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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裴蕾最早的接触就是两年前那个一起逛街的夜晚,从那时开始,裴蕾始终给我一种平和随意的感觉,和她在一起我可以轻松愉悦,妙语连珠。可今天,坐在她面前的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只要一想到对面是一位年薪80万的社会名流,我就浑身发冷,声息皆无。
我为裴蕾点了一客哈根达斯,裴蕾呆呆地望着玻璃台中央的冰淇淋,眼睛很长时间都没眨一下,神情像是在缅怀什么。
“哈根达斯,大盒的,只要巧克力口味的,一路跑来送给我。呵呵……”裴蕾喃喃地说。然后她的眼里有泪花簌簌闪动。
稍顷,裴蕾说:“白天,你可以喂我吃一口吗?”
我迟疑着。
“一小口就好。”
我只好舀了一匙冰淇淋,略带无奈地递了过去。裴蕾闭上眼,探出脖子,缓缓张开嘴,吃了一口。
这个暧昧的动作对卫冰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亵渎?我说:“裴蕾,你的愿望我已经满足了,现在你可以满意了?”
“不,还没有!我还有好多愿望。我想听你背诵英文,想和你去人民广场上放风筝,想在黄昏的操场上打羽毛球,想两个人喝一大杯加冰的可乐……”
裴蕾眯起眼还在憧憬个没完没了,她现在有了钱,又来怀念这些普通人的生活,用我的理解,她所表达的只有一句话,就是她想让我做她的小白脸。我嘴角逐渐泛起冷笑,我轻蔑地盯着裴蕾,直到她的笑容慢慢僵死,张着的口缓缓闭合。我们不再说话,空气又变得沉闷。她不停地搅动着面前的哈根达斯,直到它化成水。
“……难道,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说么?”裴蕾低着头看着冰淇淋,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我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化妆,也知道她穿那条裙子的用意。喉咙里好像被东西堵住,实在说不出口。
“没有话想对我说么?”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有”,我说:“卫冰,他自杀了……明天是他的追悼会,我希望你,不,我请求你抽点宝贵时间去看看他。”
我以为裴蕾会难以置信,继而伤心难过。但是裴蕾没有,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哦,他的事情我听说了,好像很惨。”
一个爱她爱得刻骨铭心的男孩,一句“好像很惨”。这算什么?算对他的一种回报吗!我的怒气一下子又写在了脸上。“裴蕾,我看你有些误会,我来找你没别的,就为这事儿。如果你答应,那我回去了。”
裴蕾咬了咬牙:“白天,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请求我的态度吗?”
“不是求你,而是你应该去!”
裴蕾扬起脸,很坚定地说:“那么我告诉你我不会去,我明天要去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我既然离开学校,那么学校里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与我无关!你听懂了吗?”
那一刻,蓄积在我体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我指着她的鼻子狠狠地说:“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看看你自己,好好看一看!别在我面前装名流,你分文不值。做什么生意,皮肉生意?你分明是在出卖灵魂!现在卫冰死了,你都不想去看看他,你知不知道他……”
我想说,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话未出口,裴蕾赏了我一记耳光。我捱的第三记耳光。不是很疼,却火辣辣的。
这一记耳光让我感到了莫大的耻辱,替卫冰,也替她自己。我拿起桌上化成水的冰淇淋,一下子泼在她脸上。
裴蕾傻了,她没有哭,她的身体突突发抖,瞪大的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的绝望。我把卫冰留下那个大信封狠狠趸在她的面前,头也不回地走出西餐厅。这一次,裴蕾留给我的画面就是,满脸的巧克力雪水,顺着头发和鼻尖滴了下来。她直直地看着我离开,眼神空洞。
我和三个穿CK的美女 (93)
卫冰静静地躺在大厅中央,头上悬挂着“深切追悼卫冰同学”的横幅。我们身着黑衣胸戴白花站成一排。仪式宣布开始,卫叔刹那扑在儿子的身上放声痛哭。儿子自杀,老婆疯了。纵使是铁汉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我们按次序走到卫冰的身旁,把白花轻轻摘下,放到他的身边。
文明,卢真还有农民都哭了,只有我没有哭。我从小的泪腺就不发达,从懂事到现在我始终没有流泪的概念。传说泪腺不发达的都是脆弱的人,因为前世流尽了眼泪,所以今生无泪。
卫冰,我的兄弟,你就这么走了。我们该怎么评价你?你孝顺乖巧,为了不成为家里的累赘,你握着玻璃片的手连抖都不抖一下。可你知道吗?你母亲疯了,你父亲现在正趴在你的身上哀嚎。他流的不是眼泪,是血!和你体内流着的一样的红的血啊!我还会说你聪明吗?再复杂的题,你都可以从容不迫在等号后面留下你的作答。可是你21岁的生命呢,它等于什么?还有那些遗物,你的心结,你忘了你曾经说过要亲自解开的吗?这一次,你终于说了谎,你把我们都骗了。
兄弟,我知道你离不开那些珍贵的遗物,你一定希望我寄过去。但是我自做决定交给了她,我想,她会寄一份她的心意给你,那才是你需要的……每年的今天我们都会想起你,都会来看你,请天堂的你一定要开心……
追悼会的当天,有人看见会场外面很远的地方出现一个穿着素裙的影子,她始终没有露面,直到大家离去她也没有走开。我想,她会泪流满面的。我们订做的写有“心想事成”的大蛋糕安静地躺在蛋糕店里,而那个死者的愿望永远地停留在午夜之前。他走了,所有高数题的得数在一瞬间都成了零,再没有任何意义。我承认我很脆弱,从这一天开始,我对阳光的敏感上升到了恐惧,阳光是一颗颗无形的针,刺在我的身上和心里,让我不适。
我的世界开始被颠覆。
我想念小婉,想得不行。闭上眼睛就能幻化出无数个白衣女子,我如何努力也抓不住她的容貌,但我知道那就她。
我们去酗一次酒,为了缅怀我们的好兄弟卫冰。除此之外,我们想不到其他的方式。喝到第三瓶,有人扑通栽倒,那是农民。又喝了三瓶,卢真也倒了,闻声便知道是他,因为他比别人重,由此证明了我没喝多。
“我都说了我没有喝多,不用你TM扶我!”我推了文明一把,然后自己一个趔趄滚下饭店门口的台阶。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嗡地一声,摔得我再也爬不起来。我趴在地上,感觉眼前站着一个女孩,无法看见她的容貌,只看见白色的裙摆。“小……小婉!”我闭着眼睛叫了一声,抱住了她的双腿……
早晨的阳光将我刺醒的时候,我正躺在旅馆标间的床上。我努力回想着昨晚喝多以后发生的事,当我想到我昨晚抱住了一个白衣女孩,酒立刻醒了。猛地翻身,发现小婉正在窗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小婉,真的是你?”
“是我。”小婉说。
我一下子跳下床,紧紧地抱住了小婉,同时,也感觉到她也在紧紧地抱着我。
良久,小婉拽起我的左臂,抚摸着上面的三道伤疤。
“当时是不是很疼?”小婉问。
我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就问你是不是很疼。”
“疼,但是还能忍。”
小婉“哇”地一声就哭了:“傻瓜!用刀划自己的胳膊,还划得这么深!那得多疼啊?呜呜——”
我和三个穿CK的美女 (94)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才知道这几天又发生了一些事情。看来我和小婉注定缘分未尽,这一次,隋棠和我手臂上的刀疤帮了我。
在星巴克分手之后,我的痛苦一直都被隋棠看在眼里。回忆了我整个寒假的反常的表现,隋棠明白了我的初衷,也因此原谅了我。不过,令我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为了帮我而去找小婉解释。
“你好,还认识我么?”在财经大学的主楼里,隋棠对迎面走来的小婉说。
小婉认出了隋棠,尴尬地点了点头。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隋棠柳眉舒展,不带一丝敌意,小婉只好默许,跟随她去了间水吧。
“我不会与你争的,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小婉无奈地看着她说。
“不,你误解了,我不是来找麻烦的”,隋棠说:“整个事情中有很多误会,所以才发生了现在的这些事情,我……是来替他解释的。”
小婉看了看眼前的美女,不解地皱了皱眉:“抱歉,你还是请回吧,他现在已经与我无关了,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白天这个名字。”
“是么?”隋棠问:“我想,不是吧?”
小婉扭过脸,不再说话。
“即使对于你来说是这样,可是对于白天,你却是他的一切。他可以为你去做任何事情;甚至可以为你挨刀”
隋棠一字一句地告诉小婉:白天为你挨过三刀。
之前的整个过程小婉一直在皱着眉头,不留余地的样子,直到隋棠跟她说起褚德南的那三刀。她的身子一振,瞪大了眼睛。于是隋棠把那一过程叙述给她听,后来,小婉的脸部开始抽搐,小婉哭了。
小婉问:“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我对他这么重要,那么他为什么还会和你在一起?”
隋棠很苦涩地笑了笑说:“他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别人受伤,所以才会闹出这么多误会。其实他一直在变相地拒绝我,只不过我太笨,没有觉察。”
对于那件不该发生的事,隋棠把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小婉又问:“那你舍得他吗?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来替他解释?”
隋棠站了起来,说:“因为他喜欢的是你,而不是我,如果不是这样,我不会替他挽回的。抱歉,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艰难地朝小婉一笑,离开了水吧。
小婉先是去找褚德南,褚德南对这一事实供认不讳。小婉气得直跺脚,她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劈头盖脸给他一顿臭骂。然后就去找我,继而发现我醉倒在饭店的门口,于是将我搀到了学校附近的旅馆。
小婉抚摸着那三处刀疤,只是哭,怎么哄也哄不好,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口上。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怀里哭实在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那种暖暖的爱意又重新流淌在我心里。在短短的一个学期经历了这么多挫折,目睹了这么多不幸,在这个时候,我真是太需要这种感觉了。
而对隋棠,我只有深深的歉意。我知道,她替我出头,去找小婉回来是为了让我更加自责,让我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都以愧疚的名义纪念着她和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我和三个穿CK的美女 (95)
卫冰的噩耗令我们的成绩大幅下滑。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彻底断送了文明,由于挂掉的总科目累计恰好超过规定,使他失去学位。卢真的情况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他是照文明抄的。只是再三哀求模拟电子线路的张师太高抬贵手,终于将55分提到了60分,算是暂时保住了学位。这一颗救命稻草使卢真起死回生,从此发奋读书,打了两年学位保卫战,再没有过挂科。有时我想,如果文明再多拿一分,那么会有多少事情将发生改变?
文明的模拟电子是54分。
大三第一学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大致有三件事,刚开始都让我兴奋不已,可结果却差强人意。
第一件事,我们从旧宿舍换到了新宿舍。新宿舍是四人间,我和文明,农民,马唯利一个宿舍。卢真,大军哥,柯晓晨在对面宿舍。新宿舍就是好,常年浸泡在馊苞米花加臭脚味之中,如今终于闻到了清香,大家热泪盈眶。激动之余,由我起草了一份《新学期值日纲领》,明确规定了每人值日一天,周末保持。第一天农民起晚了,我们催他值日,他说那可就没人占座了。无奈,只好让他在名字下面划了一横,表示欠帐。第二天文明拉肚子,我们催他值日,他说妈的好汉还架不住三泡稀呢,我这都第五泡了,欠账欠帐!在名字下面划了一横。第三天马唯利揉揉眼睛下床,直接划了一横,晃晃悠悠上课去了。
半个学期过去之后,宿舍里堆成山的垃圾,横飞的袜子,还有值日纲领上一排排的“正”煞是壮观。大家决定出台一个罚款措施:一次一块钱,一个“正”就是五块,大家把帐结了拿去吃饭,明天开始痛改前非。此前农民打扫了两次,所以少交了两元,小婉来做客时为我们打扫了四次,但是我却少交二十。
农民说靠,这东西也搞不平等,欺负农民工?
我说,你划拉那两扫帚也就值一块钱。
好欠好还,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再欠不难了,第二天早,我捅了一把死猪一样的文明:“下来值日!”文明连眼都没挣,直接摸出一张人民币:“再给我来五块钱儿。”说完挠了挠腮帮子又睡了。时间一长又回到了解放前,后来我和小婉的见面地点就从宿舍变成了图书馆。
旧宿舍的红木门牌被我偷偷地藏箱子里,多少年后,每当翻出来看看,就好像看见了草长莺飞和春意盎然。
第二件事:隋棠的学校选送她参加了以某著名营养品冠名的全国模特大赛,并且打入了总决赛,由中央电视台二套现场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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