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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白致立脸上的诡异笑容,她似乎嗅到某种阴谋的气息。
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脸上的笑意轻浅得没有一丝裂痕:“又没有吵架,何来‘和好’一说?”
白致立啧啧了两声,道:“能同你吵起来,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呢!——致远真是好本事。”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反语。子矜还是安安稳稳地喝茶吃菜,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出她没有答话的意思,白致立只好再次开口:“致远说话从来不拐弯,犀利是犀利了些,可是你倒好,同他恰恰相反——”却故意拉长了尾音停住不说
子矜卖他个面子,搁下筷子微笑道:“我是怎样?”
“打得一手好太极。”这话似褒似贬,和白致远那天对她的评价倒挺像。子矜不由得微觉不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想法,有什么好比较的?”
白致立长长地哀叹一声:“这和事佬真不是人干的——猪八戒照镜子也不过是我这样了!”
对着他的桃花眼春柳面,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猪八戒。子矜莞尔,自己也觉得迁怒于人了,于是婉言道:“是我的不是。”抬手举起茶杯做了个样子,“薄茶一盅,聊表歉意。”气氛复又融洽起来。
子矜却又问他:“你可知我为何不喜同人纷争?”
他思忖了一下:“自然是你为人平和的因由。”
“也许吧。”她想起一些往事来。
“很久之前,我母亲就跟我说,别人对你的好,你要双倍地记在心里;别人对你的不好,你要尽快地把它忘掉——这样才能活得舒坦自在。”
他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母亲原是睿智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嗯。”她沉默,只微微低下头去喝茶。
这原话的后半句是:但是谁是好意谁是恶意,谁是真心谁是虚情,你心里可要一清二楚——绝不能有半点含糊。
二楼的雅座清爽安静,连窗子都擦得分外洁净些。此刻却下起雨来。细细的雨丝随风飘着,倒叫人想起落花烟雨的江南,说不尽的漠漠轻愁。多年以前,是否曾经有人打着伞从窗下走过,那等待的容颜如寂寞的莲花开落。
她只穿了瓷青的薄绸旗袍,袖口掩映,偶尔露出半截绿汪汪的镯子,衬出洁白的手指和修剪整齐的淡粉色指甲,低头抿茶的姿态、几分楚楚。
“也许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在你身上有一种力量、很难描述具体是什么。怎么说呢?姑且称之为温柔吧——你知道、温柔这个词对白家的男人很有杀伤力。”
“噗”的一声,她口中的茶水几乎喷了出来。脸上已是红若彤云,“你说什么?”
他眨眨眼睛,索性摊开了说:“致远是个不错的对象,你考虑一下?”
“这不可能!”子矜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几乎自乱阵脚。
他不以为意地剑眉一挑:“为什么不可能?”
子矜张口结舌,直觉的想要反驳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白致立已经抢着道:“别跟我说什么三纲五常伦理道德——你难道是拘泥于此的人?”
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在他说来却是理所当然。
“你看:你们只是‘名存实亡’的夫妻,再说我爸根本就把你当作了亲生女儿,如果你有别的选择,我想他自会做妥善安排——你不用担心名声的问题。”
子矜顿了一下,语气却更加坚定,只反反复复道:“这不可能。”
她略略烦躁起来:“而且、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算什么呢?你别胡说八道了。”单是想想,就觉得惊世骇俗。
白致立怔了怔:“那么事情是怎样?致远虽然脾气古怪,可是他的这点心思,我还是看的明白的。”
子矜不语。如果说从未有任何感觉,那未免太过矫情。
可是,撇开所有世俗道德不谈,这也不是她的选择,不是,绝不是。
那个吻她有没有看见?她是看见的。所以才拉了翠墨绕道走,谁知后来还是撞上了许小姐。她不喜欢任何复杂的关系。
上一段恋爱——她心有余悸。
白致立细细端详着她的表情,突然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你是爱上我爸了?还是说,你依旧没有忘记那个人?”
那个人?哪个人?子矜苦笑,听他的口气,有隐含的不以为然。这才想起来:白家的人,好像都不是很看得起修文。不错——论样貌,论才干,论手腕,论魄力,修文都比不上他们任何一人。可是爱情并不是掷骰子,谁的点数大谁就赢了。爱情没有理由,说来就来,来去无踪。真要说理由,曾经她看到修文给一只受伤的小猫包扎后腿,脸上那种温柔的神态,让她心中怦然一动。是因为这个么?似乎也不是。温柔的人很多,并不只得他一个……白舜华呢,她对他,又是什么感觉?是依恋,是寄情,是感同身受,还是爱?剪不断,理还乱,欲说还休。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至于——白致远,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你不要管。我心里烦着哪。”最后子矜还是淡淡说道。
她的视线转向窗外,眉尖细细地一蹙,那缠绵悱恻的雨丝直要走到她的双眼里去。一身的浅色轻容,素颜如雪。
白致立有瞬间的怔忡。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她看起来随和,骨子里却有自己的坚持,其实是倔强的。虽然难免有些失于冷情冷性,可是——
任是无情也动人。
似乎很容易,就会爱上她。
有时候朋友和恋人,也只有一线之隔。由于某些原因,他们成了朋友。他们之间默契合拍,也会互相揶揄调侃,在旁人看来已是亲近、甚至有些亲昵。可是谁都没有想过要更近一步,两个人都觉得这样的距离很舒服。也许,还是欣赏多过心动吧。莫名地,就想起一句牙酸的诗来,近来很流行——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过了一会儿,白致立悠然自得地笑了。
致远啊致远,你的名字起得真不好——看来你任重而道远,大哥帮不了你了。
子矜这会儿才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猛地转过头来:“你怎么会知道?”莫非是白致远告诉了他?总不会又是翠墨吧?
“知道什么?”他仍是笑嘻嘻的,笑得像只狡诈的狐狸,带着几分玩味;而且、还是一只色狐狸。
子矜红了脸,瞪着他——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凑过去,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英文。
洋文的好处就在于:拿它来表达一些反之用国文会使人尴尬的话、不但自然许多,且显得俏皮。(钱钟书的原文是啥,我忘了,反正就这个意思。)
子矜这时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又羞又恼却不好发作,直后悔自己多此一问。憋了半天只能恨恨的唾弃他一句:“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
原来方才他说的是——
“Your appearance suggests a virgin。”
鸿运百货里的商家十有八九都是白家以前的店铺,故而见了原东家都十分的殷勤。祥云绸缎铺的老板亲自从内间拿出十几匹缎子捧到子矜面前,边客气道:“白太太,要什么只管打个电话,我会亲自上门送来。”又一一指着布匹介绍道:“这是巴黎的印花缎,料子消,比苏杭的缂丝还好——用来做褂子顶好了,只有我们这儿有;这是四川的锦缎,轻软服贴,花样也大方,做旗袍正合适;这是……”
子矜指了一匹梅子青的,一匹艾色的,那老板忙示意伙计包起来。她想了想又看中一匹蜜合色的,尚未开口,白致立就从后面伸过手来点着角落里头一匹艳光四射水红底大朵绣茱萸的丝葛纱道:“这个好看,买这个!”一旁的伙计于是踮儿踮儿地捧着那匹布料裁剪去了,子矜回头笑道:“你挑的只合做窗纱,谁身上穿这个了?”
“你看你成日穿素色,偶尔也换换口味才好。”白致立一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雅,一双眼睛向上挑着,流转生辉之际电力十足。边上几个女眷不住往这边觑视,窃窃私语,不一会儿爆发出吃吃的轻笑声。有一种人,身边永远是十丈软红,车水马龙,花月笑春风。
突然那几位太太小姐止住了笑声,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朝门口的方向射去。子矜侧身,于是看见许曼丽姗姗走来,现在是大白天,她却穿了一袭华美的玫红丝绒长裙,下摆缀着怒放的同色缎子花,一双麖皮鞋,极高的跟,大大的红宝石耳环摇曳生情,万众瞩目。后面跟着的却是黑木阪田和一个日本兵。双方似乎都有些尴尬,并没有打招呼。白致立的脸上还残留着笑意,眼里却多了几分冷峻。不知是不是错觉,子矜觉得黑木少佐的眼里闪过一种阴狠的怨毒。一头铺子老板早迎了上去,递上两个大大的锦盒子,盒盖是透明的纸玻璃。许曼丽要掏钱,老板却笑道:“许小姐,帐早有人签了,说是给您的生日贺礼。”她淡漠地应了一声,那个日本兵接过盒子,一行人走了。
背后白致立微微蹵眉道:“她同日本人搅在一起作甚么?”
子矜独自回白公馆的时候,正遇上白致远要出门。
她随口问了一句:“要出门?”她原是顺嘴说的客气话,说完才想起“冷战”的事来。
“嗯,”他似是没料到子矜会出口相询,挽着长风衣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紧,“朋友生日。”
子矜脸上仿佛若有若无的笑意:“我知道,许小姐生日。”说完却立马就后悔了,本来很普通的话,不知怎么,就显得别有用心似的。
白致远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我同许小姐,”他顿了一下,“现在只是朋友。”
“啊,”她一怔——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嘴角却仍是噙了浅淡的笑:“那与我有什么相干?”要白二少绛尊纡贵地主动作解释,那是比天上落黄金雨还稀少的事。可惜她今天心情不好,不领情。事实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心情都跌落在谷底爬不出来。加上今天中午被白致立这么一搅和,语气难免有些不善。
他琥珀色的瞳孔迅敛,眸底微黯:“你又跟大哥出去了?”
这个“又”字“又”有些不中听,她没有理他,径自擦肩而过。身后却传来轻微如同叹息的声音:“胆小鬼。”
她的身子一僵,回头就已带了薄怒:“你说谁?” 却只看见他眼中瞬息万变的暗流汹涌,细长深邃的双目灼灼迫人,似乎凝着一股子怒气,竟将她慑住。她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吵架的:“你什么意思?”
“对于你不敢面对的,你总是选择逃避;觉得你己无法掌控的,你毫不犹豫地放弃;凡是热烈的、超出你理解范畴的,你则统统划归为是疯狂的——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一个胆小鬼?”
宁静的深潭起了微澜。
这可不是往湖里投一颗石子那么简单。蝴蝶的翅膀一记轻颤,说不定,大西洋就起了海啸。
——原来,他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了解她。
如果有一个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你会觉得欣喜、讶异、知音,还是——恐惧?
子矜回自己的家。
院子里那些树木的嫩叶子,正长得绿油油地。在树荫底下,一列摆着数盆千叶石榴。一小群细脚蜂子绕着花盆嗡嗡地飞着。他们家院子里有一棵橘树,开了一树细小的白花,十分清甜的香气,消融在阳光的晶莹里。
傍晚,子矜和父亲坐在树下的石桌上吃饭。
苏父亲手整了一桌她最爱吃的菜,有蟹黄豆腐、翡翠菜心、虾子茭白、红烧鲳鱼,还有核桃酪和白玉竹笙羹。子矜吃的十分爽口,可是也每样吃了几筷子就搁下了。苏伯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难道多日不做,我的手艺退步了?”
“怎么会,还是同以前一样好吃。”
“那你怎么不多吃一点?”不等子矜回答,又接着说:“我前几天去上海,那边的太太小姐吃的比鸽子还少,一个个瘦得跟竹竿似的,风吹吹就倒了——你可不要学她们……我有一次在餐馆里,看到一位漂亮小姐……”一边不停地往她的碗里挟菜。
这样的絮叨让人心里暖洋洋的;小时候因为母亲“食不言”的教诲,家里开饭的时候总是静悄悄的;后来母亲去了,父亲就一日比一日罗嗦起来……她只含笑听着,等父亲说完了,才试着解释道:“并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觉得:有节制的生活可以让人保持清明的神思。”
苏父愣了愣,笑道:“看来我是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
白舜华也经常说她有些稀奇古怪的新潮思想。子矜只咬着筷子不吱声。
“不过你别以为我真老糊涂了,我看得出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