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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叫:“对了!灵芝!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会扬说:“买了东西,你给她送去,代表我。”
小雨郑重点头:“我知道。”
她郑重得有点过头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会扬只好解释:“送水的事我真没法找别人帮忙,能帮上忙的人里,只有她时间上弹性大……”
小雨捂住会扬的嘴,娇嗔:“我知道!”
小雨给灵芝买的是一条精致的白金手链,戴到腕上一闪一闪,似有若无,很有一点现在时兴的那种品位,花了小雨一千三。会扬却说不贵,说比起灵芝为他们做的来,一点不贵。
“这我知道。等着将来咱们成了大款,给她买房子买地!”边说连拿起电话,拨,边对会扬眨眨眼:“叫她来拿!”
灵芝接了电话十分高兴,放电话后没过一分钟,人就出现在了小雨的屋里。
小雨吃惊地问:“灵芝,你刚才是不是就在我们家门口?”
灵芝笑:“差不多。我在你们家对门租了一间小北屋。刚刚刚搬进来。”
会扬令人察觉不到的一震;小雨则眯起了眼睛:“你们剧组不是给提供住处的吗?”
灵芝大大方方地:“我是想,这样可以更好地帮助你们。你们现在需要我的帮助。”
灵芝走后,夫妻二人半天无语,小雨先开口了,半开玩笑地对会扬也是对自己:“我是知识女性识大体顾大局我不吃醋……”
4。“只问病人,不谈房子”
这天阴天,售楼处客人不多。老百姓买房不容易,考虑考察得就格外细,比如,房间里的阳光如何。有的人上午来了下午再来,为的就是要亲眼看到每个时间段阳光进入的情况。阴天没有太阳,客人来得就会少一些。但售楼员们仍按时各就各位,等待着咨询的电话或客人。这时,售楼处的自动玻璃门无声滑开,进来了一个近五十岁的女人。此人很瘦,穿着朴素,直直的短发,脸上带着操劳的倦容,像一个勤勤恳恳的中学女教师。同小雨一块应聘进来、业绩却总是不佳的杨小姐抢先一步迎了上去——有的时候,你的机会,你的丰厚收入,
起点也许就在这“一步”上。杨小姐对女士露出了职业的笑容,女士正要做出响应,忽见这位小姐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滑而过,滑向了她的后方。她下意识顺着小姐的目光回头看,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出现了一位西装革履气宇轩昂中段微突的先生。先生显然比女士更像有能力买房的人,杨小姐的见异思迁顾此失彼也尽在情理之中——她得以工作为重。
杨小姐把她职业的笑容抛向了气宇轩昂的先生:“先生,来看房吗?请这边来。”
受到冷落的女士毫不在意,走到售楼人员的工作柜台前,正好走到谭小雨的面前,小雨立刻站起身来招呼:“您好。您来看房?事先跟人约过吗?”女士说没有,她办事路过顺便进来看看。于是小雨步子轻快走出柜台,引女士到圆桌前,请她稍等,她马上给她拿份资料。这时女士来了电话,电话很长,好像是家里有个什么病人闹情绪了,令她十分担心,恼火。小雨拿资料回来静静等她打完电话,把资料递了过去,资料上别着她的名片,同时试图介绍,女士却翻看着资料摆手叫她先不必说,她自己先看;但她显然看不下去,看两眼又打开电话拔,通了:“小赵,然然现在怎么样了?……吃啦?好。太阳一出来就推他到窗跟前晒太阳。有什么事及时打电话来。”收了电话。于是小雨问:“家里有病人啊?”女士“啊”了一声不愿多说,低头看资料。小雨还是坚持着说完:“在家里晒太阳最好打开窗,玻璃窗对阳光的遮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女士抬起头来:“是吗?”小雨肯定地:“是的。我从前在医院里做护理工作。”女士马上打开手机拨电话,显然,家中的那个病人是她心中的重要牵挂。小雨退到一边。
这时杨小姐那位气度不凡的客人已经走了,杨小姐送他回来,一脸的鄙夷,小声对小雨道:“看着像个人物——啥都不是。看了一大圈问了一溜够,什么都不说,走了。刚才我去送他,你猜人家怎么来的?……骑自行车!真想对他说,要穿西装您就别骑车。没汽车不是?走着也比骑车强。上大街看看,再没有比穿西装骑自行车的中年男人更傻的了!”
小雨赶紧把杨小姐拉到一边,生怕这种话让客人听了去。女士静静看资料。杨小姐用下颌指指她小声问小雨:“你这位怎么样?”小雨做了个“未可知”的表情,杨小姐看着女士,“没戏。十有八九也是来过房瘾的,买不起,看看也好!”
这时女士合上资料站起身来,小雨毫不怠慢,立刻走了过去。女士说资料她带回去,小雨点头。女士又说她还有点事得马上走,小雨的名片她留下了,她会派人跟她联系。小雨被这口气弄得愣了一下,小心地问:“可不可以说说您的要求,我也许可以帮着提一些建议。”
“基本要求是,分三个档次,每档四套,每四套的标准要完全一样。”
小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说要——十二套?”
女士点头:“对,给集团的技术骨干。”显然看出了小雨惊讶中流露出的期待,又坦率补充,“但我还没定下一定要在你们这里买。”说完就要走。
小雨忙道:“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可不可以留下您的联系方式?”
于是女士给了小雨一张名片。小雨送她出去的时候,出于关心,也是没事干,杨小姐也跟着她们向外走。女士刚一出门,等在外面的一辆A6奥迪车的车门立刻打开,司机出来,小跑着绕到车的右后侧,打开车门,护着女士的头上了车。车门关。车驶去。
杨小姐和小雨面面相觑,半天,杨小姐提醒小雨看那名片同时自己也伸过头去看,看完了恨不得抽死自己:这位貌不惊人的女士居然是某著名大集团的党委书记!杨小姐恨得连声地骂:“我他妈真他妈瞎了眼了,她长得多像党委书记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
晚上,好不容易等到会扬下班回家,小雨就跟他说开了。他洗手,她就站在卫生间门口跟他说;他去厨房,她就跟他去厨房说;他进房间,她就跟他进房间说;总之,他走哪她跟哪,嘴里一直地说。
“……我牢牢记住了你说的,对客户要一视同仁,不要以貌取人,有钱人不会都把钱挂在脸上,否则就会错过许多机会,今天这件事,果然!……现在我就是不知道下步该怎么办,要不要主动跟她联系?联系,用什么方式联系?保持一个什么样的节奏?联系上了,再怎么做?……”会扬埋头吃饭,一句话不说。“你怎么不说话啊!人家都快急死了。”
会扬笑了:“这么大事儿,她短时间内定不了。你别急,容我想想。”
按照会扬的建议,小雨先打听到了冉书记——那位女士姓冉——家里的病人是她的儿子,本来今年高考,学习非常好,第一志愿清华,结果有一天在三楼的凉台上复习功课时给摔了下来,当时他坐在凉台的栏杆上,不知是困了还是太专心了,总之,就那么向后仰着摔了下去,医生说这孩子没摔死是万幸中的万幸。而且居然也没有摔到任何要害部位,只是两条胳膊和右腿大腿骨折,现在在家里养着。男孩儿叫然然。这一切都是小雨从冉书记派来的看楼的人那里打听来的。了解到这些情况,会扬叫小雨主动打电话去,问候;有可能,上门问候。
这天,小雨便给冉书记打电话,重申了自己从前的职业,表示如果需要,可以对她家中病人的护理工作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这次通话的结果是,冉书记请小雨晚上来她家里一趟。这天晚上会扬便请假没去上班,亲自把小雨送到了冉家。一路上给她宽心叫她不要紧张,叮嘱她应注意的事项:只问病人,不谈房子。
小雨到时冉书记正在家里高卷着袖子给儿子擦澡,满脸是汗,家里倒是有一个小保姆,但是一副对正洗澡的男孩儿的房间惟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更不要说帮忙了。男孩儿十八岁,保姆十七岁,也难怪。这时有电话来,小雨趁机走过去,接过冉书记手中的毛巾,让她去接电话。这个电话很长,冉书记接完电话回到儿子房间时,眼前的情景是这样的:小保姆正按照小雨要求两胳膊架在男孩儿腋下将他抬起,小雨则用毛巾擦洗其臀部,边同时对两人用一种不无置疑的口气说:“我们在医院时,不分男女,大家都一个性别,中性。同理,你们两人也一样。就说擦澡儿,大家一块来,效果就会好得多,否则,总有一些擦不到的地方。对于长期坐、卧的病人,皮肤护理尤其重要,尤其臀部,要么躺,要么坐,总处于受挤压状态,稍不当心,就会长褥疮!……”
冉书记心里一阵轻松,一阵欣慰。为这个她做了小保姆多少思想工作,无济于事,否则,她将会轻松许多,现在总算好了。晚上,男孩儿睡了后,她和小雨聊了聊。冉书记聊的多是自己的儿子,小雨则说了自己如何从医院走到今天的经历。谁都没有说关于房子。冉书记不说,小雨也绝口不提,心中牢牢记住会扬跟她说过的话:谈感情的时候就不谈生意,否则,再真诚也是虚伪。
5。会扬得知秘密
从那以后,冉书记常来电咨询。一天晚上来电话说她儿子又闹情绪不肯吃饭,从前总说吃饭肋骨疼,这次似乎疼得特别厉害,小雨马上请她把孩子的病历资料全部送来,她将请专家给看一看。她所说的专家是她爸爸。凭她的医学知识和冉书记的叙述,她感觉那孩子的症状可能与爸爸的专业范围有关。半小时后,冉书记就派司机把小雨所要东西给送了来,当时会扬在家,小雨就跟他商量,是不是今晚就回家一趟给爸爸送去。会扬当即问了一句:“你爸爸回家住了?”小雨这才想起父母的事还一直瞒着会扬,当下含糊地说了几句什么把这事
搪塞了过去;自然,那晚也就没能回家。
这时谭家已进入了就寝程序。谭教授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路过妻子房门口站了站,说声:“我去睡了啊。”
“中药吃了吗?”
“吃了。”一停,“谢谢了啊。”
这声“谢谢”令小雨妈妈伤感,为了让丈夫放心,让他别再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她又说:“我已经给灵芝打电话了,叫她抽空回来一趟把咱俩的结婚证找出来,当时是她给收拾的。等找到了结婚证就可以办手续了。……不过,在没找到新的人之前,你就在家里住吧。五十多岁了,不适合一个人在外面打游击了。离了婚还住在一块的很多,中国的房子紧张,大家都理解。”
谭教授干笑笑:“那些事,再说吧。”欲走。
小雨妈妈叫:“等等!……还有,就是协议离婚,是不是也得有个文字性的东西啊?……我这手不得劲,最后这件事,看来也是得麻烦你来做了。”
这天,处理完班上的事情后,谭教授关上办公室的门,开始写离婚协议书。刚刚在纸上写下“离婚协议书”几个字,就有人敲门了,他忙拉过书稿杂志上方的一个纸袋将稿纸盖上,方道:“请进。”那纸袋是小雨送来的冉书记儿子的病历,他都细细看过了,包括在他的建议下那孩子新拍的胸椎片子,也看过了;病情跟他的估计相符,就是胸椎间盘突出,由于这个病发病率极低,常常被误诊为肋间神经疼什么的,这些他都在电话里跟小雨说了。
来人是会扬,小雨让他帮她把冉书记儿子的病历取走。谭教授想也没想,拿起盖在离婚协议书上的那个纸袋就给了会扬,会扬接纸袋时偶一瞥,看到了谭教授写在纸上的“离婚协议书”,心里一惊:“爸爸,你们?”谭教授心里也是一惊。曾答应过女儿此事暂不对会扬说的,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点头承认。一边会扬追问:“妈妈她同意了?”谭教授只得又点了下头。
拿了病历后会扬直接去了谭家,心中怀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问号: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对他说?
小雨妈妈坦然对女婿承认了此事,并坦率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前前后后想了很多,想了我和小雨爸爸的整个过程。……恋爱,结婚,生小雨,感情一直很好,也曾经是形影相随如胶似漆,跟你们一样。后来我得了这病。开头谁都没料到会发展到今天这步,都抱着一线希望,治,希望能治好。所有不治之症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都是这个心理,以为自己会是个意外,自己身上会出现奇迹。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治,受那么多苦,甚至为此倾家荡产。结果到头来,你跟大伙一样——不治之症他就是不治之症,奇迹只能发生在极个别人身上极个别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