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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映在天际。
回到宿舍的百草闷声不吭,呆呆地坐在角落里,原本沉默得仿佛隐形人一样的光雅,抬头看了她一眼。晓萤、梅玲、林凤面面相觑,她们互相看看,彼此心知肚明,看样子若白还是没原谅百草,才使得她这么失魂落魄的。
“啊,百草,你打电话了没?”眼珠转转,晓萤兴高采烈地问。
“电话?”百草没明白过来。
“给你师父打电话呀,告诉他,你打败金敏珠了!知道你要跟金敏珠比赛,还打下那样的约定,你师父一定很担心很着急的。”
“碍……”
对。
百草羞愧地拿出手机,只顾着若白师兄的病情,她竟然把这件事忘记了。虽然国际长途的话费肯定很贵,但是能早一分钟让师父放心就好。手指急切地按了几个号码,顿了顿,她又转过头去,小心翼翼地问:“光雅,我们一起打这个电话,好吗?”
跟木头人一样,光雅不说话,也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从小见多了光雅这样的表情,百草松一口气,凑到她身边,用她可以听到声音的距离,拨通了手机。
梅树的树叶在傍晚的风中簌簌作响。
手机那端,传来百草那孩子半是兴奋半是不安的声音,她战胜了金敏珠。曲向南长长叹了口气。
“师父?”
手机中百草的声音立刻变得更加紧张不安,仿佛竟有了一丝恐慌。
“对不起……师父……我……我知道……是我太冲动太莽撞……我往后再也……”
“百草,你是好孩子。”空气中有叶片淡淡的清香,曲向南缓声说。
潮湿的泪雾倏地迷蒙涌上。
呆呆地握紧手机,百草呆呆地望着身下的榻榻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良久良久说不出话,手机那端传来晚风吹拂树叶的轻响。
“光雅……适应韩国的水土吗?”
曲向南的声音在屋子里清晰可闻,百草犹豫一下,将手中的电话递向光雅。光雅的面色登时雪白,她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瞪了百草一眼,然后将头猛地甩过去。
“……光雅很好,”望着光雅的后背,百草尽力用欢快的声音说,“师父你放心吧,她没有生病,也没有水土不服,还抽空去了市区,玩得很开心呢!”
光雅抿紧嘴唇。
“百草,在外面你多照顾她,光雅那孩子脾气倔……”伴着几声肺音沉重的咳嗽,曲向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
通话结束。
林凤硬拉着晓萤和梅玲出去了,留下百草和光雅静默地坐在原地。欲言又止,过了半晌,百草吸了口气,对着光雅的背影说:“师父真的不会是那样的人。”
百草凝重地说:“我从小就跟师父在一起,被师父养大,师父是怎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向你保证,师父绝不会做出你认为的那些事。”
过了一会儿,光雅将头扭回来,她的嘴唇抿得发白,眼睛死死地盯着百草,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讨厌他,也讨厌你!”
百草眼神一黯。
“我只相信自己的耳朵,”光雅冷哼一声,仰起头,“等回国以后,我会亲自去问他,听他究竟自己怎么说。”
百草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有些不敢相信,她紧张地说:“光雅……”
瞪了一眼突然看起来傻呼呼的百草,光雅的脸却红了,接着更凶恶地瞪她一眼:“你还能更笨点不能!”
“切,光雅你还能更别扭点不能!明知道百草笨,还说这么隐晦含蓄的话,她根本听不懂的好不好!”窗外的墙角下爆出晓萤的一阵不屑,“你应该直接告诉百草,你打算,回去以后亲口向曲向南师父确认一下这件事,听一听曲向南师父的解释,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个人自己瞎猜了。你这么说,百草就能听明白了嘛!”
光雅脸色大窘。
这几个人居然没走,居然在听墙角。
“哈哈,”梅玲高兴地推开门冲进去,“你们终于和好了啊,真不容易啊。”
“这还差不多,同在一个队,整天别别扭扭的,让人看了难受。”林凤到窗台上拿起饭盒,“好了,一起吃饭去吧。”
“是光雅别扭好不好,别冤枉了我们家百草,”晓萤嬉皮笑脸地说,偷瞪了光雅一眼,“既然和好了,往后不许就再欺负百草了,听到了没有!”
光雅瞪回去。
两人对视的目光在空中噼里啪啦。
“吃饭了!”
林凤没好气地用饭盒敲向她们两人的脑袋,然后一把拉起如同身处梦境般傻傻呵呵的百草,扬长而去。
晚饭后的气氛很好。
有其他国家的营员们前来串门,女孩子们都对新晋打败金敏珠的百草很感兴趣,将她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用或熟练或半通不通的英语交流。阮秀梅也来了,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她同百草说,她打算要参加接下来的最优胜营员选拔赛,虽然可能成绩垫底,但是能和大家多切磋一场就很开心。
屋内正聊得热火朝天。
亦枫敲门。
他站在门口,示意百草出来一下。
“若白还没有退烧,”没等百草问,亦枫就直接告诉她,推开门,带她走进他们的宿舍,“我想,你应该会想来看看他。”
米黄色的榻榻米上。
若白正沉睡着。
他面色苍白,身上盖了厚厚的一床棉被。
“怎么烧还没有退下去?没有吃药吗?”
慌忙趴到若白身边,碰到他发烫的手掌,百草的脸色也立刻苍白起来,那手掌的温度滚烫滚烫,足有将近40摄氏度。
“已经吃了药,但是发不出来汗,烧也不退。”亦枫神情凝重,跪坐在旁边。
“初原师兄呢?”紧紧握住若白的手,她急声问。
“初原说,只要烧能退下去,就没有大问题。他刚才还在这里,有人来把他喊走了。”
她的手背贴在若白的额头上。
同样滚烫的温度!
“让若白师兄多喝些开水呢?”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要能出汗,就能退烧,她以前发烧的时候,师父总是让她一杯又一杯地喝水。
“已经喝了好几杯了。”亦枫皱眉摇头。
“他吃饭了吗?”
“没有。他说没有胃口,然后就睡下了。”
“这样不行,若白师兄需要喝些淡盐水,否则身体会没有力气。”她努力想着当时师父住院时,学到的那些知识。
从暖壶中倒出一杯开水,往里面撒些盐粒,等白色的颗粒化开,水温稍微不那么烫,亦枫扶起若白,百草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他的唇边。
“若白,喝点水。”亦枫低声喊他。
若白的睫毛淡淡地映在苍白的面容上,牙关却闭得很紧,水杯完全无法送进去。
“若白。”亦枫又喊了几声。
若白还是双眼闭着,昏昏沉沉。
“你来喊。”亦枫命令她。
她一愣,她还记得傍晚的时候若白师兄说过不想看到她。亦枫扫她一眼,她只得忐忑地喊:“若白师兄……”
极轻微的,在苍白的面颊上,他的睫毛竟动了动。她心中一喜,接着轻声喊:“若白师兄,喝一点淡盐水……”
眼睛缓慢地睁开,被亦枫扶坐在床榻上,高烧中的若白迷茫地望着她,眼神有些不太清醒。
“师兄,喝水。”
百草小心地将水杯凑到他唇边,喂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去。最后一口喝水,她松了口气,同亦枫一起轻轻扶着若白重新躺下。
“好了,师兄,你继续睡吧。”她轻声说。
“你……”躺在枕头上,若白继续望着她。
“……我……我是百草。”她有些紧张地说。
“嗯。”若白闭上眼睛,在她身旁静静地睡去了,他的嘴唇干涸苍白,脸颊却似乎红润了一点点。
夜色越来越深。
百草跪坐在若白身旁,用被子把他掖得严严实实。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依旧昏睡着,眉心蹙在一起,偶尔有很轻的呻吟。她心中焦急,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还是火烫火烫!
“我去煮姜汤!”
留下亦枫照顾若白,她飞快地冲出去,找到食堂的厨房,跟值班的人用不太熟练的韩语边说边比划了半天,终于找到材料,煮了一锅浓浓的姜汤,一路跑着飞快地端回来。
同前面一样喊醒若白。
她喂他喝下满满一碗姜汤。
眼睛不敢眨地守着,她焦急不安,如果若白还不退烧,就必须要找到初原,看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不知是药物终于起了效果,还是那碗姜汤的作用,若白的额头渐渐布起一层细细的汗珠,体温开始往下走了。百草让亦枫也去休息一会儿,自己继续守着若白。
病中的若白不像平时那样冷静自律,正在出汗的他,手脚不时地从被子中伸出来,百草急忙帮他放回去,盖好。没一会儿,他又迷迷糊糊地伸出来。
他出了很多汗。
百草一遍遍用拧干的温毛巾帮他擦去脸上和脖颈处的汗水,让他能舒服些。
到夜里十一点左右的时候,若白的高烧基本全都退了下去。亦枫歪在一边的榻榻米上睡着了,百草正发呆地望着沉睡中的若白,房门静静地被推开,初原进来了。
“烧退了就好。”初原摸了摸若白的额头,然后他告诉百草,他马上还要再出去,到十二点钟的时候,她要记得喂若白吃放在窗台上的四包药,剂量他已经写在药包外面了。
“出了什么事?”百草急忙问。
初原摇摇头,苦笑。
傍晚的时候,民载带申波和寇震去市区观光,晚饭后将他们带到了一家酒吧,正好碰到警察临检,搜出酒吧里有人买卖摇头丸。申波他们也被一同带走了,协助调查。
百草惊住:“会很严重吗?”
“别担心,”初原对她笑一笑,“已经调查清楚了,申波、寇震、民载都跟这件事没有任何牵涉,只是需要走相关的手续,把他们从警局带出来。”
“那……那你快去吧!”
“嗯,”初原的脚步又停下来,揉揉她的头发,“好好照顾若白,但是自己也别累坏了。”
“是。”她应声。
看到她满眼担心,却努力做出精神满面的样子,初原凝视了她几秒钟,满屋寂静中,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放心吧。”
她的眼睛霍然睁得大大的,初原唇角弯起,离开了房间。
“咳!”
睡梦中的亦枫适时翻了个身,咳嗽一声,眼皮似撩非撩,瞟了站在屋子中央呆若木鸡的百草一眼。如梦初醒,百草登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拿起榻榻米上的毛巾,在洗脸盆上边拧边继续发呆了几秒钟,深吸口气,回到沉睡的若白身旁。
夜里十二点。
百草准时去倒水,拿起药包,按照一个个药袋上写明的剂量倒出药片,她心下一怔,四种药合起来足足有十二片之多,感冒需要吃这么多药吗?
“师兄,吃药了。”
轻声唤醒若白,她伸手去扶他。若白的眼睛睁开,目光从昏沉到清醒,在她面容上停留几秒,然后他自己撑着坐起来,一手拿过水杯,一手接过药片,他看也没有看她,神色淡漠地仰头吃了下去。
她想扶他躺回去。
格开她的手,他自己缓缓躺回去。
她怔怔地看着他。
前几天还不是这样的,虽然他一贯淡淡的,可是她觉得和他是那样的近,除了师父和晓萤,他是和她最近的人。而现在,他讨厌她了,将她隔在遥远的距离之外。
“怎么还不走。”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一些,空气中带着青草淡淡的味道,月光也是淡淡的,就像若白此刻的声音。躺在枕头上,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眉心蹙起,仿佛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我说过,不想看见你。”若白闭上眼睛。
“我……”她的手指蜷缩起来,狼狈地想要立时起身,又看到亦枫正酣然大睡,“……等你病好了,我马上就走。”
“我已经好了。”
“……”她哑口失措。
他闭目沉默着,似在等她尽快走开。
“我知道,你在生气……”百草嗫嚅地说。从小到大,虽然几乎没有人跟她玩,道馆里的孩子们总是欺负她,师父对她很严厉,可是,她从来没有向谁道歉过。“……是我太莽撞,太冲动,在那样的场面去质疑金一山大师……”
“在比赛之前,你确信你一定可以打败金敏珠?”若白打断她,声音淡淡的。
她怔了怔,摇头:“……没有。”
“如果败给金敏珠,你会向金一山下跪道歉?”
“……”她咬住嘴唇。
“如果败给金敏珠,你会从此退出跆拳道?”
“……”嘴唇被咬得发白。
“回答我!会,还是不会!”若白声音肃冷。
“不会!我不会向金一山道歉!更不会下跪!”她的身体僵住,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