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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刚强的态度呢?”
“牛刚强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谈,估计他也不会公开说什么。我找程铁石到处找不到,打手机也不开机,旅店说他也没退房,他是不是到你那儿去了?”
博士王按下不安燥急的心情,在大脑里对王天宝传来的信息认真而迅速地清理了一遍,他断定这又是银行与何庭长玩的花样,目的仍然是继续把案子拖下去。而程铁石的失踪,很可能是这场阴谋的组成部分。
“喂!喂!你咋不讲话?”王天宝在电话那边连连催叫。
“老王,你别急,也许程铁石回省城了,我再找找,有消息我马上给你去电话。明天早上你无论如何要找到牛刚强,明确告诉他,我方同意不将第二份技术鉴定报告列为合法有效证据。”
“那不行,这么有利的证据怎么能随便舍掉呢?而且合议庭也同意我们的观点,对这份证据支持呀。”
“你先按我讲的去做,随后我再把原因当面告诉你,我把这里的事安排一下,尽快回海兴。”
“那好吧,我等你的高招。”王天宝的口气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
博士王知道他也是为程铁石的事担心,不愿意轻易放弃第二次鉴定报告这个有利于胜诉的砝码。虽然他口气不恭,博士王并不生气,反而觉得王天宝这人不错,起码是个把事当事办有责任心的好人。他最担心的是程铁石,但愿程铁石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他挂通了海东大旅社的电话,请服务员找程铁石接电话,服务员告诉他,程铁石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回来。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空落落地像掉进了无底的深井,他估计,十有八九程铁石出了意外。
回到病房,病房里的人马上从他凝重的面容上看出一定出了大事。大家都盯着他,眼神都是问号,却谁也不敢问出口来。
“黑头,你们俩有没有程铁石的消息?”
黑头说:“昨天我还跟他在一起,怎么了?出啥事了?”
博士王把王天宝的电话内容叙述了一遍,黑头坐不住了,说:“程哥要是在东北这块地面上出了事,我这辈子心里也安稳不了,雅兰,咱们走,程哥要是回省城肯定会来找我,今晚没他的消息,明天我就回海兴找他。”
博士王的岳父说:“永寿,我看这事挺严重,你明天赶快回海兴看看他出了啥事。”
博士王说:“黑头你这就跟雅兰回去,到明天如果仍然没有程铁石的消息,你就赶到海兴,先打听打听消息,有事可以找第一律师事务所的王天宝,还有市公安局的吴科长。”说着,把王天宝跟吴科长的联系电话写下来交给了黑头。黑头接过纸条,匆匆向陶敏和她父亲告别,拉着赵雅兰就走。
博士王也不去送他们,倒是陶敏把他们一直送到楼下。
陶敏回来后,博士王说:“今晚我在这儿守着咱爸,你回去把要带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上午办转院手续,明天下午就把爸搬到省康复中心去。”
博士王的岳父说:“转到普通医院就行,康复中心太贵了。”
博士王说:“爸,你放心,你女儿女婿这点钱还花得起,只要你身体好,比啥都重要。”
陶敏也说:“爸,你就别考虑这些事了,要是早到省城大医院,你也不至于犯这场病。”
她知道博士王心里有事,急于让他们回省城是为了摆脱后顾之忧,全力以赴地去办程铁石那桩案子。如果回到省城,她不但可以照顾老人,还能抽空子上班,还可以照顾住校的女儿,所以博士王这回终于说服了父亲回省城住康复中心,也算是一大收获,也彻底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她当然也很高兴,当下也不多说,把病房里自家带来的东西归拢收拾一下,拿回家去了。
陶敏走后,博士王服侍岳父睡好,待老人入睡后,他关掉灯,来到幽暗的走廊上,点着烟吸了起来。一个民事案件,闹到如此复杂的地步,还是他从来未遇见过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场官司将充满诡谋与争斗,甚至还会发生极其意外的险情危局,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呢?他对此充满了期待,他想,这个案子的最终结果不论是什么,都将大大丰富他的人生,尤其是大大加深他对我国司法制度的了解和认识。
六
程铁石费力地睁开眼睛,白花花的光芒刺的他双眼锐痛,他不得已又将眼睛闭上。闭上眼睛,眼前的光变成橙黄,一团团的黑晕在橙黄的光中旋转、游荡,飘忽不定,若即若离。他想翻身,头痛欲裂,连颈椎也射出刺痛直冲颅顶,他只好放弃翻身的打算。眼前的橙黄与黑晕交替渗透,变幻莫测,搅动得他恶心发呕,他估计自己头部遭到的重击造成了轻度脑震荡。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又集中精力凭感觉在身体各部验查体会着,还好,没有异状,说明没有受到进一步的打击,除了头部那沉重的一击。他急于搞清自己身在何处,便强迫自己微微睁开眼睛,待习惯适应了光线后,再逐渐把眼睛睁大。这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四周雪白的墙壁让他猜测这是一间病房,难道自己被打昏之后,又有人将自己送进了医院?他的头很难转动,只好定定地看着雪白的屋顶,白色刺激他,使他头晕目眩,胃里也翻腾不已。他强制着自己不去呕吐,努力作着深呼吸,把空气深深地吸到胸腔,灌满腹腔,再缓缓呼出。这样做了一阵,他感到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嗅到医院惯有的来苏水和药味儿,这间屋子空气的味道是闷了许久的烟味、霉味和汗味搅合起来的臭味儿,由此断定,这里并不是医院。他没有动,保持平卧的姿势,回忆着事情发生的经过。
昨天,也许是前天,由于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所以无法确定事情到底发生在哪一天,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事情发生在他跟黑头分手后的当天晚上。同黑头分手后,他回到房间一直躺在床上。也许是喝了酒,那天他特别嗜睡,朦朦胧胧中他觉着天已昏黑,又感到内急,便挣脱睡魔,起身到厕所方便一番后,又打了盆水擦了把脸,才感到清爽许多。看看表,已到傍晚六点多钟,肚中尚不饥饿,也无心吃饭,就守着电视机一直看完新闻联播才强打精神下楼吃饭。
外面天已黑透,寒冷彻骨,街上行人稀少。程铁石就近找了一家饭馆,要了一碗热汤面,三口两口吞下,结账出了饭馆,想起明早可以不出门,就又买了两包方便面。回到海东大旅社,劈面碰上一人正从旅店里出来,见了程铁石略略一怔,又仔细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盯着自己看,程铁石有些奇怪,也注意看了他一眼,对方背光,面目看不真切,程铁石便准备进门回房。
“请问这位大哥,你是不是叫程铁石?”
对方猛然一问,程铁石毫无思想准备,本能地点点头,随口应道:“对,我是程铁石,你……”
那人朝程铁石身后点点头:“就是他。”
程铁石觉出不对,刚要回头,便觉后脑受到重及,当时他并没有感到疼痛,只觉得头部猛烈震动一下,天旋地转站立不稳,本能地伸手去找扶持,却接到对方一只伸过来的胳膊,接着他便失去了知觉。
回想起这一幕,程铁石断定自己受到了事先谋划好的暗算。他肯定自己受到暗算的同时,也就断定了暗算自己的主谋肯定是银行。现在的问题是,对方把自己狭持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威胁恐吓他,没有必要打完他又把他弄到这里。如果是要下辣手谋害他,他昏迷这么长时间让他死十次也够了,对方却让他又醒转过来。不管对方下一步要对他做什么,目的只有一个:制止他再追究银行的法律责任。
想到这些,程铁石心内犹如刀搅水煮。博士王遭遇对方的袭击后,再三叮咛他提高警惕,防备对方狗急跳墙暗下毒手。他虽然当时很紧张,处处小心,可时间一长对方没有什么后续动作便渐渐松懈了下来,如今果真中了对方的毒手。愤怒与悔恨涨满了他的胸腔,他忍着头部的剧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终于坐在了床上。他四处张望,这间屋子有十平方米见方,房内除了他身下这张床再就一无所有。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脚上的鞋不知是被对方拿走了还是半路上遗失了,袜子也只剩了一只。他赤脚站在水泥地面上,所幸室内暖气烧得很足,脚接触到地面有些凉,还没到刺骨的地步。这间房子的屋顶很矮,只有一个小小的透气孔高高悬在顶棚的下方,光线就是从那个透气孔中射进来的。
程铁石走近房门,握住门把,用力拉了几下,门纹丝不动,又用力推了几下,门仍然纹丝不动。他轻轻敲敲,门是用实心木料做的,很厚实,外面又包了层铁皮,他又用力砸了几下,手很痛,砸出的声音却很小。
程铁石有些沮丧,也有些疲倦,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尤其是颅部一跳一跳地刺痛,像是有根铁钉从里朝外扎。他回到床前坐下,铁架单人床上只铺了一层草垫,他略移动,床便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
这时他开始感到口渴,是那种突然袭来的干渴,嗓子眼儿像被木锉锉过,火辣辣地,舌头像木头,口腔像烟缸。程铁石拼命挤动口腔,企图挤出点唾液润润嗓子,口腔却像吝啬的富人,不肯给嗓子一滴施舍。程铁石看着光秃秃的四壁,发现暖气的出水管接口处渗出水渍来,便过去摸索一下,暖气很烫,即便真有水渗漏出来也无法用嘴去接。
程铁石巡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可以解渴的液体。房间像个无耻的娼妓,把一切都袒露给他看,唯独没有他需要的水。
程铁石颓然倒在床上,不再作徒劳的搜寻。难耐的干渴控制了他的意识,他放弃了思维,甚至对即将面临的不可知的命运而产生的恐惧也离他而去,他的全部意念只有一个字:水!
果真来了水,冰凉的水浇在他的脸上,激得他立刻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迫得他又闭上了眼睛。有人在摇动他,冲他呼唤:“醒醒,哥们,醒醒,哥们……”
程铁石再次睁开眼睛,先是眯着一条缝隙,然后逐渐睁大,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冬瓜。程铁石晃晃头,又眨眨眼,完全适应了光线之后,才看清那只冬瓜上有头发、眼睛、鼻子和嘴。冬瓜还原成了人的脑袋。
“哥们,你睡的真香,听着你做梦还喊水,肯定渴得够呛,起来,先喝点水。”
程铁石挣扎着坐起,又是一阵晕眩,他闭目镇静片刻,眩晕过去了。
“给!”冬瓜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程铁石接过来,一口气喝干,又深深地喘息一阵才缓过劲来。通过透气空可以看出外面天已黑了,屋内点亮了明晃晃的日光灯,来人坐在不知什么时候搬进屋内的一张折叠椅上。
程铁石仔细打量一下来人,只见他长着一颗冬瓜脑袋,上身穿一件黑色棉皮夹克,敞着怀,露出了里面的肉黄色粗线毛衣。腿上穿着一条牛仔裤,鼓起一块块腱子肉,像粗壮的牛腿。脚上蹬着一双大头皮靴,靴面已经磨白。
在房间的地中央,一个矿泉水瓶子孤零零地躺在光裸的水泥地板上,令人联想起等待掩埋的死尸。程铁石判断,方才那家伙就是用矿泉水把他浇醒的。
“你是谁?这是啥地方?”
“我说我是谁你也不认识,这儿是海兴,还用问吗?”
这个家伙表面粗蠢,实际上很奸滑。程铁石又说:“你们这种做法已经触犯了刑律,暴力侵害非法绑架,你们就不怕进局子吗?”
“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我们只是得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也别吓唬我,比这狠的事我都干过。”说罢他从椅后拿出一个纸箱子,摆到程铁石身边:“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你几天没吃没喝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也没必要害你,吃的喝的都给你送来了,你就慢慢用吧。”
说完,他起身就要离去,程铁石急忙叫住他:“你别走,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回身两手一摊:“到底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说了,我只是得人钱财替人消灾,人家让我们哥几个把你请来我们就请来,请来干啥人家不说我们也不知道。”
程铁石说:“他们给你多少钱?我加倍给你,只要你把我放出去。”
那人耸耸肩头:“对不起,我倒想跟你合作,可惜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再说那样也不合规矩。”说罢,转身离去,门外传来铁链子哗啦哗啦的声响和推拉铁门拴的刺耳摩擦声。
程铁石楞楞地呆坐一阵,觉着想的再多也没用,便揭开纸箱,取出里面的食物。食物是几张饼、几个馒头和几根火腿肠。喝的倒不少,七八瓶矿泉水还有五六瓶啤酒。见到食物,程铁石才感到饥肠辘辘,肚腹空空荡荡像真