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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皇帝陛下您过着如此俭仆的生活,那么作臣下的人,自然也不能过太过富裕的生活。恭请陛下再予以考虑。”
“说得也是,我倒没想到这一点。我知道了,让我想一想吧。”
除了政治与战争以外,对于其他的事情,常会显得生疏的莱因哈特,此时顺从地接受了臣下的忠告,在他考虑后的结果,遂将大本营搬到前费沙自治政府作为招待宾客之用的迎宾馆,并指示在九月一日以前完成迁移。而国务尚书玛林道夫伯爵、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宇宙舰队总司令官米达麦亚元帅等多位帝国重臣,也分别在费沙修筑、或是购买、或是征借宅邸。玛林道夫伯爵与女儿希尔德,也就是希尔格尔一起住进了前费沙代表总督博尔德克的旧宅子。而米达麦亚被分配到的官舍,原本是费沙一些屈指可数的富豪巨商退隐以后所使用的大宅邸,共有三十个房间。但是这栋大宅邸的华美与雄伟,与米达麦亚的个性不合,所以后来他仅仅征借了距离大本营走路约十分钟路程,一栋非常平凡的二楼房子。
八月二十二日,银河帝国最高勇将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来到费沙第二宇宙港,身边没有带任何一名副官或随从,正等着迎接从远方来的人。当这名有着蜂蜜色头发和青年军官,一找到那名有着奶油色头发、眼眸像是紫萝兰一般的女子时,他立即张开了双手向她迎去。
“艾芳!”
“渥佛!你还好吗?”
这一次的相见,对米达麦亚夫妇来说,已经相隔了大约一年。银河帝国军现存的三名元帅当中,有一人正拥着妻子亲吻良久。
“不太好呀!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艾芳做的菜了,味觉的水准退了好多!”
“相对地,拍马屁的水准倒进步了许多呢!”
两人于是肩并肩地走出了宇宙港的闸门。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只不过是一对校官或是尉官级的年轻夫妇罢了。
走在路上的行人见到他们的时候,有的经过他们身旁了又回过头来,有的在路上停住脚步,纷纷投以惊愕的眼光。渥佛根…米达麦亚,一位支配着大部分宇宙——以人体来比喻的话,除了几根毛发之外,等于支配了整个人——的大帝国重臣,而艾芳瑟琳则是帝国重臣的贵夫人,但是从他们的外表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如果是在高登巴姆王朝时代的话,一个元帅光是侍从就足以组成一个分队了,而且一定用刺耳的喇叭与警棍驱散群众,乘着高级大轿车四处环游吧。但是米达麦亚夫妇,却坐进了极为平常、随时可见的无人计程车离去。之后,米达麦亚夫人即前往拜见并问候皇帝。
莱因哈特皇帝现年二十四岁,米达麦亚结婚的时候,也同样是这个年龄,但是皇帝现在身边却一点桃色传闻都没有,更别说是结婚了。诸位重臣以及皇帝身边的亲信,不由得为此感到有些伤脑筋。
如果莱因哈特和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一样,是个性好女色的人的话,或许是也是一件让重臣们担忧的事情。米达麦亚的看法是,如果可能的话,皇帝最好能够按一般中庸或者平凡的世俗观念,和平常人一样拥有家族以及子嗣。当然,以莱因哈特个人而言,不管选择终生独身也好,或者选择清修戒欲也好,都是他个人的自由,但是一旦他身为一个专制国家的专制君主,那么就一定得要完成两个责任与义务,也就是统治国家以及血统的传承。以前者来说,莱因哈特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批评的余地,但是对于后者,他毫无疑问地是个落第生了。有一个不知究竟是真是假的传闻,据说宫内省曾经设想非常周到,不断地将美女送到皇帝的寝室内,但是却被莱因哈特郑重地一一拒于门外。
莱因哈特在大本营的会客厅,迎接了米达麦亚夫妇二人。前一天晚上,莱因哈特又再度发烧了,但是随着朝阳的出现,体温又恢复正常,他仍然从一早开始就专注于政务上。
“米达麦亚夫人,千里迢迢地到这里来,真是辛苦你了。你的丈夫对朕来说,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战友。能有你丈夫这样的人在朕的麾下,真是朕的福气。”
“惶恐之至,陛下,能够在陛下您的麾下尽力,才是外子一生中最大的福气。”
皇帝的贴身侍者,名叫艾尔密…齐列的少年,将咖啡牛奶送到三个人的面前,顿时香气四溢,谈话的内容也从最初的生涩,快速地增加了新和力。尽管莱因哈特本来就不是一个聊天高手,但是却很高兴地享受着与米达麦亚夫妇共同谈话的这段时间,从他们两人认识到两人结婚的种种经过,都听得津津有味。
“那个时候,米达麦亚元帅带去的是什么花呢?”
“哎呀,说到这个,真的好愧惭呀——”
米达麦亚苦笑地说道。现在他已经明白黄色蔷薇的花语,那种花根本不是用来求婚的哪!
这番谈笑并没有占用太长的时间,米达麦亚便从大本营告退了,皇帝亲自送客送到门口。元帅夫妇两人走出大门之后,便一起肩并肩步行到他们的新居。结束这一次破例拜访之后,米达麦亚低声地说:“如果陛下有意思的话,陛下周围的花园也都是相同的东西哪,真是太可惜了!”
“你是指玛林道夫伯爵的千金吗?”
“也不仅限于她一个人,但如果我有那个权限的话,那么我还是想向皇帝进言,迎娶伯爵小姐为皇妃。”
希尔德也就是希尔格尔…冯…玛林道夫伯爵千金,是一个富有见识以及知性的活力的女子,如果能够有她在身边,应该也是皇帝所期望的事情。而且她又非常美丽,和莱因哈特并列在一起也毫不逊色。还有其他女子具备如此条件来成为皇妃的吗?
但是,据米达麦亚平日的观察,皇帝对于伯爵小姐的智力给予极正面的评价和敬意,但是对于她的美貌,则好像没有任何一点感动的样子。不过莱因哈特对于他自己本身的俊美,总觉得这是天生的属性,也是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对他来说,矜持与自负的泉源是智勇与节操,而不是外貌。当然如果他是一个陶醉于自己俊美外表的年轻人,那么米达麦亚也好,罗严塔尔也好还有其他的勇将和士兵们,怎样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以及人类的未来委托给他吧。但是,总感觉意识自己是普通平凡的心情,的确是皇帝的欠缺的……
米达麦亚摇了摇头,他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军人,如果还要再去烦恼政治,甚且是皇帝私生活的话,那可真是无穷无尽的。
于是他动了动视线,并且在年轻脸庞上绽放出愉悦的笑意,向妻子指出一栋屋舍,那就是他们的新家,此时正静悄悄伫立在午后的阳光中。
此时正值夏末的季节。由杨威利骤然去世的冲击而揭开序幕的这年夏天,好像是某个看不见的东西,悄悄地经过人们的胸口,留下一个时代就此曲终谢幕的感觉,在一抹寂寥中消逝了。
Ⅱ
“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应该可以说是一个革命的专制者,或者是专制的革命家,他几乎废除了所有高登巴姆王朝的恶劣惯例与不良传统,但是唯独除了一件事之外,是他所没有办法改变的,那就是皇帝始终是刺客下手的目标的这个传统。”
后世历史学家所记述的这个事件,发生在这一年的八月二十九日。
这一天,雨一直下到午后接近傍晚时才停止,云已经往地平线撤走,天空正快速地恢复晴朗,大气经过雨水清洗之后,一颗一颗的粒子在夕阳的反射之下,将人们的视线染成一片清澄透明的红色。
莱因哈特在这一天里面,最后一个要参加的正式场合,就是阵亡将士墓地的新建峻工典礼。仪式结束后,莱因哈特接受了几个遗族的行礼,然后由三万名士兵所排列而成的队伍之间,优雅地走了出去。
“皇帝万岁!皇帝万岁!”
充满着狂热与韵律性的呼声,好像波浪似地,在他的左右形成一道音墙。高登巴姆王朝的时代,“皇帝万岁”的呼声,只不过是由贵族所主导的一个惯例,但是现在的呼声,却是士兵内心忠诚的具体表现。
“看起来身体很健康哪,真是太好了!”
安心的情绪好像一把火炬似地,在金塔…奇斯里准将那黄玉色眼眸的眼角点燃了起来。这位忠实且勇敢的亲卫队长,由于自己无法对莱因哈特的健康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有所贡献,感到非常地惋惜。而不应该会如此无能的御医团,竟然对皇帝最近经常发烧的症状感到束手无策,真是太让人感到气愤了,研读医学而且还支领高薪,到头来却一点用也没有。
不过,一旦离开了病床,莱因哈特还是和往常一样,青春的气息和活力好像结晶了似地俊美,而体力与韵律性也给人丝毫未损的印象。从外表上看起来,皇帝一点都没有因病而衰弱的样子。
这个时候与皇帝随行的人有:国务尚书玛林道夫伯爵、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帝都防卫司令官兼宪兵总监克斯拉一级上将、费沙方面军司令官鲁兹一级上将、大本营幕僚总监希尔格尔…冯…玛林道夫中将、皇帝首席副官修特莱中将、皇帝次席副官流肯少校、以及贴身侍者艾尔密…冯…齐列等人,合计共有二十四名。如果有人仔细加以观察的话,大概还可以发现随行的人当中有二名御医。他们虽然也穿上了军服,但是看起来就明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米达麦亚元帅、缪拉一级上将、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瓦列一级上将以及艾杰纳一级上将,这五位为了完成在费沙回廊的两端建设防卫新帝都的军事据点的计划,预定离开费沙两个礼拜,前往当地视察。所以此时随行在莱因哈特身边的,只有费沙帝国军部中枢的人员。正因为如此,警备所负的责任更是重大。事实上,也不仅限于这一次,亲卫队的干部军官们,经常因为庞大的精神压力,而与胃痛结下了不解之缘。但是副队长尤肯斯上校,虽然饭量小,但是却不曾有过任何一次的胃痛经验,因此获得了“铁胃”的外号。
最行察觉有异样的,便是这个“铁胃”。他之所以能够察觉状况有变,根据他后来的说法是——其他的人都在看皇帝,而他则是在注意那些凝视皇帝的人。
当上校对他报告情况可疑的时候,奇斯里的瞳孔立即停留在一名男子的身上。那是一名身穿军服、乔装成士兵、年约三十过半的男子。但是他的行动举止,却没有集团成员所该表现出来的秩序。奇斯里快速且明确地下达不小心警戒的指示。
暗杀者在行动的哲学上,与“铁胃”是处在完全相反的那一端,他将自己的憎恶与杀意经由视线,全部投注到莱因哈特的身上,根本没有见到其他的人。
就在皇帝身边的三公尺前,暗杀未遂的犯人被逮捕了,从他身上发现了陶制的氰酸瓦斯喷剂、以及涂了尼古丁毒剂的竹刀。但是这一出暗杀未遂的真正好戏,是在犯人被逮捕以后才上演的。当犯人的双手被铐上双重电磁石手铐、两边腋下由士兵挟持着,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的犯人,对着一直冷淡地注视着这一幕的莱因哈特,发出了惨烈的叫骂声。
“金发小子!”
这句叫骂声,在莱因哈特还没有登上帝位的时候,几乎已经是他耳熟能详了。当然,这一句话罗严克拉姆王朝则构成了大不敬的重罪,不过这名犯人既然已经犯下了弑君未遂的大罪,这一句大不敬的叫骂,只不过是在一个大水池里再添了一滴水罢了。
正当他张开嘴巴要再度叫骂的时候,奇斯里一挥手,甩了他一个大耳光。这一击毫不留情,罪犯整个人都摇晃起来,几乎让人感觉犯人的颈椎就要被打断了。
“你这个家伙,就是那企图要破坏秩序的地球教信徒吗?”
“我不是什么地球教信徒!”
那男子呻吟着,鲜血和憎恨从他破裂的嘴唇流出来。他集中眼光注视着年轻俊美的皇帝,好像想用瞪视烧死他似地。
“你难道忘了威斯塔朗特?三年前发生的那个惨剧,你已经忘了吗?”
从男子口中说出的这个名词,就像由一只弓上射出的无形的箭,从莱因哈特的耳朵,贯穿到他的心脏。
“威斯塔朗特……”
随着莱因哈特低语的那一瞬间,原本灿烂闪烁的生气,已从皇帝俊美的脸庞被夺去了。相反地这名暗杀者回复了生气,开始对皇帝加以谴责。
“你算什么皇帝?明君?你的权力不就是建立在流血和欺瞒之上吗?我的妻子就在威斯塔朗特上,因为布朗胥百克公爵还有你的关系,活活地被烧死了。”
奇斯里的手已经高举到头顶上了,但是这一回在空中停顿了起来,好像等着决断或是命令似地,注视着皇帝,但是这位金发的霸主,面对这么激烈的谴责,竟然只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