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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母亲,对不起了,小光就拜托了。”
父亲又和母亲交待了一下,就从玄关口飞跑了出去,逃跑似地朝着车站的方向而去。
“父亲,一定是把今天是什么日子给忘了。”
我从没如此生气过,感到十分不满地鼓起嘴向母亲发牢骚。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总有需要照顾的病人啊。”
“可是,母亲的生日是我们整个家庭的大事!”
“小光,一起去散步吗?”
母亲的提案总是很突然。几乎说着说着就跑题了。
“去看海吧。看不到熊了,你就带我去看看之前看到的那可爱的小狗吧。”
“那就去吧,今天那条可爱的小狗应该也会在吧。”
母亲不知从哪来的自信,笑着回应,而且母亲具有的这种不可思议的预感竟然也都命中了。
防波堤下的沙滩上,那条猎獾犬正来回跑动,以惊人的速度追赶叼住它那女高中生模样的饲主抛出的球。
“真的,就像变成了黄油。”
母亲噗哧地笑出声来。
海浪时不时地扑打在小狗的身上,它不停地摇晃身体抖落身上的水珠,又奔着去接球了。
“真是可爱啊!”
“与你不一样的憨直哦。”
“哪有!”
母亲捡起了碎木片,突然向不远处抛去。
“去捡回来啊,小光。”
“母亲!”
我站在原地不动,而那只小狗则在沙堆上,挪动它的身子前去拾起我母亲投掷的木片。
“真是一点都不坦率。”
母亲看着我撅嘴不服气的样子发笑。那边,小狗已经把碎木片叼了回来。
“谢谢啊。”
母亲用亲密的手势逗弄着跑过来的小狗。而这厢,小狗也感觉很舒服似的眯起了眼睛,任由母亲抚弄。
“妈妈,你养过狗吗?”
“嗯,小时候养过。”
“喜欢小狗?”
“嗯,很喜欢,很喜欢小狗,但是不能养哦。”
“唉!”
“既然相遇了,总有要分别的那天。和最爱的分别,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是啊!”
“所有的生物,上帝已经决定了彼此的不同寿命。不论再怎么喜欢,不得不分离的那天,一定会到来的。”
小狗凝视着眼神蒙眬、看着大海说话的母亲。
父亲,果然在那天晚上很晚才回来。每天都是加班,就算是早回来的日子也紧张得像早退似的。为庆祝母亲生日所用的圆蛋糕,则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餐桌上。
“已经可以吃了吧?一直只有我们需要忍受,真是可笑!”
“哎,还是想和你父亲一起吃啊!”
“妈妈,只是一味地容忍会生病的哦。”
“那可为难了,好吧,还是先吃饭吧。”
母亲和我凝视着对方,点了下头。
吃着吃着,蛋糕渐渐变小了,看着桌子上的蛋糕,我无意中向母亲提到。
“我,想养小狗。”
“小狗?”
“嗯,可以使家里不那么寂寞,还有啊,小狗不会说谎的啊,不像父亲!”
“但是如果要取代玩具小熊的话,反对。”
“怎样?”
“做好了对一个生命负责的准备吗?”
“你知道吗?现在,随意饲养又随意被抛弃的小狗很多,有些小狗,由于人类的不负责任甚至丧命。”
“丧命?”
“被扔掉的小狗,他们的命就像是被处理掉的垃圾。”
“我……一定会尽心地饲养的。”
“不过,还有一个大问题。”
“问题?”
“是你父亲,不喜欢小狗。所以,养狗的事……”
“我不信!”
我把桌上剩下的蛋糕一口气吞进肚子里。
就在这时,玄关的开门声响起了。
“我回来了。”
父亲带着些许抱歉的口吻说道。
“所以说,我们家不能养小狗哦。”
又是父亲的关系。
我用比以往更冷漠的口吻说道:
“又晚了啊,知道是妈妈的生日吧?”
“对不起,对不起。”
“说两遍对不起,那就是违心话喽!”
“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小光妈,四十岁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看啊看啊,那可不是个好的祝贺方式啊,我今年才39岁啊!”
“不好意思啊,不过大致是这样的嘛,四十左右。”
“正好现在吃蛋糕!”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三个说话不合时宜的人,我可以有信心地说其中一个必定是我的父亲。
“是这样啊,蛋糕没赶上呢。啊,我买了这个回来。”
父亲从鼓鼓的包里拿出了甜瓜。
“甜瓜,是甜瓜啊!”
母亲高兴地拍手雀跃。
“妈妈,这哪值得这么高兴……”
“因为啊,这是你妈妈最喜欢的东西了,这个时节,好吃的甜瓜全都要从札幌的巨人选手那里才能买得到的,是很难找到的啊。”
“我战胜了巨人才得到的。”
“完胜啊,好!在这上面插上蜡烛。”
“优胜冠军祝贺会。”
父亲还是父亲,母亲也还是母亲。我作为他们两人的女儿却时常担惊受怕,我的身体里到底哪里有这两人的遗传基因啊?
“手术开始。”
父亲用娴熟的技巧把甜瓜一分为二,在其横截面上插上了三根大的,九根小的蜡烛。
“不愧是外科医生的娴熟切法啊!”
带着钦佩之感说出此话的母亲,大概是宇宙人吧。
母亲一口气吹灭了在甜瓜上不安定地四处摇曳的蜡烛火焰,从黑暗的房间窗户望出去,海面上漂浮着的无数渔船的灯光突然映入眼帘。
“妈妈,明年就要40岁了。”
“是时候了,小光也要出嫁了。”
“怎么可能,我还只有12岁啊!”
“对于我来说,没有比参加你的婚礼更开心的事了。”
“婚礼啊,太性急了点吧。”
母亲用深远的目光一直看着海面上的点点光亮。
“如果是工作的关系,可以不来。”
“说什么傻话啊。”
有点不高兴的父亲像是被我的气话伤到似的回答,母亲则又说开了不着边际的话。
“哎,如果把这个种了,来年会结出甜瓜吧?”
“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妈妈。”
“连这都说了是可能的事,所以妈妈一定要去参加你的婚礼哦。”
第二天,母亲就在家里庭院的一角,开辟了甜瓜田。
母亲,还有一个有趣的癖好。不论是什么东西,首先会嗅一下它的味道。无论是食物、书本,甚至是商店,总是,先嗅一下。
然后还会对它的味道,加以有趣的评论。
比如对夏天雷雨后的街道的气味,
会说“犹如刚蒸过桑拿的竹子的气味”之类的。
像竹子蒸桑拿之类的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大概,母亲是借此来表达那种独特的气味吧。
当被问到“为什么喜欢嗅各种气味”的时候,母亲的看法是“那种气息,大概能使我心情平静”。
每个人都有使自己觉得心情安定的气味吧。对我来说,那个气味就是来自于母亲的气息,父亲经常不在的那个寂寞的家里,只有母亲的味道伴随着我,使我安宁。
夏天的傍晚,来找寻独自看海的我回家的,首先是风吹来的母亲的气息。
“啊,母亲,就在附近吧?”
回头一望,母亲正站在不远处。
“果然在啊。”
“你太坏了。”
“因为闻到了妈妈的气味。”
“闻起来香不香啊?”
“母亲的味道,像风的气息一样。”
“那么,从哪里吹来的就不清楚了?”
“风吹的味道,不知何时就吹来了。”
“真是漂亮的赞扬话啊!”
说了这,心情愉快的母亲,竟自我陶醉地哼唱着歌曲《时间,过后,时间》。
“我很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当你迷失方向,或是情绪低落的时候,试着四处找寻下,总有我在你身边’。怎么,没有风的气味?”
母亲,尽情地呼吸着风的气味。
我也模仿着母亲的动作,试着闻着。
“妈妈,你的味道很香啊!”
母亲,哼哼地嗅着自己的气味,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气味啊!”母亲一边笑着一边说。
“虽然不明白,可是已经开始散发出秋天的气味了。”
大海的颜色也渐渐地变成了深青色。
北海道的夏天很短,八月的盂兰盆节刚结束第二学期就开始了。
开学典礼那天,进行了简单的新学期计划后,比平时都要早就放学了。
“阿进君,今天去看海吗?”
“不好意思啊,今天要进行吉他的练习,所以母亲叫我早点回去。”
“是这样啊,那么,好吧。你真是个坦率的孩子啊。我去看大海。”
其实那天,母亲也叮嘱我要早点回家的。
“虽然让我早点回去,不过就去一会儿。”
我一边自我辩解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海边,期待着和那个小狗再次相遇。
然而,夏天过后的海岸边,除了寂静的波涛声,就只剩下秋天的寂静,秋天来了。
“没有来啊,那只小狗。”
我为了躲避涌上来的海浪,一个人在海岸边溜达。水边上,流动着混杂着很多花朵,还有很小很小的,大约只有30厘米的一艘小船。
我们这个小镇,有一个习俗,那就是每年的盂兰盆节一结束,都有“放河灯”的习惯,以此送还盂兰盆节开始时迎回的先祖灵魂。
在夜晚的海面上,无数的灯笼,不,确切地说,是无数的灵魂在漂浮着,渐渐散开而去,最终消失在海面上。这其中的一艘小船,像是不愿离开似的,在海岸边摇晃着。
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开始担忧起这艘小船的命运来。我试着靠近它,只一步之遥时,一个稍大的浪头打过来,小船再次开始了它的远行。
风,吹散了我的发丝。
“哎?那是母亲的味道吗?”
回头一望,却空无一人。
但是,总觉得有声音召唤着我,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看到玄关的门开着,家中却空无一人。
“我回来了……妈妈?”
没有回音。一直开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风,不安地吹动着窗帘,吹拂着我的脸庞。
“母亲的气息……竟然没有。”
心中滑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仅仅是这样竟使我大感不安,不知怎么的,冰冷的空气弥漫在整个屋子。
我脱掉鞋子,开始在家中四处找寻,厨房的门一直开着,干了一半的衣服散落一地。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突然传来了“铃铃铃”刺耳的电话声。
心脏就像快要停止似的,我惶恐地接起了话筒。
“是小光吗?我是父亲。”
“吓了我一跳。”
听筒里传来的熟悉声音,使我松了口气。
父亲则继续道:
“你母亲,病倒了。现在正在我工作的医院里。”
我至今仍对自己不听母亲的话早点回家,而非要去海边的事,感到非常的懊悔。
“我回来了。”
从学校回到家中,没有任何人接应我的日子仍在继续。
“我要开始了。”
吃饭的时候,我刻意地大声说道。
玩具熊祐市,仍旧如平常,没有任何回应。
“母亲,什么时候出院啊?”
我叫住只有早上才能说得上话的父亲,每天都询问着这个同样的问题。
这时候,父亲一边用手指捏搓着发髻边的头发,绕着圈,一圈一圈,一边回答说。
“还没有呢,不过快了。”
我看着父亲的动作,每次都很失望。那个捏搓头发的癖好,是父亲撒谎时惯有的动作。
“已经差不多治好了,我想马上就能出院了。”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比以往更加不停地捏搓着自己的头发。
是……骗人的吧。
“父亲你的发型,太……”
我用双手紧握住父亲的手,不让他再拨弄头发。
不过,那天母亲真的从医院回来了。
“还是自己家里好啊。有种重生的感觉。”
“没有死,感觉是重生,好奇怪的说法。”
稍许有些不高兴的我睨视着母亲,说道。
“对不起啊,因为太担心了。夏天吧,太热的缘故,感觉有点疲倦。”
“没关系。上帝的眷顾啊,即便在家也从没好好休息过。”
母亲的味道,阔别了许久重新回到了这个家里。
“多久才能称得上是许久?”
“……两周左右吧。”
“许久和很久,哪个更长些?”
听着母亲那独特的质问,我原先紧绷的神经完全松开了。
“那好,既然回来了,妈妈,加油啊!”
“我回来了,好久没加油了,不过医生说不要太费力。”
“是啊,应该说,要不费力地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