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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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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累得实在不行了,再这么干下去都得累趴下,老东家从来不像你这么心狠。”一个雇工说:“老东家主事,每到夏忙的时候顿顿饭有肉,天天晚上有酒,白面馒头管够造。今年你主了事,天天早晨喝稀的,馒头改大饼子,肉不见影了,酒就更不用想了,吃的喝的跟不上,身上就没有劲,还要起大早,没有你这么使唤人的!”
  老崔说:“少东家,要是不冲着老东家的面子,我早就摔耙子不干了。我跟你实说了吧,现在大伙这个干法是我安排的,我是把头,他们听我的,你要是看着不行,我带他们走人!”传文软了,说:“谁要你们走了?眼下不是抗旱吗?过了这一段,不会让你们再这么累。”老崔说:“你成天抗旱抗旱,旱不是这么个抗法。你听谁说的靠肩膀挑水浇大田?浇得过来吗?我跟你说,浇也没有用,得灌!今天你要是还安排挑水浇大田,我们不干了,爱找谁找谁!”传文妥协了:“好吧,今天不浇地了,耪耪地保保墒吧。”
  朱开山的病老不见轻,躺在炕上直哼哼。传文和传武走进屋。传文问:“爹,你好点了?”朱开山说:“什么事你就说吧。”传文说:“爹,地里旱得不行了,浇水也浇不过来,再说伙计们也不干了。”朱开山说:“唉,靠挑水浇大田是不行了,停就停了吧。”传武说:“那怎么办?”朱开山说:“怎么办?要么天下雨,人说了不算,要么放水灌田,人说了算。”他瞅了一眼传武说,“可这个人就是不说,我是没有办法了,听天由命吧。”
  传文说:“伙计们对吃的也有些意见,老崔吵吵着要带着伙计们走。”朱开山说:“该怎么办你看着办吧,我不是放手了吗?”
  秀儿低着头进了屋门。传武冷冷地说:“秀儿,你来干什么?看我们家的笑话?”秀儿说:“听说大叔病了,我来看看不行吗?”传武说:“我们家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走吧!”朱开山发火道:“传武,你这少教的东西,给我滚开!”传武和哥哥出了屋。
  秀儿说:“大叔,你病好了点?”朱开山说:“秀儿,我没事儿,叫你挂在心上了。”秀儿说:“大叔,我知道你为什么病了,都怨我爹。”朱开山说:“秀儿,可不敢这么说,我这是陈病,不怨你爹。他不放水也是公理公道,我们大人的事不用你们小孩子掺和。”秀儿流泪了,说:“大叔,我看着你病了心里怪酸的。你不用上火,回去我跟爹说说,求他放水,他不该眼看着你家的庄稼绝了收。”
  韩老海正在家里喝酒。秀儿推门而入,说:“爹,我才从老朱叔家回来,他病得厉害,你帮帮他吧!”韩老海说:“孩子,我帮不了他,咱家的地也需要水,我不能割下自己的肉贴在他的身上,他应当自己想办法。”秀儿说:“可是他为了水已经病了,病得还不轻,只有你能救他。”韩老海说:“不,不是我不想救他,是他不让我救!”秀儿说:“爹,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韩老海说:“孩子,我这都是为了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我做的什么事都是为了你。我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可他不走,那我也没办法了。”秀儿说:“爹,你给他指了什么路他不走?”
  韩老海说:“我的意思很明白,让传武娶你,可他就是不吐口。”秀儿说:“爹,这怨不得他,是传武对我不好,他爹娘是挺喜欢我的,传武不答应。”韩老海说:“糊涂!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爹娘做主,怎么说的来?对,叫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愿不愿意没有用,他这是和我较劲。你放心,我不会输给他的。”秀儿瞪了爹一眼,生气地抽身走了。秀儿娘有些担心地说:“他爹,你这办法行吗?”韩老海非常自信:“准成!等着看吧。”
  传武扛着铁锨在田里徘徊,看着韩家的水泡子发愣。秀儿也扛着把铁锨急匆匆走来,说:“传武哥。”传武说:“你来干什么?”秀儿说:“这是我家的地,我爱来就来,你可管不着。”传武说:“我是管不着。这下你爹可高兴了,你也高兴了是不?”秀儿说:“传武哥,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呢?大叔病了我心里难受得什么似的,不信就扒开我的心看看。”传武说:“不稀罕看。”秀儿说:“传武哥,人家劝爹给你家放水了,挨了爹一顿骂,不信你问问我娘。”传武说:“你替我们家说情?打死我也不信。”秀儿说:“信不信由你。你今天要是答应我一件事,我给你放水!”传武说:“啊?你放水?你说,什么事?”秀儿说:“我,我,说不出口。”传武说:“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秀儿说:“那我说了你别生气。”传武说:“你说吧。”秀儿说:“你抱着我亲一口!”传武说:“啊?你疯了!”
  蓦地,秀儿扔了铁锨,疯了似的扑向传武,紧紧地抱着他,嘴里喃喃道:“传武哥,你想死了我了,为了你我什么也不顾了,你就娶了我吧!”传武被秀儿的动作吓呆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秀儿趁势在传武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一把夺下传武手中的铁锨,使劲地挖着,掘开自家水泡子的边堤堰。传武更没有想到秀儿会这样做,呆呆地看着泡子里的水哗哗地流到朱家的大田里……
  朱开山家上屋内,文他娘正在给朱开山喂药。传文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内,来到上屋说:“爹,娘,可不好了,不知道谁放了老韩家的水浇了咱家的田,老韩大叔在屯子骂大街呢,说要报官,让咱家包赔损失,还要蹲笆篱子!”朱开山忽地坐起来说:“谁?谁干的?把人都给我叫回来,我要查个水落石出!”
  朱家人和雇工们都站在院子里。朱开山坐在椅子上,铁着脸说:“说,谁干的?今天不查出来我就饿你们的饭!”老崔说:“老东家,我们这些扛活的你就别问了,放水浇你家的田?我们犯不上,还是问问自己家的人吧。”朱开山说:“文他娘一直守着我没出门,就不用问了,传杰在镇上也不用问了,传文,是你干的?”
  传文说:“爹,你就是借给俺一百个胆儿俺也不敢啊!”朱开山说:“传武,那就是你干的?”传武说:“爹,我敢对天起誓,不是我干的。”朱开山说:“这就奇了怪了,难道是鬼干的?今天早上谁到泡子那儿转悠了?”老崔说:“我们起得晚,到了地里看见老韩骂街呢,不知道。哎,今天少东家和传武起得早,问他们。”
  传文说:“我在地西头,就看见传武往泡子那边去了。哎,老远地还看见老韩叔家的秀儿也往那边走了。”朱开山说:“传武,你说,你到泡子那边干什么了?”传武一看扯出了秀儿,只好硬着头皮承认说:“爹,就别问了,是我干的,要蹲笆篱子我去,不关别人的事!”朱开山咆哮道:“我就知道别人没这个胆儿!老大,还有老崔,你们给我把这个混账东西捆了,我要到老韩家登门请罪!”大伙都来求情。
  老崔说:“老东家,传武还年轻,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传文说:“爹,传武不懂事,都怨我没管好弟弟,要捆就捆了我吧!”文他娘说:“他爹,不能啊,这让孩子以后还怎么做人哪!”朱开山朝文他娘瞪着眼睛说:“他这两年一回回地给我惹的事还少吗?他不是能充好汉吗?好汉做事好汉当。少废话!给我绑了!”大伙无奈,把传武捆了。朱开山说:“文他娘,你给我准备好了厚礼,咱这就走!”大伙推着传武走出院子。
  朱开山骑在马上,牵着传武上了街。村民们都来看热闹。朱开山慷慨陈词道:“诸位乡亲,各位高邻,养不教,父之过,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家传武私自放了韩老海家的水,是我朱开山教子不严,我愧对乡亲们。今天我把逆子捆了,送到韩家请罪发落,该打就打,该罚就罚,该送官就送官,我朱开山绝不袒护!大伙看着,从今天开始,我朱开山家的人凡是做了对不起乡亲们的事,你们就告诉我,我家法伺候!”
  一村民劝道:“老朱大哥,乡里乡亲的,不就是放了点水吗?何至于此?你们山东人做事也太认真了!”朱开山老泪纵横道:“老乡台,我们山东人跨江过海来到贵地,承蒙大家不把我们当外人看待,我朱开山已经是感激涕零了,理应报答大家,可逆子做出这样的事让我抬不起头来,也让我以后没法做人了,我对不起大家,给大家谢罪了!”大伙议论纷纷:“唉,山东人规矩就是大。”
  “不光规矩大,仁义。”
  “要不说这些年山东这么多人闯关东,大多数都立住脚了呢,山东人就是值得交。”
  “其实呀,论起来咱们屯子的人,不少老辈都是山东人呢!”
  秀儿咕咚咕咚跑进屋,喘着说:“爹呀,可不好了,老朱叔捆着传武上咱家来了,说是要请罪呢,你看怎么办啊!”韩老海忽地站起来说:“怎么?朱开山把传武捆了?这个老山东棒子,给我来绝的,倒叫我不好办了。”秀儿手指院内说:“爹,人家来了!”韩老海望着院内,无奈地走出屋子。
  朱开山牵着捆绑成粽子似的传武进了院,一抱拳说:“老韩兄弟,我朱开山教子不严,放了你家的水,我知罪,特地带着逆子来给你请罪,你看着发落吧。传武,给老韩叔跪下!”传武梗梗着脖子说:“我上跪天地,下跪爹娘,除了这谁也不跪!”朱开山大怒道:“我叫你嘴硬,给我跪下!”一脚把传武踹跪下。传武却挣扎着又站起来。韩老海忙过来劝阻说:“老朱兄弟,你这是何苦?有话慢慢讲。传武,我问你,水是你放的?”传武说:“是我放的。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把我送官吧。”
  韩老海说:“传武,你言重了,我那是气话,何必当真?”朱开山说:“老韩兄弟,你不当真我可要当真,我们山东人处世做人最讲究诚信二字,他今天做出这样的事和偷和抢没什么两样,该送官就送官,该怎么处罚,官家自有规程。”韩老海说:“老朱兄弟,按理说传武做的这件事就是送官也不为过。可咱们毕竟是乡里乡亲,为了这点事你让我把他送官,这不是让我背了个不厚道的骂名吗?我可不上你的当。秀儿,把你传武哥的绳子解了。”秀儿过来解绳子,一边解一边哭道:“传武哥,都是我害了你,我……”传武瞪眼说:“不关你的事!”朱开山说:“还不谢谢你韩叔!”传武不情愿地说:“谢谢韩叔。”
  韩老海说:“不用谢了。老朱大哥,其实都是自家人,何必搞得这么紧张呢?”朱开山说:“你这话怎么讲?我没听明白。”韩老海说:“没听明白?慢慢悟吧。”朱开山说:“传武,你韩叔今天网开一面,这是你的造化,他放过你,我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不给你点教训你不会长记性,今天我要当众教子,给你使点家法!”说罢,一个大耳光向传武面门扇去。传武毫无防备,应声倒地,口鼻冒血。
  朱开山还要再打。秀儿心疼得不行,扑向传武,哭着说:“老朱叔,你冤枉了传武哥,水是我放的,你要打就打我吧!”大伙都愣住了。韩老海惊诧地说:“秀儿你……”传武赶忙捂住秀儿的嘴,说:“秀儿,你别胡说!爹,你打我吧,打得好,打死我才痛快!”
  韩老海在屋里踱着步,一拍脑壳说:“咳!这个朱开山,我今天是中了他的苦肉计了!”秀儿娘说:“中了苦肉计?这话是怎么说的?”韩老海说:“你想啊,我放出风去了,要报官,也没当真,就是要逼着他答应传武和秀儿的亲事,他来了这么一出,对传武要打要杀的,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我就稀里糊涂地放了他一马,我这不是白忙活了吗?还让他赚了个当堂教子的好名声。中计了,我中计了!”
  秀儿娘恍然大悟道:“我的天哪,这个朱开山可真是不简单,看起来忠厚仁义,一肚子的计谋!”韩老海说:“我告诉你,朱开山不是一般的人物,当年闹义和团的时候开过香堂,进京杀过洋毛子,老金沟淘金,九死一生带着金疙瘩回来的。咱秀儿恋着传武我为什么没拦挡?我是看好了这孩子有朱开山身上的一股英雄气。咱家人丁不兴旺,就秀儿这么个闺女,咱闺女要是跟了传武,就等于给老韩家立了一根顶门柱!这个亲我一定要和他做。”
  秀儿娘说:“你怎么做?”韩老海说:“他给我唱了出苦肉计,我还给他唱出龙凤呈祥!”秀儿娘说:“刚才传武挨他爹打的时候,咱秀儿是怎么说的?我看放水的这件事有蹊跷。”韩老海说:“这里边蹊跷大了!秀儿是铁了心要跟传武,她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又为什么看重传武?这孩子,义气!”
  朱家堂屋文他娘抹着眼泪说:“他爹,你心怎么这么狠?你看把孩子打的,鼻口出血。”朱开山说:“没事儿,他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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