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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一切看不清楚,也望不穿,在水一方啊……爱情?它和卑鄙一样其实都充满偶然,我们这一生都会很快过完,就在我们无边的迷茫中,时间就像河水那样,就在我们脚下流走了。我们想捧起它们——爱,高尚,岁月,不爱,卑鄙,静止……所有这些——可是,这怎么能够挽留住呢?看,就在我说这些话的这一瞬间,就在你看这些话的这一瞬间,就在思考的这一瞬间,一切又如流水般过去了。
4·米芒
离开了芹芹,我就选择了漫长的孤独,而生活则像一块规矩的巨石,横在头顶,让我喘不过气来。
前面说过,我的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我以前总觉得只有中国才讲家境背景,才讲裙带关系,但我后来发现,人类社会都这样,即便那些西方发达国家,再怎么号称民主,但还是看中家庭条件,所以才有所谓贵族崇拜,所以才会有什么世家望族。他妈的,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喜欢自己给自己背上压一块石头的下贱动物。
可能因为我长得帅吧,回济南后不久,一个市领导的千金,哭着闹着硬要嫁给我。说实话,我不爱她,但想想,曾那么深爱过一个人,又有什么好结果?爱又如何?于是我打算和那位千金结婚。
临近结婚时,我四处打听,得到了蒋芹芹在川大附中的教研室的电话,我给芹芹打通了一次电话。芹芹在电话那头,语气淡漠。那时济南的天气已经冷了。挂了电话,我感觉十个手指像连在一起一样的疼痛,又像一把钝刀子在剜,芹芹,确实已经离开我的世界了。
时间一晃而过,今天我已经不会再那么痛苦了。也许世界上每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其结果总是至少使一颗心木然。有时,我也会想起芹芹,结婚之后我就没再和她联系过了,甚至连以前的老同学——包括廉泊——也没怎么联系了。相隔千里,就仿佛相隔整个世界,芹芹,她现在还好么?天冷的时候,是什么人在为她暖手?可这些答案对我来说已不再重要了。有人说过不是不相爱,只不过是走的路不同罢了。也许这就是对我和芹芹这段感情的最好的总结。
前不久,我突然接到廉泊的电话,他在电话那边欲言又止。我说:“你是想说芹芹什么事情吧,说就是了,吞吞吐吐的干嘛,大不了她结婚了。”“是的,她结婚了。”“还有要说的吗?”“她……出国了。”“那挺好的。”“她……还把房子送我了。”“哈,”我说,“廉泊,你小子发了。”“……”沉默,我想是廉泊有些不好意思吧,毕竟是一个男人,却要女人送房子。不过,我并不想廉泊尴尬,我用轻松的语气说:“好了好了,不跟你罗嗦了,记得,你哪天跟她通电话的话,记得转达我的祝福啊。”“……好的。”廉泊说,把电话挂了。
我有点不大高兴,想,廉泊这小子,情绪总出怪怪的,还有,芹芹也太把我当外人了,出国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打个招呼,怪不得有人说,这世界上最远的不是路,而是心与心的距离。我想,是这样的吧。
5·老葵
芹芹死后,我决心永远不回中国去了,所以我按芹芹以前的想法,把房子送给了她从小的朋友廉泊,那人我见过一面,有点残疾,一看眼神就知道他一直爱芹芹,而芹芹却显然从来不爱他,挺可怜的,而且,让我多少有点同病相怜——芹芹,似乎也没爱过我,其实。
本来,我在遇到芹芹后,我就试图结束浪荡生涯,但我终究还是未能如愿。也许一切都是命定的,我惟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浪荡下去,不同之处在于,以前的浪荡是自愿的,而现在的则是无可奈何。当我在地中海看落日的时候,当我在阿尔卑斯山滑雪的时候,我有时会冷不丁回忆起芹芹。记得有一天,还是在伦敦的时候,我看到芹芹坐在桌前,一点一点地审视着她刚在美容院修过的指甲。她的手真的很美,手指甲上,粉红色的底面,绘着淡淡的紫色的小纹饰,像花又似乎不是花。
“是什么?”我问,“亲爱的,你指甲上绘的是什么?”“是蝴蝶啊。”她笑了一下,有她独特的顽皮。
我再仔细看,其实也不太像蝴蝶。
“是蝴蝶,我最喜欢蝴蝶了,你这从小在老外堆里长大的家伙,还记得梁山伯祝英台里的故事吗?”“当然记得,他们最后变成了蝴蝶,你是说,我们以后也变成蝴蝶,双栖双飞吗?”我故意打趣。
芹芹突然叹了口气,说:“你是怕死的人,不会变蝶的,我不怕死,所以有一天我会变成蝴蝶。”说着,芹芹将两个小拇指一次又一次地变换着角度去看。突然,她似乎被自己无意间拼成的图案所打动——两个错开组成一定角度的指甲拼在一起,一只立体的扇动着翅膀飞翔的蝴蝶,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像蝴蝶了吗,这次?”她说。
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那只“蝴蝶”。似乎被“蝴蝶”那种没有生命的美丽打动了。我摇摇头,想让她摆脱因“蝴蝶”的美丽而反衬出的死亡的苍白。
“别这样,傻孩子,”我爱怜地说,“把手摊开,让那只蝴蝶粉身碎骨吧。蝴蝶,一只傻傻的虫子,瞬息的美丽后,能留下的又是什么呢?”芹芹笑了一下,说:“也是。”随后,她轻轻推开窗户,让阳光漫进屋子。
如今想起来,那就是我们出发去苏格兰旅行之前一天的事情。
6·小雷
以上就是我虚构的这部小说的全部。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甚至包括上面的那个小雷。我也叫小雷,是这部小说的作者,我没有去过英国,所以既没有在卡斯特桥遇到一个叫蒋芹芹的女人,也没有和什么英国少女发生激动人心的一夜情,使我这一为国争光的宏大志向,依然只是空中楼阁一样的梦想。
在现实生活中,我其实是一个开朗而有点孩子气的人,但我似乎命中注定将会对非正常状态下的人和事特别地关注,对变态、对堕落、对背叛、对血腥、对丑陋和肮脏等等及其背后的动因充满好奇。这是性格,也是命运,由不得我自己决定。其实,古今中外,每一个如此性格的人都不得善终,比如波德莱尔,比如爱伦·坡,他们因为运气好而被后人记住,但更多的却因时运不济而被湮没。而且,不管他们是否死后留名,他们活着时都比旁人窘迫、孤独,受更多的非议——人们习惯了打着上帝的旗号说话的人,而对借助魔鬼的声音呐喊的人却视为异端。其实,借助魔鬼说话,更需要勇气,也更需要善良。
无论是在哪个朝代,哪种制度,甚至哪个种族里,真正的“另类”——原谅我使用这个用得太滥的词——绝大多数都是凄凉而苦楚的。只有那些把“另类”作为一个商标贴在身上的“伪另类”,才最能享受到当“另类”的好处。所以,争取当一个伪另类,无疑是我这种既有可能是真另类,也有可能是伪另类的人——毕竟,不到死那一天,无法做出盖棺定论——最明智的选择。我深知这一点,并决心为成为一个伪另类而奋斗不息。
写这部小说,我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我不敢奢望有多少人认为它不错。但我期望着它能传达给一些与我类似的人,某种隐秘的善意、感动、鼓舞……和友谊,同时,也为我们青春期的迷茫、我们每个人成长中的秘密的心动、我们经历过的喜悦和痛苦,做一个小小的回顾。因为我知道,或许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曾有一个“少林寺”,都曾有一个“蒋芹芹”,它们深深地潜伏于我们记忆深处,在身边不断迎面而来又擦肩而去的人与事中,渐渐地如同老照片那般隐隐约约地泛黄,我们每个人的“蒋芹芹”都将成为一个情感中的符号,和“少林寺”一样成为我们脑海中的一个真实却又虚幻的浮动的印痕……
我还知道,在每个人记忆里她是不一样的,她时而消瘦,时而丰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正如我们每个人心中的少林,当然,也可能正在像罗布泊一样在我们心中消逝。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