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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丰观察了一下拉拉的反应,又建议说:“拉拉,依我看,你得先解决失眠的问题,最近你气色可是不太好。这人要是睡不好,记忆就会下降,反应也会慢几拍——只要睡好了,就有信心了。要不,你休几天年假吧?”
拉拉的眼泪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说:“没事了。来,喝酒。”
陈丰有些担心,告诫说:“你想啥呢?别想着跳槽呀!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跟你说,大公司都差不多的,跳来跳去没啥意思。你在DB都快八年了,放弃工龄的话太可惜了,补充养老金,房贴,工龄奖,那么多福利都是和工龄挂钩的。”
拉拉拍拍他的手背,笑道:“放心,我知道。”
但是陈丰能感觉到拉拉似乎铁了心要干点什么,他看着拉拉的眼睛忧心忡忡地说:“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我又要被抛弃了。”
拉拉咧嘴一笑说:“没有的事,你别胡乱猜疑。”
陈丰叹气说:“好吧,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的。”
拉拉突然说:“我知道,就像你不问关于王伟的事。”
陈丰无辜而镇定地反问道:“关于王伟的什么事?”
拉拉说:“陈丰,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不直率。但我确实非常感谢你一直什么都不问。”
陈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真的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拉拉笑道:“好吧,男人就是顽固,就算你‘真的不知道’吧。”
陈丰说:“哎,不是,什么叫‘就算’呀。”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发急。
拉拉不理会他,笑着低头看看手表说:“我们准备走吧,不早了。”
陈丰伸手做了个手势招呼人买单,一面对拉拉说:“回头我先去把车开过来,等我打你手机,你就下楼到门口上车。”
拉拉关心地问他:“你喝了酒,还能开车吗?”
陈丰说:“这么几杯啤酒不碍事儿,我心里有数。”
服务生过来说POST机联线不上,是否能现金买单,陈丰掏出钱包,点钱给人家。
服务生接过去一张一张地小心看过,然后抽出其中两张十元票还给陈丰,礼貌地要求道:“先生,能否麻烦您给换一下?”
陈丰诧异地问:“为什么?”
拉拉在一旁猜到几分,随手接过服务生手中的钞票察看,一边说:“假钞吧?”
陈丰愣了一下,另外拿出两张十元给服务生。服务生接过去一摸,说:“先生,麻烦您再给换两张吧。”
拉拉说:“得,还是假的。”
陈丰不讲话,马上又给人家换了两张,期待地看着服务生的反应。服务生接过去摸了摸,彬彬有礼地说:“先生,您怎么这么多假钞?”
拉拉哈哈笑了起来,一面从自己钱包里拿了两张十元递给服务生,一面对陈丰说:“幸亏你是和我在一起,我一看就是好人。不然人家报警了。”
服务生很专业地微笑着说:“这位先生一看就是好人。八成是让人给骗了。”
拉拉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问陈丰:“说真的,你哪里搞来这么多假钞?”
陈丰不信,把几张假钞翻来覆去地研究着,他郁闷地说:“TMD,前天晚上从上海回来,航班十一点多才到,我从机场打的回家,出租车司机找的。车费130多元,我给了司机两张一百的,他找了我六张十元,我觉着人家那么晚拉客挺不容易的,还自作多情地和他说零头不用找了,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当时太晚了,出租车里的灯光又很昏暗,我就没有细看。”
拉拉点头说:“嗯,主要你不坐出租已多年。”
陈丰说:“出租还是坐的,不过确实坐得不多,一般也就机场来回的时候坐坐。”
拉拉说:“一个人坐在这里等也无聊,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取车吧。”
两人起身,拿上包和外套,一起下楼。他们走出“l920”不多远,迎面两个卖花的小孩围上来一迭声地胡乱纠缠道:“先生,买把玫瑰花送给这位小姐吧,你看她多漂亮!”
两人不理睬,加快脚步朝前走,不料其中一个小孩用脏兮兮的手猛地抓住拉拉米白色的大羊毛围巾,另一个干脆蹲下身去抱住拉拉的腿,拉拉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陈丰!”一面自己挣了两下,没想到抓围巾那孩子的胳膊还有几分小蛮力,一时没挣脱。陈丰忙回身拨开小孩的手,护着拉拉快步走开。
说来也巧,邱杰克这晚恰好和王伟一起也在长堤附近一家酒吧应酬,他和王伟分手后,自己一个人沿着珠江边散步。本来,邱杰克在夜色中不曾留意周围,猛然听到前面拉拉叫陈丰那一嗓子,他愣了一下,一抬头,正看到陈丰拽开花童,然后一手护在拉拉背后,拥着拉拉快步走开。珠江上的夜风吹拂过邱杰克的脸颊,他若有所思地站住了。
……
王伟要回北京了,邱杰克去酒店送他。王伟把他引进房间,两人聊了几句,王伟很快就发现邱杰克今天有点心不在焉,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就笑着问他:
“你怎么了,干吗欲言又止呀?”
邱杰克摇摇头说:“没什么。”
王伟笑了笑说:“好吧,等你想讲的时候再讲好了。”
邱杰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掂量了两天的话说了出来:“王伟,前天晚上和你分手后,我看到杜拉拉了。”
王伟正收拾文件,愣了一下,手上不由自主地就停住了,一年多了,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杜拉拉”这三个字,他背对着邱杰克平静地说:“哦,她还好吗?”
邱杰克谨慎地说:“隔着几步远,我没和她打招呼,她正跟陈丰在一起。”
王伟没再说什么。
邱杰克解释说:“估计他们当时刚从‘1920’喝了酒出来。几个小孩纠缠他们买花,后来陈丰陪着她走了。我只是瞧见了他们的背影。”
王伟“嗯”了一声不表态。
邱杰克提醒说:“王伟,大公司的人一般都还比较好,陈丰的人品我也信得过,可是他毕竟是有家有口的男人,拉拉和他走得太近乎不好吧。”
王伟不爱听了,他转过身来告诫说:“杰克,别乱讲人家是非呀,他俩在工作上一直合作得挺好的。亏你还是做销售的,人家不过一起喝一杯能让你想那么多。你就没请杜拉拉喝一杯的时候?”
邱杰克笑道:“你看,我一试就试出你来了。你还是护着她的。”
王伟笑笑,继续收拾行李。
邱杰克劝说道:“我看拉拉挺好。别人看不出来,我还不知道吗,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她。为什么到了广州也不和人家吃个饭呢?”
王伟不喜不怒地说:“我惦记谁呀?我不想再和DB的人打交道。你不也一样吗?”
邱杰克不以为然道:“我只是不想再和DB这家公司打交道,DB的同事多半还是不错的人。再说,杜拉拉又不会永远是DB的人。”
王伟不说话,邱杰克很想追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可王伟不是那种你能追问他私事的人,哪怕关系再密切也不行。他只好说:“你自己考虑吧,可是我看你这一年多就没有真正开心过。总让人觉得你丢了什么似的。”
王伟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地说:“谢谢你的关心。现在我只想着怎么把咱们这个公司办好,暂且没有精力考虑别的事情。人这一辈子,不是总有好运气等着你的。杰克,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邱杰克叹了一口气道:“顺便告诉你一下,听张凯说,拉拉最近压力很大,DB搞薪酬宽带制,拉拉现在的老板曲络绎不太重视她,她被定在经理级别的最低一级,比别的HR经理足足要低两个层级。这要是低一级还好说,低了两级,心里能是啥滋味?要不是南区的几位大区经理都和她关系不错,我看她会很尴尬的。”
王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知道在想什么。邱杰克批评道:“王伟你这个沟通方式真的不行。拉拉也是头著名的倔驴。你俩EQ都太低了。‘爱’要说出来,你就不能说出来吗!”邱杰克是个急性子,他越说越替两人着急上火,双手不由得使劲在胸前比划着往外掏的动作。
王伟被他逗笑了:“什么爱不爱的,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听。这鸡皮疙瘩都掉了人家一地毯了。当初你进检察院,难为拉拉窜上跳下地想捞你,她真是没白操心,看来她还是比我会做人。”
邱杰克不爽地转过身去看电视,不搭理王伟了,电视上正在播放汤姆斯杯羽毛球赛,王伟跟着看了一下说:“中国现在真是越来越像大国了。”
邱杰克奇怪地问:“怎么,你觉得中国以前不像大国吗?”
王伟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中国越来越有大国风范了,因为中国越来越宽容了,你看体育比赛,输了就输了,不像以前,羽毛球这样的比赛要是丢了冠军,光检讨就够你做的。”
……
王伟回到北京的时候,圣诞就要到了。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老想着邱杰克的一句话,“杜拉拉又不会永远是DB的人”。
王伟把收音机的调频调到音乐台,蔡依林和陶喆正在对唱《今天你要嫁给我》:
每一首情歌都会勾起回忆,想当年我是怎么认识你。
冬天的忧伤结束秋天的孤单,微风吹来苦辣的思念。
鸟儿的高歌唱着不要别离,此刻我多么想要拥抱你……
听我说,手牵手,我们一起走,过着安定的生活……
王伟决定,如果拉拉真的下决心离开DB了,他就去看看她。
“看看总可以吧”,他在心里轻轻地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