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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看贺勇了。
三兄妹的眼光在等候贺勇答复时,他竟轻松地说:“都是自己人,我无所谓。
且看看三姨如何说吧!“
这一招太极要得实在高明。
贺勇的滑头性格,原来是相当厉害的招式。
今天,我算是领教过了。
这迫在眉睫的考验,不得不应付。
缺了商场经验的我,一时间真要语塞。
顺得哥情失嫂意。
如何可以两全其美呢?
我望了敬生的画像一眼,求他庇佑我应对得体,且应付得宜。
也许真是人急生智,我说:“大家说得甚是合理,要给外头人看上去以为敬生一辞世,我们就不再有商有量,弄得满城风雨,无是招非,实非大家所愿。我看稳定大局是要紧的。但,顺昌隆的实际功夫,一向由三小姐管理的,她是驾轻就熟。
这期间,既要以静制动为本位,更不好令在下位的人有个不知何去何从,难于适应的负担。能不能向外宣称,由大官任主席,而又同时宣布三小姐是顺昌隆的实际执行人呢!“
贺智立即响应:“三姨的建议是可取的。这很简单,通知公司秘书召开股东特别大会,通过贺氏集团委任贺聪为主席,贺勇为副主席。另外顺昌隆委任贺聪为非执行主席,贺智为副主席兼行政总裁。”
我就是不懂那些行政架构名位称号与职权划分,经贺智这么一说,才发现我提的意见是行得通而且合理的。
贺聪再无反对,面色仍然不好看。
“还有其它要商量的事没有?我急着有约会!”贺勇频频的看表。
“还有。”贺聪慢条斯理地说,眼光竟逗留在我面上,这以下的文章怕是冲着我而来。
“爸爸把遗产如此分配呢,到目前为止,还真有不公平的地方?”
鸦雀无声,都屏息以待。
尤以我为然。
“贺氏生意,由五兄弟继承,贺杰是袖手旁观,毫无建树的一个。我们呢,尽了心、尽了力,为他打江山,他还是占最优厚的一份红利,这说不说得过去了?”
替我说话的人,一个都没有。
我悄悄地只能拿眼角望向敬生的画像,心内轻轻叹息一声。
“三姨,我们拿的也只不过是一份合理的薪金而已,我看,就算好伙计,为公司卖了命,也还应该分多一些红股,对不对?”
我只好点点头,以示同意。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那么最好通过这以后每年在贺氏与顺昌隆拨归敬生企业的盈中,先抽出一个数目,分给出过力的,其余才照比例摊分。”
我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合理,我只明白当前情势,如果我不答应下来,会群起而攻,后果未必能成什么血案,生意还是会一样营运下去的。但,何必为了些少利益,就弄得不欢而散?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总要尽量跟他们融洽相处才成。
最低限度,我要牺牲的利润,还是他们开心见诚地问我要的。这比较在我不知不觉之时顺手牵羊,是好得多了。
一盘生意既在他人之手,就无可奈何地有相当程度的掣肘了。
这小小便宜就由他们占好了。
我才表示赞同,贺聪立即对秘书说:“且记录在案。”
贺智望我一眼,说:“我看是一年还一年的计算的好,明年的数额如何,明年才商议吧!”
贺聪瞪着妹子,有点心心不忿地耸肩。
会议这说结束了。
我走出贺氏企业大楼,正要让司机载我回家去。
汽车内的电话就响起来:“三姨吗?”
是贺智的声音。
“啊,是三小姐,还有事未商量妥当吗?”
“不,在公司里头,不方便向你说声多谢!”
“多谢什么呢?”
“其实,为贺家尽力是理所当然的,并不应该要求额外奖赏,我对你的随和与慷慨,总要致意的。”
这是贺家人对我最尊重的一次了。
我自是心领神会。
原来贺智是个品性还相当纯厚的姑娘。
她是看她大哥那明目张胆的阴俭作风有点过份了,当场又碍着自己的身份,不便声张,因而私下给我拨了这个电话。
说我这人是精呢还是笨呢?
只消人家对我礼待一点,我就会得感动了。
挂断了线之后,我当下就记住,将来有什么可以为贺智效劳的,总要尽一点绵力才好。
返抵家门时,群姐告诉我:“有位潘先生差人送了一大盆花来,向你问好!”
“潘先生?”
我突然想起来了。忙问:“有名片留下来吗?”
群姐把一封短柬交给我。
我慌忙折阅:“细嫂,请好好保重!我后天回曼谷去了,再联络。附上泰国地址电话。现仍住于君悦酒店,有便请谋一叙。”
我急急摇电话到酒店去,果然找着了潘浩元。
“我能请你吃顿晚饭吗?”
我有一点点犹疑。
“抑或我上你家来看看你?”潘浩元再问。
“我们这就在外头吃晚饭吧!”
终于就在君悦酒店的餐厅见着面。
才坐下来,潘浩元就说:“你消瘦得多了!”
“想念敬生。”
“这是必然的。”
我低下头去,眼眶又觉湿热。
“我们久别重逢,以为你得着个好归宿,呵护有人,正替你高兴,谁知……”
我昂起头,抿着嘴,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对不起。”
“不要紧。”我呷了一口清水,忙问:“光中呢?”
“他有点公事要赶办,这儿子很帮得我手。”
“恭喜你!”
“贺杰也一表人材。”
“还小呢。”
“转眼就大了。”
我感慨地说:“但愿如此吧!能把天下快快交到下一代的手中,就安乐了。”
“你自己还年轻,好日子还是有的。”
“心境苍老,比年纪还要磨损人。”
“振作点!”
“我会的,为贺杰。”
“内子去世时,我也曾有过悲痛的时光,那些年,光中比贺杰还小。每晚回到家里去,看着他哭,我也不期然地跟着流泪。可是,翻心一想,父子二人都成了烂泥似,谁还会扶我们一把?”
“过了多少时间,心情才稍稍痊愈过来呢?”我问,真要请教过来人。
“大概三年吧!”
原来潘浩元也是曾经沧海。
上天是公平的,并不因人的财富,而定夺人要承受的悲喜哀乐。
也许,我这个想法不对。
能够毫无后顾之忧,专心一致地去思念所爱,也算是一场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那年头,你已发迹了?”我问。
潘浩元摇摇头:“环境差得很,我自国内逃到香江来,为了生计,一直在大档任事,其后是跟了一班手足到泰国去的。初到贵境,以为辛苦一点,从头做起,不再跟偏门人混集了,其间还有极多的情不得已与身不由已。”
没想到潘浩元和我走离了故乡,都曾有过一段难以言宣的挣扎过程,听他的口气,还真觉得自己的际遇算是比较幸运了。
“我妻是泰国的华侨,姓赵,叫海莲。在我最穷途落泊的时候,她不顾家里头反对,嫁给我。光中出生后,她身体就一直荏弱,对我出生入死的偏门工作,更是担挂,于是健康每况愈下,终于一病不起……”
我暗然。
“她临终时,叫我答应不论如何辛苦,也别再冒风险了,为了光中的缘故,她认为我更非放下屠刀不可。我是答应了。那些时日,也有很多人不肯轻易放过我,挨了很多顿的痛打,我还是不肯屈服,正打算带光中潜回香港来,海莲的父亲寻上门了。”
“啊!”我惊呼一声,人人的故事都似乎惊心动魄。
“当时,我也真想不到,原来那是我生命的转折点。岳父是收到了海莲情辞恳切的一封遗书,才把我们父子寻着的。这以后,我在他的那间小小金铺内操作,学晓了做生意。把工钱一点点的积累下来,来了一个珠宝行家,到比利时去时,把我带着一起成行,我入了一点点股份,跟他做买卖钻石的生意。”
“从此一帆风顺了。”
“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是命定的。那些年,泰国局势一直动荡不已,我看准了钻石的销售会比黄金好,果然不出所料。”
“靠天缘巧合,也得靠你本身的奋斗。”
“有工作满足感,是最易治疗感情的创伤的。细嫂,你其实应该考虑找份工作,好作寄托。”
“我那有这番本事?”
“事在人为。没有人天生是商业奇才。”
“人浮于事呢!”
“笑话了,贺家还缺生意呢。”
我有一点的为难,尴尬地笑了起来。
潘浩元随即会意,说:“如果贺氏王国太庞大,反而并非理想的容身之所的话,你或者可以考虑到我即将开业的股票经纪行来工作?”
“我?”
“对。这次到本城来,也是生哥给我拿的主意,他老早为我安排了,在联合交易所买了三个经纪牌,持牌人是他的老伙计宋欣荣,一直催我开业。等了这么些年,我看泰国的生意已经自行上轨道了,光中也成熟下来,父子两可以轮流在港泰两地照顾,才认真地计划开业。”
潘浩元很诚恳地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考虑到那儿管管事,过日辰也是好的。”
“我怕画虎不成反类犬,是难登大雅之堂。”
“你没有尝试过,怎么晓得是成抑或是败?反正经纪行还未开张,你慢慢的考虑。”
“先谢谢你的好意。”
“不谢,只想帮你,工作是很好很好的治疗创伤之金创药,万试万灵。或者,这段日子,你到外头走走,呼吸一口新鲜环境的清幽空气,应会舒畅得多。”
“对呢,你不是说过要请贺智到泰国一游的?这阵子,她也需要出外散散心,你着光中给她摇个电话,约一约。”
这才踏入正题,不枉这一餐了。
“那正好,请贺智陪同你来,岂不是好?”
“不,我还不想动,就是留在家里,面对敬生以前走动过的地方,我才安乐。”
“不怕睹物思人?”
“但愿魂兮归来,稍慰我心。”
“你太抑郁,要闷出病来,我这就去跟贺智说,请她劝劝你。”
我不知如何阻挠潘浩元这番好意。他是果然摇过电话给贺智的。
这天晚上,在大宅吃过饭,贺智把我拉到一边去说:“三姨,潘叔叔很诚意地邀请我们到泰国去一趟。”
“你去吧!我们早说好了,由你代表你爸爸去看望潘叔叔的。”说这话时,我心上又翳痛。
“一起成行,岂不是好?潘叔叔说得对,他怕你伤心过度,会生出病来。”
贺智的这番话,听得出来有相当诚意,并非为要我陪她成行。
这些天来,我跟她的距离的确拉近了。
“我要是去呢,你妈妈会不高兴。”
我是情不自禁地实话实说了。
“她有兴趣的话,大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成行。省得一天到晚跟那撩事斗非的三姑六婆在一起,事必要弄至家无宁日,才叫安乐!顶怕她以此作为精神寄托。”
我苦笑。
才说到关节儿头上去,那敬瑜姑奶奶就出现了。说:“细嫂,大嫂有请呢!”
我应了声,随着她走进客厅去。
“小三,我有句说话问你!”
聂淑君的面色并不好看,一副阴恻恻,是既恼怒,又得其所哉的一副暧昧表情。
“什么事呢?”
“你跟那个做钻石生意的泰国男人,很熟络吗?”
“潘浩元?”我想了想再答:“是敬生的大客户。”
“你认识人家多久了,怎么又是鲜花,又是烛光晚餐的?敬生才过了尾七不久呢!”
我吓那么一大跳。
怎么我好象活在恐怖的政治阴谋里似,有人静观我的动静,又忙于通风报讯。
我的自由,显然被干涉了。
这还不打紧。
最令我悲愤的是聂淑君的语气,活像我已经成了出墙红杏。
这层冤屈,我怎生吞得下去?
对我固然是侮辱,对敬生,也是太不敬了。
“大少奶奶,请别有什么误会,潘浩元且是我的老同乡,我们从小就认识的。”
“啊!原来是细嫂育梅竹马的老相好!”
我恨不得撕那姑奶奶的一张乌鸦嘴!就只怕沾辱了我一对清白的手而已。
“本来呢,世界是新潮世界。连敬生本人在生,也未必管得住你,我就更没有这番资格了,只是人言到底可畏,敬生也真待你不薄,贺家在社会上又薄有名声,你且留一留手,凡事别太张扬,让人家抓了当笑话讲!”
我气得双眼要爆出火来,若不是此时贺智出现,挡到她母亲面前去,我怕要扑到聂淑君身上去,跟她拼了。
忍了她二十年,在敬生弃世的今天,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