天我详细向你汇报。简单说,他原来是三江市的一个局长,年纪大了想当人大副主任或者政协副主席没有当上去,不满意,便事事出难题对谁都看不顺眼,有这么几个人同他一鼻孔出气,事情就很难办了。”
  周剑非听出了问题的复杂性,却顺口开了一句玩笑:
  “他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字?丁奉可是东吴的一员战将哩!”
  吴泽康不愧是干部情况的活字典,连枝微末节也装在脑子里,当下便回答道:
  “据说他小时多病,家里便给他取了个女性的名字叫了鸣凤,长大后他读了三国演义,便将名字改成丁奉,中间的鸣也去掉了。”
  在座的人都觉得挺新鲜,不约而同地笑了。周剑非又问:
  “这位丁奉将军有多少人马?”
  依然是开玩笑的口吻。
  “唉,七八个人十几条枪!”
  吴泽康也用开玩笑的口气。
  还是那位巡视员又插了一句:
  “他们经常打出钱老的招牌,说钱林书记如何如何支持他们!”
  吴泽康愣了发言者一眼,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也许他立即意识到了周剑非当过钱林的秘书,也许巡视员反映的事和他掌握的情况有出入,总之,他郑重其事地反驳道:
  “那是拉大旗作虎皮,钱老怎么会支持他们,三江市的老干部多数也是反对他们那种搞法的。”
  周剑非懂得吴泽康这一番为钱老申辩的意思。他没有表示什么态度,也无从表示。在钱老身边工作的那一段时间里,前一阶段来找钱老的人很多,有省级机关的也有地、州、市的,多是领导干部,他记不起有了奉这个名字,也许见了面会认识吧。至于后一阶段,也有人来找,那就不是各级领导干部。而是红卫兵,造反派,那里面自然不会有丁奉的了。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延伸,却又扯起了新冒出来的个体户问题,巡视员端木信回答说:“是高国强厅长找人个别谈话时收集到的。那是八十年代初期陈一弘在县上当管农业的副县长,树了十面专业户为旗子,据说其中有人是骗子。问题不在于个别人,而是刚才高厅长的‘两个暂且不说’,暂且不说的才是重点,要给陈一弘上纲的。冒出来,考察组来不及调查。”周剑非没有再问什么,他看看表快十二点了,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宣布散会,一切等明天下午再说。
  大家走了,周剑非继续留在办公室里用红机子往省委书记赵一浩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赵一浩的夫人田融。她说赵一浩还没回来。周剑非问她是否知道他去了哪里。她说吃过晚饭就出去的,也许在办公室,你试试看吧。周剑非拨通了赵一浩的办公室,书记果然在那里。周剑非笑道: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电话上传来赵一浩那洒脱的笑声:
  “你不是也没睡吗?有事?”
  周剑非简要地向书记报告了三江市班子的考察情况,提出建议:他自己亲自去一趟。他说中央考察组的事已布置好了,有连络员在管,他去几天就回来。
  赵一浩沉默了分把钟,说:“不是说好了我去吗?”
  周剑非说:“不是苏翔同志不同意现在下去吗?我去几天就回来。”
  赵一浩又沉默了分把钟说:“也行,看来情况还很复杂哩,去一趟心中有底也好下决心。你知道三江是我们省的主要产粮区又是交通要道、税收大户哟,调好班子很重要。卫亦前有态度吧?”
  “据说他还没向考察组表态,但是对考察组说了,他的态度放在最后再表。”
  “老滑头,”赵一浩听了笑道,“你去也只带耳朵吧,把真实情况带回来再说,免得被动。”
  周剑非唯唯地答应着说:
  “就这样吧,回来再向你汇报,该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开了考察组的会议,周剑非宣布了他同省委书记在电话上商定的意见,也就是他亲自走一趟,吴泽康留家主持工作,又简单地安排了行程便散会了。两位考察组长听说部长亲自去,都额首称庆,并问他们自己还去不去?周剑非回答说:
  “当然,任务还没完成哪。”
  周剑非率领考察组全班人马返回三江市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了。市委书记卫亦前在市委招待所等他,进了房间他们稍事寒暄便转入上题。周剑非告诉市委书记,他这次来主要是听听市委市人大、币政府和市政协主要领导们的意见,特别是他这位市委书记的意见,考察组则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谈话面。特别是两位考察对象分管的部门,要谈到一般干部的百分之五十以上。他微笑地对卫亦前说:
  “你这位市委书记这次可要表明态度罗!”
  卫亦前哈哈地笑道:
  “当然,部长亲自登门还能含糊,不过我还是最后吧,你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我们两人再交谈好不好?”
  不等周剑非回答他又说:
  “其实嘛,两个考察对象不也都是我推荐的?”
  周剑非说:
  “总要有所取舍,不能叫两个人都作正市长吧?”
  “那当然,那当然。”
  卫亦前依然咧着嘴哈哈地笑着,他那过早衰老的脸上堆叠着一道道皱纹,活像满坡梯田。周剑非忍不住想笑,心里暗骂:你这个老滑头!
  卫亦前留在招待所陪周剑非和考察组吃晚饭,在座的还有市委组织部长,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年轻人。
  在餐桌上他们都绝口不谈干部考察的事,话题全是三江市的风土人情和文物古迹,好像他们是旅游者或考古学家。周剑非是第一次来三江,他问身旁的卫亦前:
  “听说吴三桂称帝反清后曾在这里打过大仗,留下许多古迹?”
  卫亦前笑道:
  “听说有这么回事,咳,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嘛,一天到晚忙得饭都顾不上吃,那还有时间和兴趣去过问这类老古董。”
  他说的也是实话,自调到三江当了市委书记,成天忙忙碌碌,光那又多又长的常委会至少就占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还能去过问这些“闲事”。对了,在卫亦前的脑子里这类事确属“闲事”,“不务正业”的事,有时间也不会去管的。周剑非可不这么看,他说:
  “不要把这类事看小了哟,一个地方的文化历史,不能简单地把它称为不值一顾的‘老古董’哩!”
  组织部长是本地人,见顶头上司对此类事感兴趣,便接过话头滔滔不绝地介绍了一通。他说吴三桂是在北进的途中经过这里和清军遭遇的。当时这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大将军正处在鼎盛之时,士气十分旺盛,而对方的八旗子弟此时也还未腐败,双方遭遇后打得难舍难分,最后以清军统领哈齐落马被杀而告终。至今离城三公里处还有一座土山名“落马坡”。
  在座的人对组织部长的介绍都很感兴趣,特别是考察组的两位组长,来了十多天今天晚上才听说这个地方在历史上还有过轰轰烈烈的一页。
  看见大家感兴趣,组织部长更来劲了,他继续介绍说:
  “相传吴三桂路过这里时陈圆圆也跟随来了,据说就居住在南门外的娘娘庙里,遗址现在还在。”
  周剑非听了哈哈地笑道:
  “不可靠,不可靠。我在大学时有个同班同学是昆明人,他给我详细摆过陈圆圆的故事,关于她的归宿有好几种说法,有说她出家入庙,青灯古佛伴终身的;有说她听得清军将破昆明便跳了莲花池的。无论哪一种说法,陈圆圆都是死在昆明,根本没有随吴三桂出来。”
  组织部长听了顶头上司的反驳笑道:
  “也许这种说法是演义不是正史,不过呀,越是扑朔迷离就越有吸引力哩,如果三江市二天成为旅游区,也许‘落马坡’和陈圆圆留居处是最有吸引力的地方。”
  考察组长高国强也听起了兴趣,插进来说:
  “我看这个传说还可靠哩,部长刚才不是说她在昆明进了庙吗,到这里来住的不也是庙?”
  他的如此“幽默”引来了轰堂大笑。
  夏天黑得晚,饭后卫亦前提议散散步。有人乘机提议,何不去看看陈圆圆的“闺房”?没有人反对就这么定了。
  他们穿过市中心很快便来到了甫门。城墙没有了,据说是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拆去的。离城墙旧址不远,便是穿城而过的三江之一的柳江,那座“娘娘庙”就在河边。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严格地说是庙宇的遗址,整个大约二三百平方米的草坪上只留下了一间歪歪倒倒的偏房,其余尚能看见的是一些散落在草地上的石柱,满地的破砖瓦。站在破砖碎瓦中举目四望,青山绿水夹岸垂柳尽收眼底。柳江在这里绕了一个弯,缓缓东去,那水色碧绿,像是众山系在腰间的一条玉带。
  周剑非边看边感叹道:
  “风景很好呀,可惜太破败了。”
  组织部长将怎样修复和发展的打算说了一遍,声明这是文化部门邀请专家论证后提出来的。可惜现在列不上计划拨不出钱,因此一直摆下来了。
  市委书记卫亦前嘿嘿地笑道:
  “哪有闲钱来干这个!”
  周剑非不置可否,说:
  “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路上他和市委书记商量,今晚他先同组织部长谈谈,明天他上水利工地找陈一弘,其余的人留下继续找人谈话。
  市委书记同意他的意见,并再次建议他亲自找市委市府的几个主要领导听取意见,他们两人只在一点上有争论,卫亦前主张打电话把陈一弘叫回来。省委组织部长亲自上门找谈话,还借故呆在工地上不回来,成何体统。周剑非则坚持自己上工地,并说这是一个大工程,自己也想乘机去看看,到不是为了照顾谁的情绪。
  他们边商量边走,其余的人则尾随在后面看看街景闲聊。回到招待所时,那位主动留在驻地值班的巡视员,迎上前来,周剑非今天在路上问清楚了,他复姓端木,单名信。看他迎上前来的表情,周剑非便问:
  “端木,有事?”
  端木说:
  “那位丁奉来了,我怎样劝都劝不走,他说一定要等你回来见个面,谈十分钟就行。”
  周剑非笑道:
  “既然主动上门来了那就谈吧!他的消息好灵通!”
  卫亦前听说丁奉来了,立即停步不前,建议周剑非回避,和这种人谈不清楚。周剑非坚持己见,“什么人的意见也不防听听。”
  卫亦前说:
  “那么你同他谈吧,我不奉陪了。我不和他见面,一见面就要吵架的。”
  说着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留下回头叮嘱周剑非:
  “同他谈话要注意,只听不表态,否则他会抓住不放!”
  他要组织部长留下好生照扶便走了,走得非常匆忙,似乎生怕被丁奉发现脱不了身。
  周剑非走进招待所的小会议室,只见一个头发花白,架一副宽边老式眼镜的人坐在沙发上。见周剑非进来,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和他握握手,说:
  “周部长吧?嘿呀,终于见到你啦,刚才这位门官还想挡驾哩。”
  他边说边歪过头看看正坐下来翻开笔记本准备作记录的巡视员端木信,本想说一句讽刺话,“这位门官想阻挡我见你”,但终于没有出口,说出来的则是:
  “现在我们这些离休干部,人家可以不理睬,我们也没办法,权在人家手上嘛。”
  这分明是指端木信了,但他稳坐不动脸上毫无表情,像是没有听见这个丁奉在说些什么。
  周剑非连忙作解释,说刚才出去了,你来了正好,不来也要登门讨教的,如此等等。他一边说一边觉得好生奇怪,眼前这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子在什么地方见过的。除了那花白的头发,完全一模一样,但在什么地方见过呢?记不起来。
  丁奉声称只谈十分钟,但一开始就摆出了短话长说的姿态。他并不急于开门见山,而是站在门内先打“开场锣鼓”,以居高临下的口气问道:
  “周部长在钱老身边工作过?”
  周剑非如实回答:
  “给钱老当过一段时间的秘书。”
  丁奉脸上微微地泛起一种得意之情,口气依然是居高临下的:
  “那我们算是有缘分了,周部长,你怕还不知道我和钱老的关系吧?我们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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