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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死了!不练了不练了!”
晓萤沮丧地坐在垫子上不肯起来,为什么梦想和现实之间有这么难以逾越的鸿沟呢,太让人伤感了。
百草把毛巾递给她。
是蛮难练的。
昨晚她想了很久,越来越觉得那段话说的有道理,可是晨练的时候一试,发现想要看出对手的起势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她早上一直被晓萤踢中,却很难判断出晓萤的意图,只有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碰巧,才反击中了晓萤。
“算了,你也别练了。很难练的啦!而且这种练法,你要吃多少腿啊,身体也会吃不住的,”晓萤捂住腰,呻吟说,“呜,我现在就痛得快死了……”
咦,她才练了一会儿,就吃不消了。晨练的时候,她踢了百草那么多腿,百草一定更疼吧。这个臭百草,居然都不喊一声疼,显得她好像很娇气似的,太不可爱了!
“可是理论上是说得通的……”百草想了又想。
“理论上说得通,实践中没有可操作性的事情也多了去了!”晓萤愤愤地说,“不可能的啦,就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要判断出来对方出腿的意图,那不是天方夜谭嘛!”可恶可恶,白让她激动了!
“……我还是想试试。”
晓萤目瞪口呆,说:“你……你……”
“反正我也不参加道馆挑战赛了,正好有大段时间可以摸索这些。”百草笑了笑,“练不出来也没什么,总归没什么损失。”就算是失败的经验,也是经验啊。她现在最缺少的就是实战的经验和技巧了,所以,只要理论上可行,她一定要试一试。
“怎么没损失,难道被我踢你不疼吗?”
“……也没多疼,呵呵。”
晓萤翻个白眼,站起来,气道:“你这个人,居然说被我踢中也没多疼,是在嘲笑我腿上的力量弱吗?那是我不忍心踢得太重,故意腿下留情好不好!来来,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晴空霹雳腿!呀──!”
晓萤陪着百草练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直到实在累得吃不消,才回房休息去了。百草又独自练了一会儿基本腿法,到了平时打扫卫生的时刻,她整理好练功厅里的垫子,拿起屋外的扫帚开始扫地。
咝。
好痛。
沿着庭院的小路一路扫地,练功时浑然不觉的身体慢慢被疼痛唤醒了,总是用手臂去格挡晓萤的腿部进攻,她的手臂已经酸痛得都有点举不起扫帚了。
“你的手怎么了?”
修长的身影映在小路的地面上,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百草一惊,下意识地将手臂往后面藏了藏。
“让我看看。”
初原朝她伸出手,手指干净修长,被傍晚的霞光映出一种温柔的暖意。为什么总是会遇到他呢?无意识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百草抬起了手臂。他挽起她道服的袖子,看到她胳膊上满是大片大片的淤青和红肿,眉心顿时皱起来。
溪水潺潺流淌。
傍晚的风从小木屋的窗户吹进来。
初原仔细地揉开百草手臂上的淤伤,药油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浓烈而温热,她低着头,脸颊仿佛被晚霞映染得有些微红,偶尔飞快地抬眼看他,他都是在专注地揉搓她的手臂,眉心微微皱着。
“怎么伤得这样厉害?”
正常的训练不会淤伤得如此严重,除非她根本毫无抵抗和防备。揉搓着她淤伤得青青紫紫的肌肤,见她痛得悄悄咬住嘴唇却一声不吭,初原不由得把手劲放得轻些。
“我……”
百草犹豫了下。
“嗯?”
“……我在尝试一种方法。”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她一五一十把从《旋风腿法》上看到的以及她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如果能事先判断出对方的意图,制敌以先机,在实战中应该会占据很有利的优势吧。
初原的手指停顿了下,然后再倒些药油进掌心,开始揉搓她的左臂,说:“嗯,这个想法很好。”
“真的吗?”
百草兴奋地睁大眼睛。
“不过,也可能无论你怎样练习也无法捕捉住在对手出招前一瞬间的感觉,毕竟那一瞬间非常短暂,稍纵即逝,”看着她小鹿般激动得亮闪闪的眼睛,他唇角染上微笑,“而且这种练习会很辛苦,你能吃得消吗?”
“能!”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他凝视她几秒钟,微笑从唇角透入他的眼底。是,他知道这个女孩子是很不怕吃苦的,只要给她一个目标,她就会像小草一样,哪怕有巨石压在上面,也会很顽强地生长出来。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
无论初原前辈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的,百草心底甚至悄悄希望那是一件很不容易去做的事,这样才会让她觉得可以稍稍回报一些初原前辈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他低头边为她搓药油,边说:“每天练习结束后,都要到这里来。淤伤要当天搓散,否则如果旧伤未愈,新伤不断,会造成肌肉损伤。”
“啊?”她怔住。
“就是这件事,可以答应我吗?”
他的手指轻柔有劲,持续的揉搓下,她手臂的淤伤被药油搓得热烫烫的,青紫渐渐散去。她想摇头说不用了,她可以每天自己擦药油,然而抬头看到霞光中他专注柔和的面容时,却不知为什么竟然点了点头。
转眼间,离道馆挑战赛只有一周多一点的时间了,松柏道馆的备战气氛越来越浓。若白加紧了练习,每天都是很早起床,很晚睡觉,除了上学吃饭和睡觉,基本都在练功厅里。亦枫也一改往日懒洋洋的模样,每天和若白一同早起晚睡地练习,两人更是加大了实战的时间,经常是对练得满身大汗才坐在垫子上休息片刻。
秀琴也训练得十分刻苦认真。因为除了晨练和晚练是她和亦枫一组,其他时间亦枫主要是和若白对练,所以若白又专门选派出其他几个男弟子陪秀琴实战,秀达自然当仁不让地成为陪秀琴练习时间最多的人。
而其他不用参赛的弟子们,不管是不是秀琴师姐的陪练,都在努力创造最好的环境和气氛来配合若白师兄他们三个参赛的选手,盼望着松柏道馆能在今年的挑战赛中一鸣惊人重振威名!
晓萤更是把道馆里的女弟子们组织起来成立了啦啦队,每天练功之外的时间就开始练习各种花式和口号。庭院是啦啦队活动的场所,女孩子们兴奋地尝试着各种队形的排列演练,手中挥舞着自制的彩色花球,用晓萤的话说,无论松柏道馆在比赛中将取得什么样的名次,她们的啦啦队一定要是最有气势的最棒的最精彩的!
百草也被晓萤硬拉着参加了啦啦队。
刚开始的两天她很是拘谨,在全胜道馆的时候,这样的集体活动从来都排斥她参加,时间一长,她早已不知道该怎么融入人群。笨手笨脚地举着花球手足无措,她以为大家会嘲笑她的笨拙,结果发现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显得笨笨的,其他的女孩子们也经常跟不上晓萤的口令,大家只是哈哈地彼此取笑打趣着,并不以为意。
笑语欢声让绿草茵茵的庭院变成了快乐的花园。
啦啦队的动作逐渐整齐划一,彩色花球在阳光中灿烂地挥舞,女孩子们精神十足地喊着“加油加油,松柏加油!”“松柏道馆,勇往直前!”等各种口号,男弟子们也纷纷围在旁边加油喝彩,提出各种建议。
站在啦啦队的中间,身边全是满脸灿烂笑容的女孩子们,百草高声喊着口号,将花球舞得飒飒生风地响,不知不觉间,她脸上的笑容也灿烂得像阳光一样了。
这笑容一开始是被晓萤强制要求的。
作为给师兄师姐打气的啦啦队成员,笑容必须要灿烂灿烂再灿烂,至少露出八颗牙齿,最好是十颗!晓萤逼着所有啦啦队的女孩子们对着镜子自己练习,百草的笑容更是晓萤亲自盯出来的。
从最初的不习惯,到笑容的自然流露,百草记不得究竟经过了多长时间,只是有一次她结束啦啦队的训练回到房间,无意中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上竟然还带着大大的笑容,眼睛亮亮的,脸颊也红扑扑的。
她对着镜子愣住了。
一直以来,她认为自己是不被人接受和喜欢的,只有努力地去练跆拳道才能看到师父满意的笑容。难道,或许,其实她也可以吗,也可以被其他人接受,也可以不被讨厌,也可以交朋友,也可以被人用友善的目光看着,心中涌起温暖的感觉吗?
就像这两天来她的练功。
她还在继续尝试观察出招前的起势,每天的晨练和晚练凝神盯住晓萤的出腿,观察晓萤在出腿前那一瞬间眼神、肩膀、腰部、腿部的变化,聚精会神的观察不可避免地使她的反应有点慢,总是吃晓萤很多腿。
因为在啦啦队的训练,女弟子们和百草一下子就熟悉起来,不再觉得她只是一个沉默的怪人,都开始主动跟她说话和关心她。
“为什么这几天你练功的时候好像呆呆的,都避不开晓萤的进攻呢?”阿茵是和她同岁的女孩子,但却是上的贵族中学,皮肤微黑,长发烫出微卷的波浪,很好看。
“是不是还在难过没能参加道馆挑战赛呢?”萍萍担心地看她一眼,陪在她身边帮她擦垫子,“身体是最重要的,如果每天被晓萤踢中还不还击,会很痛会受不了的吧。”
百草试图跟她们解释。
她们总是听得愣愣的,然后用一种同情又担心会伤害到她的神情看着她,好像觉得她是受刺激太大异想天开,导致走火入魔变傻了。后来她们都尽量避开这个话题,只提关于啦啦队和学校里的一些趣事,然后时不时地只要有空就帮她打扫卫生或者整理练功厅。
“你们去休息吧,我可以自己做完的。”
每次百草都拦着不让她们帮忙,可是每次她们也都执意要帮忙,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者说:“赶快打扫做完这些活,就可以快些开始啦啦队训练了啊,你可是啦啦队主力呢,缺了你可不行!”
或者说:“今天吃得太多了,想做点事情来减肥嘛!”的
又或者说:“不要,我是有八卦要告诉你,边干活边说比较有气氛啦!”
晚饭前的小木屋。
“有开心的事情?”
胳膊上的淤伤比前几日少了些,初原用药油揉搓着百草的胳膊,即使不抬头看她,也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明朗快乐的气息。
“嗯!”
百草忍了忍,嘴角噙着的笑容还是控制不住,明亮亮地一直闪进她眼睛里去。刚才是晓萤、阿茵和萍萍一起帮她擦练功厅里所有的垫子,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全部擦完了,其实无论擦垫子还是扫地还是洗衣服,她都做惯了,一点也不觉得累。
可是──
有她们帮忙,心里温暖得就像阳光下湖面的涟漪,金灿灿的,一层层轻柔地荡漾开。
“好像她们愿意和我做朋友!”
那么想让他分享她的快乐和感动,她迫不及待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轻快的声调比平日高了几度,她如同一个急待倾诉的小女孩,拉着她最信任的人高兴地说着。
“她们会喜欢你的。”被她的快乐感染到,初原微笑起来,看着她高兴得亮晶晶的眼睛,说,“只要她们接近你,了解到你,就会喜欢你的。”
她的脸“刷”地红了。
能听出来他话语中对她的赞赏,欣喜中忽然又有些不安,她局促地低下头。其实她不是非要让所有的人都喜欢她,她只是希望大家不要那么讨厌她排斥她就好。
“是因为我参加了啦啦队吗?”如果参加啦啦队这样的集体活动能够使得大家容易接受她,那么她往后一定会多参加类似的活动。
“应该是有一部分原因。”初原笑了笑,换了她的左臂开始揉药油,“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她们心里有些内疚。”
“内疚?”她不明白。
“是你取得了馆内选拔赛的优胜,结果却是秀琴得到了参加道馆挑战赛的资格。”
“可是大家不都是觉得应该是秀琴前辈参赛吗?为什么会对我觉得内疚呢?”说着说着,她心中一紧,语速也慢下来,“那天我冲动地对若白前辈说出那样的话,大家大概都很讨厌我,觉得我自不量力还很狂妄吧。”
“其实后来我也想通了,是我太自私,只想着要自己出赛,而没有考虑松柏道馆的整体荣誉。秀琴前辈代表松柏道馆出战,确实是比我更好的选择。”她困惑地说,“所以,没什么好内疚的啊。”
药油的香气浓烈地弥散在小木屋里。
初原含笑说:“世事就是这样。当你还不具备完全战胜秀琴的实力时,即使你打败了秀琴,但是如果派你出赛,大家都会同情秀琴,迁怒于你。可是,当最终决定由秀琴出战,大家又会觉得毕竟事实上是你赢了秀琴,会觉得亏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