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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冤枉我了——你是第二个来这里的,之前的那位小姐嫌东嫌西扳着个脸……差点没得罪老王……害得我后来都不敢带人来了。”
“啊,那那位小姐呢?”
白致立笑笑没有回答。
“说真的,”她忍不住想问:“你还记得她们的名字么?”
“你说呢?”他也不介意这个话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只懒懒的晒太阳的猫。“往事不堪回首呵……分手的时候少不了还要挨记耳光。”
子矜无奈,哪有人无赖到这种地步的?顺竿儿就下地。她也不好意思再问,犹豫再三才道:“有句话,我很久之前就想说了——你看,你是不可能喜欢绿珠的;还不如趁早跟她说清楚,免得她一直稀里糊涂的、心里还抱着幻想。”
“说起来固然轻巧——你倒试试看?”白致立叹了口气。绿珠这样的女孩子,谁都不忍心去伤害。话锋一转:“你有这个闲心,还是先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事。”
“我?我怎么了?”
“你心里明白。”他若有深意的浅笑了一下,夜色中显得高深莫测。
子矜低头,只装做没听见。白致立见她不欲再谈,也不勉强:“我刚才说了一堆废话,不会让你觉得无聊吧?”
“怎么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她抬头,笑意清浅:“甚至我还怀疑你是读哲学的高材生来着。”
“我只是个不学无术之人。”他嘴角一抹自嘲的讽意:“父亲当年要我去燕大求学,结果我回来以后连个文凭也没有,把他给气得……差点没打断我的腿!”
“真的?”子矜疑惑道,看他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那你那几年都忙什么去了?”
“我么,在北平体验生活。”
“怎么?你不信?好吧,告诉你实话——我只捡我有兴趣的课去旁听了一点。什么都学了,又什么都没学到。”他伸手一指桌上的醋瓶子:“所谓的半瓶子醋,指的就是我这样的人。”
“你自己说的:谦虚过头了就是虚伪。”子矜很明白个中缘由。“依我看——这才是有大智慧的表现。”
“你是想说大智若愚吧?”他挑挑眉毛,笑容却很温暖。
子矜笑,有的人天生就富有幽默感。“说正经的——我今天有事相求。”
“我知道,不就是你那个姓文的朋友吗?”白致立微一沉思:“这事不是我说了算。不过我给你指条明路——”他拿筷子的一头蘸了水,在桌上写了个龙飞凤舞的“吴”字。
乐乐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小小年纪眉间已有一段英气。
子矜有一阵子没去看他了,乐乐见了她雀跃不已,粘在她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子矜摸摸他的脑袋,对吴女士道:“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有所作为。”吴女士一边让佣人带乐乐出去一边笑道:“我倒不求这个,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做个普通人就好了。”
聊了几句,子矜就说了学生领袖被捕的事,吴女士听毕叹了口气道:“这事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
“学生总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他们左派的人想利用这次事件迫使总统引咎辞职,当中夸大扭曲之事,也是有的。我虽然不赞同总统的做法,但是如果党内逼得他下野了,主心骨一走,各路军阀又要开始窝里斗——内忧外患并起岂不是火上浇油?”
“先生说的固然有理。可是师生们仅是出于爱国之心,本身并没有过错。”
吴女士缓缓点头:“这是自然。我想总统也只是等人递个梯子——你放心,这件事有不少人来和我商讨过,总有解决的方法。且让你的朋友再耐心候几天。”
她道了谢,又闲聊了一会儿,吴女士兴致甚好,拿了从前的相簿出来指给她一一翻看。
有许多传说中的知名人士,子矜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容,她自是看的兴味十足。这时乐乐又跑了进来看他的苏姐姐,之前吴女士一直让他叫阿姨,他却不肯,还振振有词地说:“姐姐比那些阿姨年轻多了。”所以只固执地唤她“姐姐”,子矜也不介怀,反觉得小孩子的可爱。
于是子矜抱了乐乐坐在膝上一同翻看。过了几分钟乐乐突然嚷道:“这个姐姐好漂亮!”
子矜顺着小孩子胖乎乎的手指看去,不由得一怔——相片上的人像极了绿珠。只是那女子翩翩站在数名政界元首的边上,年纪很轻,照片也有些年头了,显然并不是;她眉目玲珑,风致娟然,细看又有些不同,仿佛比绿珠更幽艳些。
吴女士闻言也凑过来瞧;那照片有些小了,她拿过单脚老花眼镜,细细端详了一下:“这是十年前的红歌星,叫什么名字来着?当年去部队慰问演出的时候见过,想不起来了。”
子矜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叫余安安?”
“对了,就是她!你看我这记性,到底年纪大了……说起来她的嗓子真不错,人也长的水灵。”说完却逗乐乐玩:“乐乐,这照片上的姐姐好看还是苏姐姐好看?”
乐乐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还是苏姐姐好看!”
“这孩子……”
子矜边笑着给乐乐剥糖吃,心里却仍记挂着一事:“那位余小姐、后来怎样了?”吴女士想了有一会儿才道:“后来我就没见过她——许是嫁人了吧。”
临走的时候吴女士又道:“乐乐的父亲不在,身边没个榜样,我怕他沾上脂粉习气就不好了——所以想请你替他找个好老师。”
夜寒吹裂
隔了几日就有吴凝姝、顾炎之等各界社会知名人士联名上书,以“爱国无罪”为由,恳请政府释放在押学生。眼见时机成熟,慕容皋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事后政府内阁有几人主动请辞,却是后话。只是经此一事,后来几次示威游行的声势就灭了不少。
五月五日中日双方签订停战协定,划定上海为非武装区,中国不得在上海至苏州、昆山一带地区驻军,而日本则可以在包括上海的众多地区驻军。并宣称“双方军队尽其力之所及,在上海周围停止一切及各种敌对行为。关于停战情形,遇有疑问发生时,由与会友邦代表查明之。”即为变相承诺不抗日,并放弃了我军在上海的武装优势。史称《淞沪停战协定》。
为了庆祝战后的“和平”,国联驻华代表于这晚举行宴会,各租界大使和政界要员均有收到请柬。子矜本觉得这宴会的可笑,类似于掩耳盗铃之举,无奈白舜华说要见见美国某位国会议员,那议员甚少来中国,此次纯属机会难得。所以虽然心中不快,仍是去了。
宴会在法租界的大使馆里举行,一团的欢声笑语,满眼的珠光宝气,在子矜看来,却是索然寡味,所谓的和平,也不过是粉饰太平。宴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日本代表一行姗姗来迟。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有那么几秒钟的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谈笑声复又响起,早有主办方上前迎接。如今两国已成水火之势,只不过因为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和一昧妥协退让,才迟迟没有正式宣战。此次名为停战,可是清醒的人都知道,这一屈辱的停战协定,也不过是换得短暂的和平罢了,根本无法满足他们贪得无厌的饕餮之胃。即使在停战后,日本人仍是在各租界横行,气焰日益嚣张,国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即便如此,此刻却也不乏亲日份子趋前奉迎的。
子矜淡漠的扫了一眼会场。白舜华适才找到了那美国议员,不知上何处洽谈去了。大少爷没来,白致远本不欲来的,临行前却又改变了主意,一同来了,视线所及却并不见影踪。她一转头,正对上一道阴恻恻的目光——那是黑木阪田,他穿着日军少佐的军服,隐隐眼神专注中透着一种压抑,使人不由自主的悚然。黑木朝她遥遥举了一下酒杯致意,子矜装着没瞧见,闪身出了大厅。
花园里一股清新的晚风,适才的郁噪之气一扫而空。法国人的花园举世闻名的精致,凡尔赛的洛可可风格,工整的好似拿纸裁剪的一样,圆是圆,方是方,和谐的对称美。中心轴是一塑喷泉,泠泠沥沥的水声清脆入耳,灯光下维纳斯的玉体美仑美奂。
她听到喷泉左侧花丛后一个清淡的声音:“你确定是她?”听上去好像是白致远。
子矜觉得偷听壁脚不太好,正要往回走,又听到另一男子的声音答道:“错不了。而且据说那晚——还死了名副官。”语气平平,隔着水帘听来有些缥缈不定。
她觉得不宜再听,脚下加快了步子。
白致远思量了一瞬,决然道:“既如此,就不要再查了。这次多谢你相助。”
他对面那样貌平凡中不失清秀的年轻人笑道:“举手之劳,你我还客气什么。对了,还是没有何家二小姐的消息?”
“目前还没有。如果有了,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不远处却传来女子愠怒的声音:“我说过了、我绝不会同日本人做朋友。”他只见白致远神色冷凝,风一样的掠过他身侧。他也随后跟了过去。
狭路相逢,避无可避。子矜不由得暗暗叫苦。
“白夫人好像很怕见到我?”
“黑木先生多心了。”他土黄的军服胸口一排锃亮的军功章,明晃晃的刺眼。她强自掩去眼底的反感之意,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白家同‘贵’军素无瓜葛,不相往来罢了。”
“您这样说、就不对了——贵国不是有句古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们中国人同样也有句古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没有心情同他咬文嚼字,微一侧身道:“借过。”
黑木身形一晃,不着痕迹的拦住了她的去路,“我想白夫人对我军有点误会——沪上一战实在是情非得以,我们天皇陛下是想保护贵国的子民而已,不想发生了些意外。至于我本人,对贵国的文化向往已久,白夫人又是饱读诗书的,所以诚心想和您交个朋友。”
她心中冷笑不已,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无耻的言论,言辞也犀利起来:“强盗总是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可是强盗就是强盗,说得再漂亮,也不能掩饰你们的侵略行径。请原谅我并不敢‘高攀’同侵略自己国家的人做朋友。”这‘高攀’二字,已是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了。
黑木坂田虽然不甚了了她言下之意,然而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头一次被人拒绝,他也恼怒起来。他长得并不难看,只是那一种阴狠残佞,却是再多的文质彬彬也无法掩盖的。“我们两国是友邦,不是敌人——这是协议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白夫人又为什么这样不讲道理?”他逼近她,眼中阴冷之色大盛。
子矜见状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适才她逞口舌之利一吐为快,此刻才后怕起来。然而这此人行事奇怪,看上去又显然是个狠角色。日本人在东北灭绝人性的行径她听闻过不少,眼前这个日军的高级军官,手上也不知染了多少国人的鲜血,一念及此,她放弃了暂时妥协的念头:“我说过了、我绝不会同日本人做朋友。”她面上镇定,却不自觉的拔高了声音。
“黑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黑木见有人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堪堪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同子矜的距离。
眼前出声的这人他是认识的,叫白庆喻,军衔虽不高,但好像很得他们总统的信任。前次谈判桌上此人不动声色、以退为进,让日方少了许多的利益。等到日方发现因为文字的玄妙他们的目的并没有全部得逞的时候,默认的协议已经拟定。黑木本想拍板毁约,但仍稍稍顾虑了一下目前的形势,他们的军备还未齐全,何况还有英美意法在一旁“督促”;所以他遵照行前义父的指示签了字;义父要他“见好就收,静待时机”,等时机一到,要撕毁协议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黑木看了一眼白庆喻,这人看上去平淡无害,笑脸后面却是城府颇深。他还主动伸出手来示好,黑木也伸出手来相握,却在心中冷笑:你以为你骗得了别人,就能瞒过我的眼睛?他并不知白庆喻乃是假名,只道他也姓白,和白家必是一伙的,也许还有什么亲戚关系……白家一贯是主张抗日的,前不久刚上了日方的黑名单,还是头几位……
黑木瞧见白致远冷冷的眼神,不免有些诧异。他是许曼丽小姐的入幕之宾,因故也见过白家二少爷几次,白致远虽然态度一直冷淡,他还以为是许小姐的关系;看来因为沪上的这一战,白家的敌对态度是更明确了……
他心中暗自忖度,脸上还是沉沉的不动声色,主动伸出手去同白致远握手,他本以为白致远是生意人,是文弱书生,手上故意加重了力道,想给他一个警告;谁知对方稳若磐石,使出去的力气好像全打在了海绵上。
黑木一惊,白致远却已撒开手去,反倒慢条斯理地寒喧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