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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一年的时间只不过是你人生的七十分之一而已。“我顿了顿,
“所以年纪越大,一年对他而言感觉越短,当然觉得时间过得越快。”
“很有趣的说法。”
我们三人闻声后同时转头,原来是Martini先生开了口。
“谢谢。”我说,并朝他点点头。
“新年快乐。”他举起杯子,向我们三人致意。
“新年快乐。”我和荣安也举杯回敬,小云则只是挂着微笑说。
Martini先生今天又打了条领带,领带上画了个女人。
我猜应该是毕加索的画,因为画里女人的脸蛋四分五裂,
满符合毕加索的特色。
很少看到领带的图案是用名画制成,我不禁多看了那条领带几眼。
我突然想到,好像每次看到他时,他一定打了条领带。
“新年到了,祝你学业有成。”小云先对我说,然后告诉荣安:
“祝你步步高升。”
她又转头跟Martini先生说:“祝你……”
“要押韵喔。”她还没说完,Martini先生便插进话。
她笑了笑,想了一下后,说:“祝你跟你爱人,相爱到永恒。”
“谢谢。”他说。
“你有爱人吧?”小云问。
“曾经有过。”他回答。
小云可能有些尴尬,偷偷朝我伸了伸舌头。
我暗自觉得好笑,没想到她跟荣安一样,一开口就说错话。
“那我改祝你……”她又想了一下,“今年找到爱人跟你海誓山盟。”
“谢谢。”他终于笑了笑,“辛苦你了。”
小云脸上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找到爱人的话……”Martini先生举起杯子,叹口气说:
“我只希望她不要再让我等。”
他发现酒杯空了,说:“请再给我一杯Martini,麻烦dry一点。”
小云点了点头,便开始为他调酒。
我思索Martini先生口中“爱人”的意思,是曾经有过的那个爱人?
还是另一个全新的爱人?
或许他觉得都无所谓,只要是一个不必等待的爱人就行。
那晚Martini先生待到很晚,当我和荣安离开Yum时,
他还留在吧台边,一个人静静喝酒、抽烟。
新的一年对我们而言是一个新希望的开始,但对他而言,
似乎是另一种等待的开始?
过完新年没多久,荣安便调到屏东的工地。
虽然从台南到屏东,火车的车程大约只有1小时15分,
但他已经不能像在新化工地时那样,常常一下班便回到我这儿,
然后隔天再从我这儿去上班。
他大概只能放假时来找我了。
我得习惯荣安不再三天两头出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小云也得习惯我一个人跑去泡Yum。
我跟自己相处的时间变多了,不小心养成自言自语的习惯。
有一天我爬到楼上的房间,重看一遍墙上的字,又看了那片落地窗。
忽然觉得窗外的树好像在跟我说话,我走近落地窗,将右耳贴着窗。
“什么?你想要我搬上来?”
“因为你希望可以常常跟人说话?”
“既然你这么寂寞,那我就搬上来喽!”
所以我搬到楼上的房间。
反正只是楼上楼下,而且又没人催促,我便慢慢搬,一样一样搬。
不想拿走的通常是些小东西,包括那封情书,我通通塞进床底下。
那封情书曾被我藏进楼上的房间,荣安常来时,我又把它拿到楼下。
如今被丢入床下,命运算坎坷。
搬到楼上后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倒是视野变好了、人也看得比较远。
我很喜欢看着落地窗外的树,也喜欢跟他(她?)说说话。
荣安第一次从屏东来找我时,看我搬进楼上的房间,着实吓了一跳。
“你又遭受了什么打击?”他说。
我不想理他,只叫他以后都睡楼下。
春天刚来临时,房东来拜访我,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
这些年来,我都是把房租直接汇进他银行户头,彼此从不见面。
“咦?”他很惊讶,“想不到你搬到楼上了。”
我笑了笑,点点头。
“你应该注意到墙上的字了吧?”他说。
“你也知道墙上有字?”我有些惊讶。
“嗯。”他点点头,“以前我租给一个年轻人,他搬走后我便看到了。
我希望那面墙保持原状,便不再将楼上的房间租给人。“
“是这样啊。”我说,“那我……”
“没关系。”他笑了笑,“只要你不动那面墙,就可以继续住。”
“其实我也在墙上写字。”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用的是蓝色的笔,
以免跟原先黑色的字混淆。“
他哈哈大笑,拍拍我肩膀,只说了声:“很好。”
临走前,他主动将我的房租调降五百块,并请我帮个忙,
帮他把楼下的房间租出去。
“房租大概是四千或四千五。”他说。
“咦?”
“如果来租的人你看得顺眼,房租就是四千;如果你没什么特别感觉,
房租就是四千五。“
我点了点头,心想这房东真性格。
房子毕竟是房东的,而且这里多住一个人也不会有多大的不便。
如果荣安来找我,跟我在楼上挤一挤就得了。
两天后,我便写好了十几张租屋红纸,贴在附近的布告栏。
第三天开始,陆续有人来看房子,每当他们问我房租多少?
“四千五。”我总是这么回答。
37
一个礼拜过去了,来看过房子的人都没下文。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房东也是抱着随缘的态度,并不强求。
如果房间一直租不出去,我甚至还会觉得高兴。
坦白说,楼下的房间是套房,还有小客厅和厨房,月租四千五算便宜。
四周的环境很好,又有院子,除了房子太老旧外,并没有明显的缺点。
贴完红纸后十天,我从学校回来的途中,瞥见几户人家的花朵正绽放。
春天终于来了,我在心里这么说。
到了家门口,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子背对着我,正站在门前。
我停好车,犹豫了两秒,便从她身旁经过,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这里是不是有房间要出租?”蓝衣女子问。
“嗯。”我点点头。
“我可以看一下吗?”
我打开门,说:“请进。”
我领她到楼下的房间,开门让她进去随便看看。
然后我回楼上的房间把书本、研究报告放在书桌,再走下楼。
她已经站在院子里,我有些吃惊。
“房间还不错,而且这个院子我很喜欢。”她说,“房租多少?”
“四千五。”我说。
“很合理。”她说,“我租了。”
没想到她会立刻决定,我毫无心理准备。
“这楼梯很有味道。”她说,“可以爬上去吗?”
“当然可以。”我说,“我就住楼上。”
她爬了五层阶梯,然后停下脚步,转过身仔细打量着我。
我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那……”
“没什么不方便的。”她淡淡地说,再瞥我了一眼后,继续转身上楼。
我觉得她讲话的语气好像听过,眼神好像看过,而那张脸也有些眼熟。
她在楼上四处看看,见我房门没关,便说:“可以参观吗?”
“请便。”我在楼下说。
她走进我房间,过一会出来说:“你到楼下房间想办法敲天花板。”
“为什么?”我很纳闷。
“先别管。”她说,“就拿个扫帚之类的东西,用力敲天花板三下。”
我在院子找了只木柄扫帚,进了楼下房间,以木柄敲天花板三下。
“敲了没?”她似乎在楼上大声叫喊。
“敲了。”我也大声回答。
“用力一点。”她大叫,“再敲!”
我吸口气,双手握紧扫帚的木柄,用力敲天花板三下。
等了一会,没听见她说话,便大声问:“好了吗?”
“好了。”她说。
我走出房间,她也走出房间身体靠着栏杆,低头看着我,说:
“听过一首西洋老歌《KnockThreeTimes》吗?”
“好像听过。”我仰起头说。
她心情似乎很好,开始唱起歌:
“Ohmydarlingknockthreetimesontheceilingifyouwantme
Twiceonthepipeiftheanswerisno
Ohmysweetness……“
唱到这里,用手拍了栏杆三下,再接着唱:
“Meansyou'llmeetmeinthehallway
Ohtwiceonthepipemeansyouain'tgonnashow“
她停止唱歌,说:
“这首歌是说男孩的楼下住了个喜欢的女孩,不过男孩并不认识她。
他唱说如果女孩喜欢他的话,就在天花板敲三下;如果不喜欢,就
敲两下水管。敲三下表示他们可以在走廊见面,敲两下的话……“
她耸耸肩,“男孩就可以死心了。”
从她唱歌开始,我一直仰头注视着她,虽然纳闷,但始终没说话。
“我念高中时非常喜欢这首歌,心情不好时就喜欢哼着唱。”她说,
“没想到这首歌描述的情形,竟然很符合我们这里的状况。”
“喔。”我应了声。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她说,“我大概会把水管敲坏吧。”
我又看了看她,越看越眼熟。
“就这样吧。”她走下楼梯,“我会尽快搬进来。”
我突然很想知道她是谁、是哪种人,心里莫名其妙浮现那个心理测验。
来不及细想,便开口问她: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她停下脚步,人刚好在阶梯一半高的位置,说:“为什么问这问题?”
我有些心虚,说:“只是突然想问而已。”
她挺直腰杆,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选孔雀。”
我吃了一惊,楞楞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冷笑一声,“你是不是也要根据这个心理测验的结果,
来认定我是贪慕虚荣、视钱如命的人?“
“不。”我一时语塞,“我……”
“这个心理测验我也玩过,孔雀代表金钱,对吧?”她继续走下楼梯,
“我被嘲笑很久,无所谓了。”
我终于认出她了。
她是中国娃娃里,那个穿蓝色丝质衣服的女服务生。
那时灯光昏暗,交会的时间又不长,所以对脸孔并未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想我现在会认出她,大概是因为那股似曾相识被电流刺痛的感觉。
她依然像乌鸦头上的白发一样突兀,难怪我可以认出她。
而我对她而言,应该只是乌鸦身上的一根黑毛而已,
她一定不记得看过我。
不管怎样,我们有个共通点:都是选孔雀的人。
“你刚刚说房租多少?”她站在院子问。
“四千块。”我回答。
“是吗?我记得你好像说四千多。”
“不。”我说,“就是四千块。”
“好吧。”她说,“押金要多少?”
“不用了。反正我不是房东。”
她看着院子里围墙边的花花草草,然后说:“春天好像来了。”
“是啊。”我说。
38
蓝衣女子看完房子后,隔天便搬进来。
她搬进来那天我跟她只匆匆打个照面,便各自去忙。
院子里多停放了一辆机车,应该是她的。
但即使机车在,她却未必在楼下房间,这让我有些纳闷。
连续一个礼拜,只看到她房间亮着的灯,从没碰过面。
我只知道她在中国娃娃工作,其它一无所悉,连名字也不知道。
隐约听到咚一声,像低沉的鼓音。
正怀疑声音从哪传来时,又听到一声咚,这次确定是从楼下。
走出房间,看见她站在院子,说:“听见了吧?”
“嗯。那是什么声音?”
“敲天花板的声音。”她晃了晃手中的扫帚,“这样叫你比较直接。”
“有事吗?”我问。
“嗯。”她点点头,“可不可以麻烦你载我去车站坐车?”
我说了声好,走下楼发动机车,瞥见她的机车就在旁边。
心里刚浮现为什么她不自己骑机车到车站的想法,便听见她说:
“我要到台北,明天才回来,如果骑机车去车站,还得付寄车费。”
“你要坐火车?”她坐上车后座后,我问:“还是客运?”
“客运。”她回答,“车钱比较便宜。”
我载她到统联客运,一路上她双手抓着车后铁杆,跟我保持距离。
“谢谢。”下了车后,她说:“让我省了一趟出租车钱。”
她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