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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春:“好吧,就听你的。”
2
黄昏来临了。
先把我们和夏镇的事放一放,去看一下夏城县委大楼上访群众的情况吧。
大半天过去,什么明确答复也没得到,刘家堡的群众已疲倦了,他们不再呼喊,静静地坐在大楼外面,有的还拿出家中带来的食物吃着。
防暴警察们横成一排站在县委大楼门外,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只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在劝着老党员和两个带头的青年。
一中年干部:“……您是老党员,要有党性,有组织纪律性, 怎么能带头这么干呢,快把大伙带走吧,这么下去没什么好处!”
老党员:“正因为我是老党员,我才这么干,我觉得这就是党性。党性是什么,就是为老百姓办事,我就这么想的,也这么办的……他郎书记凭啥架子这么大,大伙来了一天他也不出来见见,哼,我入党那会儿,他还穿活裆裤呢……要我们走也行,让他出来,给大伙说个明白话!”
干部:“这……老党员,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郎书记不在……他……他外出开会去了……”
在楼前对话的同时,楼后的一个角门开了,韩政委悄悄走出来,四下看了看,回头招招手,郎书记在两个防暴队员的陪同下走出来,随之一辆吉普车悄然驶到,车门打开,韩政委迅速将郎书记扶上车。他想离开,郎书记却让他也上了车。
开车的是金伟。是他弄来一辆民用吉普,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郎书记接出来,脱开了上访村民的围困。
车很快行驶到街道上。
脸色阴沉、上车后一直没开口的郎书记终于说话了:“在这件事情上, 你们公安局有不可推诿的责任,事前没有一点情报,事发后又处置不力,应该给予批评!”
这当然是对韩政委说的。韩政委只好自我批评:“是……这都是我的责任……也真巧, 几个局长副局长有到市局开会的,有外出学习的,有出门办事的,还有下乡办案的,都没在家,我也没这方面经验……都怪我!”
郎书记依然阴沉着:“你也不用往自己身上揽过,这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不过,我不能理解,我这个县委书记怎么就不能指挥你,你说的公安部规定又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韩政委心理压力很大,他耐心而又费力地说着:“当前, 公安部对维护社会稳定非常重视,但考虑到大多是人民内部矛盾,在当前的形势下,不益激化,因此明确指示各地公安机关,在处理这类问题时要特别谨慎,绝不能轻易出面,以免引发更大的冲突……郎书记,我觉得这对县委也有好处,您想一想,我们真要抓了不少人,反映到上边去,会给县委带来什么影响呢……郎书记,请您理解我们的苦衷!”
郎书记哼一声鼻子不吱声了,片刻后又问: “那你说这事怎么处理?”
韩政委:“这……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 我觉得矛盾不宜激化,还是以疏导为主!”
郎书记:“可是县委办、信防办他们已经劝了一下午, 根本不起作用!”
韩政委:“那……群众反映的到底是什么问题啊,如果有道理,可以解决呀……”
“不,”郎书记大声说:“他们根本没有道理, 难道县里的决策还要由他们左右吗?对这类人,绝不能让步,你越让步他们越往前赶,那样,县委县政府还有什么权威了?!”
韩政委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
郎书记停了停,话题又转到我和小赵身上:“对了,那两个外地警察回来没有?……太不象话了,到我们这里办案,为什么要挑动群众闹事? 必须让他们马上离开。听见了吗?!”
“听见了。”韩政委低声回答,又大着胆子问了句:“郎书记, 你怎么知道是他们挑动的?”
郎书记看了一眼开车的金伟:“你还问我?我还要问你为什么不知道这事呢……哼,我要是啥都听你们的,工作就更被动了……你也别再问了,按我说的办!”
“是……”韩政委迟疑了一下又说: “可我不分管业务,他们来办案,属于刑侦口的,应该……”
“我不管这些,”郎书记粗暴地:“你也是公安局的主要领导,我就跟你说话,你不管总有人管吧, 回去跟他们说,必须执行!”停了停,话里有话地说:“看来,你们公安局的班子应该调整,工作太不力了……过些日子全全县政法口的干部要动一下,到时一并考虑!”
韩政委不吱声了,但是他从倒视镜中发现,金伟的眼睛闪了一闪。
郎书记想了想又说:“今后,政法机关要实行竞争机制,能者上,平者下,劣者汰,要把那些有开拓精神的年轻同志提拔上来。金伟今天表现得很好,政治敏感性强,这样的同志就应该重用……韩政委,你回去向你们党委反映一下!”
韩政委“嗯”了一声,他注意到,倒视镜中,金伟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
郎书记又把话题转回来,强调必须让我和小赵离开夏城。韩政委说:“其实,我已经告诉刑警队徐队长, 通知他们马上回来……我只是感到为难,他们是来办案的,任务还没完成,不太好对他们启齿……”
开车的金伟把话接过去:“有什么不好启齿的?韩政委,根本就不用你开口,你把郎书记的指示传达给徐队长,让他跟他们一说,不就完了吗?!”
郎书记赞许地:“对吗!做为领导,就得有工作艺术……金伟,你有潜质,好好干,有前途!”
金伟笑了:“谢谢郎书记!”
前面出现一片特殊的住宅小区,几幢别墅式的小楼。晚霞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幽静、肃雅。那是郎书记等县领导的住宅。
郎书记下车前再次叮嘱韩政委:“我说的话一定要办到, 你要以党性做保证!”
韩政委虽然满腔愁苦,也只能强做笑颜应答。
这时,徐队长遵照韩政委的指示已经来到夏镇,跟着他的还有郝平及两个年轻刑警。他们生拉硬架,非要我们上车离开。
徐队长对我说:“孩子的事你放心,我一定周密安排,下大力气找到她,周春、刘大彪也跑不了……你上车吧,上车,我把话都告诉你,都告诉你!”
看来,事情确实很严重,我和小赵只好只好上车。车上路后,徐队长把一切都对我们讲了。小赵一听就急了:“凭什么呀?他郎书记管着你们,还管着我们到夏城来破案了?他凭什么呀?”
“凭什么?”徐队长冷笑一声:“理由很充分,你们破坏了夏城的社会稳定!”
“这……”
小赵说不出话来,这顶帽子实在太沉重了。当时,我在深感压力的同时,也感到不可理解,郎书记竟然亲自下令把我们赶走,太荒谬了……然而我知道,尽管荒谬,可徐队长他们必须执行,如果我们不走,他们将非常为难……怎么办?
我深感为难,眼前浮现出郎书记的面容,我现在真正认识到这个书记是个什么货色,也明白夏城为何是这样一种局面。
当然,我的认识也是有限的,郎书记还有另外一面我当时并不知道,并不止我,多数人都不知道。
有必要把郎书记回家后的情形也写出来。
郎书记的家我没进去过,夏城老百姓也没进去过,只是听说十分宽敞豪华,共有180多平方米,据说,仅装璜就花了十几万。具体情况我没看见,无法一一介绍。但,那天晚上他回家后的情况曾出现在案卷中,出现在那个保姆的供词中。
郎书记一进门厅,就有一个年轻的姑娘迎上来,帮着他脱外衣,递拖鞋。姑娘长得很媚气,身上扎着围裙。她一边侍候着郎书记,一边还不停地说着:“……表舅, 你今天怎么才回来呀,脸色也不好,出什么事了……”
听口气,姑娘是郎书记的表外甥女,但他们的表现却令人难以置信。
郎书记看着姑娘,脸色明显好看多了。他摸摸姑娘的脸蛋,露出笑容道:“行了,心情再不好,看到你也就好多了!”
姑娘笑着躲了一下:“表舅,你在外边吃饭了吗?我做了两条鱼,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郎书记眼睛盯着姑娘,不答反问:“你舅妈回来了吗?”
姑娘向郎书记飞了一下眼神:“没有,她来电话了, 说还要到苏州去一趟……对了,我做的是红烧鲤鱼,你喜欢吗?”
“凡是你做的我都喜欢。”郎书记又掐了一下姑娘的脸蛋: “这么说,咱们还能亲热几天了。”
姑娘嗔怒地瞪了一郎书记一眼,“你就这样,光知道跟人家……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惦着人家的事!”
郎书记:“怎么不惦着?你别急,得慢慢来。你想想,你既不是干部,又不是工人,什么身份也没有,上哪儿去找一份轻松省力又挣钱多的工作呀?”
姑娘不愿意了:“我不信,你一个县委书记, 给自己的外甥女找个工作都找不到?我不信!”
姑娘说着调头向室内走去,郎书记一把将其从后边搂住: “哎……别生气,我一定尽快办……其实,我已经跟商局长说了,很快就能安排!”
“真的?”姑娘站住,露出笑脸:“表舅,你不骗我吧……”
郎书记去亲姑娘,“我咋骗你呢?你放心吧,我跟商局长说了, 去了先当文书,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想办法给你转干,只要你好好干,听表舅的话,用不了几年,就可以提拔,最起码也得到哪个局当副局长什么的!”
姑娘乐坏了,“真的?!”使劲亲了郎书记一口,“表舅,我去给你把鱼端出来……”
郎书记紧紧抱住姑娘:“不,现在我要吃你这条大鱼……来, 咱们先洗个鸳鸯浴!”
郎书记抱着姑娘走向卫生间,姑娘在他怀中笑着,撒着娇。笔录中还有一些东西,我不便再写出来了,那姑娘说,在郎书记最高兴的关头,还许诺她,将来让她当县妇联主任,她不干,要当女法官,女警官,他也同意了。
权力就是权力。在郎书记洗鸳鸯浴的时候,徐队长、我、小赵却陷入愁苦之中。徐队长和我互相道歉:徐队长为不能支持我们感到内疚,我则为给他们添了麻烦而不安……谈来谈去,又谈到卖地这件事上,我就问徐队长,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名堂。因为刘家堡的群众就为这事去县里上访,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上访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
可是爽快的徐队长却没有马上回答,郝平也保持沉默。在我们追问之下,徐队长才干笑一声,答非所问地说:“李队长, 我说句不中听的,你们操这份心干什么?办自己的事得了!”
小赵把话接过来:“咳,又是这话……徐队长, 难道你们夏城的事谁也碰不得问不得?!”
徐队长又苦笑一声:“差不多吧,反正爱碰你们去碰,我可不碰,实在对不起,你们问的事我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把荒山野地承包出去,有什么不好的,我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名堂!”
小赵:“我不相信,没名堂为什么群众反映这么大?”
徐队长没有出声,小赵还想再问,郝平扯了他一下:“赵哥, 你就别操心了!”
小赵想对郝平发火,被我制止。
我们就这样心有不甘地离开了夏镇,把小萌萌一个人扔到了那里,扔到一个人所不知之处。现在,只有她的布娃娃留在我们手中。
3
我们离开后,夏镇活跃起来。
天色已暮,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
有两个人影隐蔽着进了夏镇,来到金显昌家对面街道的树后。
是周春和刘大彪。
周春趴在树丛中,望着金显昌的住宅,低声对刘大彪道:“你说, 他们抓我的孩子干什么呢?”
刘大彪:“那谁知道,八成是想用孩子引你出来吧, 你可千万沉住气……天黑透了咱们才能动手!”
周春:“这里看不到院子里,我上树去看看!”
周春爬到树上,从窗子中影影绰绰可见对面金家室内的情景,很快,他的目光射进一扇窗子不动了。
他看见室内有几个人影,其中一个很小很小,是个孩子,是个女孩子。尽管看不清,但直感告诉他,那是他的女儿。
他急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差点喊起来。
萌萌果然在他们手里。
正是这样,周春和刘大彪巧使调虎离山计,好不容易将我和小赵调走,不想正赶上金世龙驾车过来,萌萌就成了他的战利品,回到金宅一报功,金显昌也非常高兴。为避免别人发现,直到天黑下来后,他们才开始折磨萌萌。
此刻,金家室内正在进行一场审讯。审讯员是金世龙和几个歹徒,受审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萌萌。
审讯前,他们先扒下萌萌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