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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徐蓓把行李搬到那间屋子,我们做起了露水夫妻。徐蓓开始一直没有问我的家庭情况,她是很自信的,你知道。她爱起来很疯狂,到了晚上,她总是不让我回去。那怎么行呢?
这样,渐渐地矛盾产生了,我也从狂热中渐渐清醒过来。我是有妻子、儿子的,虽然我妻子的脑子在我们一起插队落户的时候发高烧受损,可是她很善良,很美丽,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他是两家老人的宝贝。我妻子的父母待我像儿子一样,他们老了,求我一辈子照顾好他们的女儿。我不忍心伤害他们,我常常很晚回家,我骗他们说是在办案子,可是心里却一直是负疚的。
再说,我是徐蓓的律师,我们行业有规定,不能和当事人发生关系,如果发现了,是要取消律师资格的。我与徐蓓只好永远偷偷摸摸的,可是她却不管这些,她不为我设想,一出门就公开挽住我的手臂,弄得我很尴尬。
我总算尝到了爱情的苦难,徐蓓知道我的想法哈哈大笑,她说这就是幸福,她尖刻地指出我从没有真正地爱过,她说我的婚姻是死亡的婚姻,说我的老婆是没有性反应的女人,是她教给我做男人的等等。
接下来是徐蓓教我怎样离婚了,她自说自话策划了好几套方案,天天说那些事情。我很烦,对徐蓓的热情像炭火一样,一会儿暗下来,一会儿遇风又红起来。老实说,我是从来没有碰到过徐蓓这样媚人的女人,她妖烧、风情、任性,既可爱又可恨。我觉得自己负担很重,因为她不管时间、地点、场合给我打电话,找不到我就打BP机,半夜三更也打,如果不回电,她就不依不饶。有一天晚上,她找不到我,居然冲到我家里来,是我老婆开的门,吓得我脚也发软了。你说我怎么受得了。
我老婆啊?你不要看她反应迟钝,她是有感觉的,徐蓓被我劝走后,我老婆破天荒要抱着我睡觉,以前她是只管儿子不管我的。你说徐蓓傻不傻?这样一来,我出来更不方便了嘛。
为徐蓓想想,她也蛮可怜的,她父母早亡与爷爷一起生活,出嫁不到两年,现在连家都没有了,她硬撑面子不愿意告诉爷爷实情。在单位里,她的名声搞坏了,连清洁工也敢和她开下流的玩笑。徐蓓只好吊住我这棵树,看我的脸色。我有我的生活,我是不会考虑离婚,也不会与她同居。时间久了,徐蓓当我的面不再啰嗦,她交了另外一些朋友,常常喝酒搓麻将。
我的工作不如意,接的都是些棘手的官司,为小企业讨债什么的,三天两头出差,那些三角债复杂得很,去一次人家就请你喝酒吃饭,不让你办成事情。而且我当初是考到律师事务所的,没有正式的大学文凭,随便碰到什么事情我都比人家矮三分,大家一样做事,职称、工资都不一样,我那时在事业上真的很心灰意懒,只好到感情上找弥补。以前我在感情上确实是比较荒芜的,经过徐蓓的开发,容量大起来,可能真的是学会做男人了,两个老婆我一点儿不觉得多。对,我是很无耻的,我还自私,有时候我感到不开心,就到徐蓓那儿喝酒、看3级片录相,一面看一面与徐蓓做爱,以此来发泄自己的痛苦。
九
陈洁屋子墙上的电子钟“嚓嚓嚓”走着圆圈,不知不觉陈洁和裴自力两人手里都添了只杯子,一瓶日本清酒在他们中间递来递去,转眼只有小半瓶了。
“嘿嘿……”日本清酒的劲涌上来,陈洁指着裴自力笑得倒在地上:“瞧这个坏男人,还真会讲故事呢!”
裴自力酒量很好,他是喝不醉的,只是头脑晕乎乎地一下一下搭拉着想睡觉。陈洁用怀里的靠垫捶打裴自力,让他继续说完。裴自力没办法,去到水龙头下冲了脑袋,又接下去说:
后来徐蓓在国外定居的女朋友把她办出国了,临行前几天她痛哭流涕。她对我说,她是真正的爱我的,但那是绝望的爱,她知道是不会有结果的,既然是绝望的爱,她这次出国就不准备回来,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在外面站住脚,如果没法生存她就嫁外国人,瞎子、麻皮、断手断脚什么人都行。我那时心乱如麻,我告诉她,我也是真的爱她,我舍不得她走,但是我没有权利拉她的后腿,我无法选择,我不能对毫无抵抗力的妻子动武,我请她给我时间。
很奇怪的,人的态度会随着地位的变化而变化,可能连自己都不明白。我感到徐蓓有点嫌弃我了,她要出国了,我还那样没出息地当个小律师。男人的自尊迫使我没有向她提出到了那儿为我想想办法出国,徐蓓也没有提。
本来我想,这事可能就到此了结了,我又要回到我平淡的生活中去了。不料徐蓓到了加拿大以后在社会的最底层生活,她没有朋友说话,反而比在上海更寂寞了,她打工回家就给我挂国际长途,讲她是多么想念我,她又要老脾气,在电话里让我反复说爱她。我对她说,挣钱不容易,你要学会实际一点,她就骂我伪君子,说她一离开我,我就找到了情人,就忘了她。她在电话里哭。其实那时我穷困潦倒,积蓄都给了她买飞机票,哪里还有得潇洒。我已经习惯了有蓓蓓,我空下来常常想念她,在空荡荡的我们以前的爱巢中,她的铃铛般的笑声时时穿梭回响,我想起她的许多好处来。可是这我不能对她说,我知道她对我很痴情的,我一说,她保不准放下一切,马上就飞回来了,所以我只能鼓励她坚持下去。
后来,我周围有点想法的朋友先后都出国了,那是1989年,法律没有健全,有真本事的人发不了财。我实在不甘心再耗掉大好年华了,我发誓要出国。我想到加拿大去,那不仅是因为有徐蓓在那儿,而且我听说那儿的社会福利很好,容易移民,我想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的儿子一定要让他到外国受教育。加拿大是很难直接去成的,我托人通过黑市买到去泰国的护照,我花了4千美金由人担保到了泰国后转入加拿大。
可是到了泰国后才知道自己枉为律师,我多么愚蠢,我们一行人全部受骗了,担保人卷掉我们的血汗钱逃得杳无音讯。我们只好留下来打工谋生,泰国多热啊!那是旅游国家,我们不通英语没什么工可以打,连洗碗都洗不到。如果去做人妖也太老,来不及变“女人”。
美丽的风景?再美丽也会看厌的!小姐,我们生存有大问题。我的钱几乎用光了,要回国也买不起机票。俗话说,狗急跳墙,我们三个月签证很快要过期,于是天天在街上找那个担保人,最后密谋绑架了担保人的儿子后,那个混蛋才露面。这种混蛋是有办法,他为我们搞到它妈的巴拿马签证,买了途经日本的飞机票,把我们送上飞机碰运气。他说是保险保险,其实我知道肯定是假货。不过也没有其他办法,泰国签证还有三天就过期了。
混蛋趁机又勒索我们一笔钱,我孤注一掷,又让我老婆去借钱寄来。我老婆她的父母都相信我,对我说受骗就受骗了,只要人在,回来吧,回来了想办法一起还钱。这话很感动我,可是你说我怎么能空着手回去?我干了那么些违法的事回去还能当律师吗!我不肯输的,我拼命也要试一试的。
讲完这句话,裴自力突然跳起来:“怎么徐蓓电话还没来。”他抬眼看钟,已经12:30分了,“这么晚了,地铁末班车没有了,睡在这里吧。”陈洁困倦地对他说。裴自力两眼充满了血丝,像要用火柴梗来支住眼皮一样,他犹豫了一下,陈洁马上说:“随便你。”“那我去洗澡,不然把你的花被子弄脏了。”裴自力摇摇摆摆站起身,到浴室去。
待到裴自力洗完出来,陈洁已经把灯关掉了,她躺在壁橱前面的榻榻米上,盖了两条毯子似乎睡着了。裴自力只好轻轻地爬上席梦思,刚把被子掖好,只听见有淅淅沥沥的尸音,他静下来听,仿佛从陈洁那儿传来哭泣声。“陈洁”,裴自力试着叫唤了她一声,陈洁摒住不响,可过了一会抽泣声忍不住又发了出来。裴自力顾不上穿衣服,穿着白汗衫和三角短裤马上爬过去,只有4、5步路,来到陈洁背后,陈洁是面向着壁橱睡的,裴自力伸出手掌到陈洁的脸前试探。陈洁“呜呜……”躲避开,裴自力就在她耳边问她:“陈洁,干什么哭?是为我哭吗?我已经到日本了呀,一切都过去了。”
裴自力跪在陈洁身旁弯下腰,想再说句笑话逗逗她,可是他离陈洁那么近,他闻到了陈洁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香气冲塞了他的鼻腔,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把脸贴到陈洁头发上,用手指轻轻的拨开陈洁面颊上的散发,更加柔和地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啦?
陈洁的胸中郁了一团说不明白的情绪,她“呜呜”地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心里乱极了,她似乎是妒忌了,妒忌徐蓓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大胆、妖娆,敢于放开自己;她似乎是在恨,恨裴自力不懂女人的心,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在我面前说自己与徐蓓的爱恋,说得那样陶醉、露骨。他说“故事”时,看都不看我,不管我的反应,他根本是一个坏男人!一个坏男人!
裴自力在陈洁的呜呜声中,只听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裴自力就温和地答道:“是你让我说的嘛,受刺激啦?我不是有意的,徐蓓怎么能与你比呢,你比她强多了,你这么好,我是不忍心伤害你的。洁洁,你喜欢我吗?你愿意我来陪你吗?我就在你的身边。”陈洁的心头柔柔地颤动着,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那么弱小和迷失,她的理智呢?她的坚强呢?她在心里挣扎似地喊,裴自力不是好男人,我不要被他迷惑,我要推开他的手……
可是事实却相反,陈洁在裴自力的呢哺声中,缓缓地翻过身子来,她把头埋进裴自力的肩窝,两条柔臂勾住了他的脖子,裴自力不能自制地将火热的嘴唇凑过去吻住陈洁湿润的唇,他发抖地对陈洁说:“陈洁,你很苦,你不要这样压抑自己,你是好姑娘,你太紧张了,你放松呀,放松,我不会弄痛你的,你给我好吗?我想你呀……给我吧……”
陈洁在裴自力的煽动下,身体软得一点儿不想抵抗,她记起了4年前与大伟的相亲相爱,她的身体情不自禁地迎合了裴自力,慢慢地她呻吟起来,哦……
十
太阳透过薄薄的窗帘射在席梦思上,陈洁倏地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首先是裴自力强壮的胳膊。裴自力已经醒了,他见陈洁呆呆地看着他的光臂,卖弄似的捏紧拳头,让胳膊上的栗子肉在皮肤下滑来滑去。陈洁抿嘴笑了,裴自力趁势俯上去,意欲亲热。陈洁轻轻但坚决地挡住他,乞求似地摇摇头。
裴自力看到陈洁的眼睛,陈洁的眼眶里含着满满的泪水,似乎一动就要溢出来,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情绪一落千丈。两个人沉默了一会,裴自力说,我先起来做早饭吧,说着不等陈洁回答拿了衣服拉开移门出去。
陈洁不吭声,睡着想心事。昨天半夜的事情像一团浓雾般在她的脑海里翻滚,她的身子骨酸酸地起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变化,她真的做了吗?她很奇怪自己的身体竟然违背了自己的意志,她很奇怪昨天晚上徐蓓会没来电话,小魔女一般的徐蓓,难道她真的有感觉了。事实上,果真是陈洁借用了她的情人啊,多么丑陋见不得人的事!我……我不是已经和其他随便的女人差不多了,我以前是多么鄙视她们啊。见房间的移门开着,她惟恐这样的思想会飞出去似的,爬起身把它关上,然后慢慢地坐起来穿衣服。
陈洁恍恍惚惚地换上白色的运动衣,撩起袖子,把窗户打开透气,将被子拿到阳台的栏杆上晒好,接着便用吸尘机吸榻榻米缝缝隙隙的灰尘。
陈洁在吸尘机“嗡嗡嗡”的噪音中干得很磨蹭,一会儿,纸移门“笃笃”敲了几下,陈洁愣了一会,没有动弹。门外的裴自力举着手似乎还想敲,但是他又改变了主意,用陈洁肯定听得见的声音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不要这样啊。”等了一会他又说:“陈洁,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走了,你出来吧!”说完,只听见大门“嘭”地一下关上了。
陈洁的脸贴在纸移门姜黄色的日本浮世绘上,苍白苍白的,她失神般地聆听外面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挪动双腿开了门。
厨房里,平底锅煎好了4只荷包蛋,金黄透亮,牛奶从冰箱里拿出来了,面包上涂好了黄油在烤箱里烤。灶台上显眼的地方,躺着一把门钥匙。“当”地一下,正巧面包烤好了,陈洁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她不恨裴自力,她只恨自己,恨透了自己。
星期天陈洁一天在家里呆着,谁也没有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